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的炊烟(散文)
冰凌
“清明雨密降愁云,风卷梨花孝染襟;母爱铭心长记取,慈容笑貌梦中寻”。虽然当姥姥了还偶尔会想起自己的妈妈,幻想着像个孩子似的在妈妈身边撒娇。这不又到了清明时节,为想妈妈找到了合理的借口。想妈妈最多的时候就是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烟囱冒出来的炊烟,对于儿时的我们那炊烟是最美妙的最丝滑的,更是幸福而独有的。
小时候那种袅袅炊烟再也见不到了,农牧区也许还有,但这里是北京海淀区,炊烟时代应该是年代久远的事了。还记得小时候总是喜欢站在戈壁滩上极目远眺,看空旷辽远的天空挂着块块灰色的云飘飘欲坠,看远方地平线上的景物朦朦胧胧,看云彩想缕缕炊烟似的在天空飘荡。
想想我们小时候虽然生活拮据但是也挺幸福的,那时候几乎没有家庭作业,更没有各式各样的培训班,大家对学习好坏没有什么要求,大部分爸妈就是希望孩子会看信写信就够了,所以孩子们的精力都用到玩上啦。常常“野”的不知道回家,肚子饿了,就望望自己家屋顶上的炊烟,炊烟升起来,就是妈妈呼唤孩子回家的信号。说也奇怪,看到囱烟立即就感觉肚子咕辘辘叫起来,大家一哄而散赶紧往家里跑。回到家就刚好赶上妈妈把饭端到桌子上。
妈妈总是笑咪咪地说:“你这孩子,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象是算好一样。”
当时我高昂着头自豪地说:“咱家屋顶的炊烟就是我填饱肚皮的闹钟呀!”
想起家乡,我又想起邻居家的一位奶奶,每到太阳西沉,她总是站在路边等待孙子孙女回家吃饭。奶奶就象是从一柱炊烟中走出来神仙奶奶,用那双粗糙的双手,揉搓着身上系的围裙,尽管没有一点阳光,她还是用手遮着额头踮着脚尖向远处张望。她满脸的皱痕间,濡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和柴灰,几乎全白的头发剪得很短。邻家奶奶的双眼由于患白内障看上去有些潮湿,似乎还暗溢着斑斑点点的泪痕。现在想想才知道,那眼睛是长年累月,被柴草烟火熏燎的缘故。
如果哪一次妈妈把饭端到桌子上我和弟弟还没有回家,妈妈也会和邻家奶奶一样站在路口像一只窝旁守候的老鸟,若有所待地张望着远处……
几十年过去了,烙留在我生命中的这帧画卷仍清晰地显印心底,并且时时缭绕在我的文字和梦里,像生了根一样牵动我的思乡情结。
小时候的家由于离额尔齐斯河坝较近,当地的人家家户户基本都是烧柴禾。小时候,每天一放学,拾柴禾就成了孩子们野玩的借口。刚开始大家的架势还是很认真,由于动作不够到位,手上身上往往会受点小伤,但是没有人叫苦,似乎显得很勇敢,从地上捏把土按到伤口上继续干活。额尔齐斯河的原野到处都是孩子们清脆的叫喊声、欢呼声。囱烟升起来的时候我们都背着拣的柴禾像个功臣一样飞奔回家。
在母亲“饿死鬼脱生的呀?”的嗔骂声里。我依然嘴里塞满食物,只顾着咀嚼吞咽,好像上辈子真是饿死鬼。那年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一遍遍体会饥饿的感觉,全部心思都在填饱肚皮上,肚子就好象是个无底洞。有一次妈妈为了给我们改善生活特意炸了一筐子油条,第一顿让我和弟弟加油吃,结果撑的肚子疼,一晚上睡不着。妈妈怕我们再不知饥饱的偷吃,把剩下的油条装到篮子里挂到房顶,第二天等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就和弟弟踩着凳子勾油条,一个凳子不够就再加一个凳子,结果油条没有勾着反而把腿摔坏了……
小时候看见自己家屋顶上的炊烟是最愉快的事情。由于我们居住的是牧区,很多时候烧的是牛粪,所以囱烟里、饭菜都充斥着浓浓的牛粪气味。那时候感觉一堆堆牛粪就像一朵朵抒情的花朵,在天空开放、歌唱。那甜暖的牛粪气味只要燃烧着,就预示我们的肚子又可以饱餐一顿。
我轻轻地哼着:“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恍恍惚惚间一缕绵缠的炊烟,就在眼前袅袅地升了起来,与蓝天、白云和过去的岁月融溶在一起。
那时候我们吃的最多的菜就是洋芋、南瓜和玉米,一天三顿,要不然就是额尔齐斯河里打捞的鱼,翻来覆去的吃得让人厌烦,甚至诅咒,却不得不吃。那时候特别眼馋人家的白面馍馍,妈妈也总是一个劲地叹着气对爸爸说: “哎,天天吃这些真是亏了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啊!”
现在回想妈妈的话,就象一块大石头砸在我的心坎儿上。
记得有一次爸爸不知道从哪弄回家几个苹果,我问妈妈为什么不吃,她回答说“等会再吃。”第二天妈妈又变戏法似得给我和弟弟一人一个苹果。原来是妈妈舍不得吃悄悄收藏起来了!
那时,我们最大的快乐就是过年。过年妈妈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很多好吃的,还要给我们做漂亮衣服穿。每次过年爸爸妈妈都要忙得腰酸腿疼,嘴里还悠闲快乐地哼着小曲。爸爸妈妈喜欢欣赏我们敞开肚子尽情吞嚼饭菜的样子。我们边吃边说:“要是天天这样该多好啊!”
现在我们终于不用为能否吃饱饭发愁了,可是爸爸妈妈却离开了我们永远也无法享受到如今的幸福生活了。
小时候不知道五音不全是啥意思就喜欢高喊“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有炊烟的地方就没有繁华城市的灯红与酒绿,只有夜晚的犬吠与黎明的鸡啼。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都过去几十年了想起这些往事浮躁的心灵依然能够得到皈依。
人的记忆真是神奇,此时此刻我远在北京,心却被家乡的炊烟感动着,眼睛也仿佛被烟熏着似的有点潮润。我仿佛看见妈妈正站在屋后的路上等孩子回家吃饭。妈妈就在炊烟的背景中,远远地望我,喊着我。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掉家乡土屋房顶烟囱里冒出的那袅袅升起炊烟……

冰凌,原名:武琼瑶。曾任某地方电视台记者、编导、制片人,广播电视报编辑。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各种媒体发表过诗歌散文多篇,出版多部书稿,获得过新疆自治区新闻出版局颁发的庆祝建国六十周年文丛优秀作者等荣誉称号,著作《行吟阿勒泰》曾获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作者目前已退休,定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