（刘天铸老师题字）

图片由兰光武老师提供

主编:姚京平

清明泪

文/兰光武

诵/李华敏

清明节又要到了，我想起了婆婆。妈妈在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婆婆在旧社会苦心孤诣靠给人家当保姆养活舅舅和妈妈。婆婆没有读过书，但耳濡目染懂得增广贤文和三字经里的话语。婆婆起得早睡得晚，我们都睡了婆婆还在补衣服，我们还未起来婆婆已在河沟里洗完衣服回来做饭了。我大了还拿着煤油灯陪婆婆到河沟里洗过衣服。我们四姊妹都是婆婆带大的，我们吃过饭了，婆婆在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吃点残汤剩水，饭桌上掉一颗饭都要检来吃。婆婆常说，有时要把无时想，莫把无时想有时。婆婆带我们去给工地背过砖，为糖果厂推过磨。还去扫过街上撒的煤灰，去检过修枝后掉下的树枝。婆婆常常是到了傍晚，菜市收摊的时候，才去买便宜的菜。到了最困难的时候，婆婆把妈妈和光华弟从利川乡下用煤车运回，为她准备的寿木卖了换点钱度过难关。婆婆常感慨，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要紧。成家好比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沙。穷人不生病，就是行大运。婆婆还常讲，栽树要栽松柏，结人要结君子。她在那酸甜苦辣的经历中深深地懂得，只有松柏不畏严寒，只有君子才能患难与共。

文革搞武斗，我们那条街成了战场，爹爹在重庆，妈妈在单位上。有次两派的人在屋顶打起来了，婆婆和舅母先是躲在桌子下面，后来背着妹妹跑了很远，当放下背篼的时候才发现妹妹是倒着背起的，真枪真刀，吓得大人小孩哪里敢出声呢！为了躲武斗，婆婆背着她的外孙女，两手牵着她的两个外孙，在风雪中回到爹爹利川老家乡下去逃难。万州解放都没有听到过枪声，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啊！

婆婆苦了一辈子，还没享到我们的福，在满八十岁的时候，背一背东西爬了好几个坡倒在了路边，就再也没有醒来。我的女儿也是婆婆带大的，辛劳八十秋，抚育三代人。出殡那天，把婆婆的遗体抬上灵车的时候，我的弟弟光辉亲了婆婆的脸，已是泪流满面还在呼唤，婆婆婆婆。

婆婆诞辰100周年的时候，我和兄弟拿了一瓶茅台酒，到婆婆的坟上，婆婆到了晚年没有牙齿了，等收拾完后要喝杯酒，那是最便宜散装酒。我跪在婆婆坟头磕了100个头，在杯中到了茅台含着泪说，婆婆喝酒。

清明又要到了，我想起了爹爹。爹爹没读过几年书，但他勤奋好学爱看书。他在重庆热水瓶厂工作的时候，还常把奖状带回，有时还把有些警句写下来贴在墙上。我还记得爹爹写的“静坐常思几过，闲来莫言人非”。文革时候重庆两派已成水火，武斗为全国之最。爹爹说工人就是好好做工，他平常练点毛笔字，两派都找他抄写大字报，爹爹都答应。这些飞扬跋扈的头头，谁惹的起呢！爹爹给我说，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聪明，他心中有数，曹吴势力都大，那就让他们打，“南军胜取荆州，北军胜取江南”。文化革命中，“四人帮”在台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被打成叛徒，内奸，工賊，永远开除出党，要你永世不得翻身。人民胜利了，“四人帮”有的判了好多年，有的被判死缓。沧桑之变，谁能预料得到呢！

爹爹省吃俭用，一生清贫。他常说，“穷奔闹市富奔乡”。有钱人到乡下买别墅，享受新鲜的空气和田园生活，穷人到城里打工和下苦力，都比种地强。爹爹抱着小孙女，诓她的时候念的是“小芳子你莫哭，给你做碗干面糊”，可想爹爹小的时候吃碗干面糊都不容易。爹爹每次去老家，回来都要带回红米黄豆和糍粑。

爹爹从来不做生但不反对人家做生，也很少参加宴会。他说粗茶淡饭才养人。爹爹讲你的生日就是你母亲受难的时候，那是娘奔死儿奔生，还要大吃大喝来庆贺吗！爹爹到了他生日那天，就出去三餐不食，在江边在山上怀念他的母亲，怀念那片养育过他的土地。

清明节又要到了，我想起了母亲。母亲小学毕业考上女子中学，因家里没钱没有去读。解放初还到扫盲班当过老师，后来到居委会，再后来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我下乡的时候，妈妈到乡下来看过我，叫我先用两个板凳搁个床，后来给我做了个四大柱的双人床下来，说是要安家落户，免的以后再买省点钱。我到珙县巡场金沙湾当铁路养路工，妈妈到工区来看过我，看到晒得像非州人一样的身板，模着我满是茧巴的手说，你把钱都寄回来了，我们用起都心疼啦！我到自贡工作了，妈妈到自贡来看过我，给我带来了她亲手织的毛衣，妈妈毛衣织得好，在旧社会靠给别人织毛衣度过那艰苦的日子，妈妈还给我补了衣服，妈妈的做的针线活儿是天衣无缝。

妈妈年轻时患过肺病，小时候有时吃饭，婆婆在一个小碗里放点猪油到点酱油，蒸了后给妈妈碗里到了，剩下的到在小兄弟的碗里，算是给妈妈的病号餐和给小弟弟的营养餐了。妈妈入党六十多年了，还得到过入党50年的纪念章。妈妈晚年靠吸氧机和呼吸机与病魔搏斗。他常说，赚钱向前看，舍本打倒算。取得成绩不要骄傲，要知山外有山，遇到挫折不要恢心，挽回损失都当赚。

妈妈89岁的时候，亲朋好友来祝贺，妈妈感慨万千，在席间妈妈讲话，她说是毛主席和共产党才让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是毛主席和共产党才让我成为工务员。她还用洪亮的声音唱了“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妈妈到桂林去疗养过，她喜欢桂林的山水，她喜欢“刘三姐”的歌声。她平常还爱唱，“山歌好比春江水”。我家就住在长江边，长江哪里是笔直的呢，流过险滩盘石，绕过群山峻岭，婉延曲折流到大海。在不尽的思念中我又似乎听到了妈妈在唱“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

    2024年4月1日

作家简介:兰光武，当过知青下过乡，当过铁路养路工。

朗诵家简介：李华敏，笔名淡淡的茶香。现任《世界诗人》《诗意传情诗社》《茶韵文学诗社》《海岸诗歌金牌主播》《采菊文苑》《全球诗歌辽社文化网络传媒》多家平台主播。有作品在微刊平台出刊。市级区级朗诵大赛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