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纪实性长篇小说)
【 25 】
明月西坠。估计到了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
黄平在工地上挑了几十担土。
人多土少,要排起队来,等上好几分钟才能挑上一担土。

初冬的夜晚,再打一点霜,温度是很低的。
黄平冻得有点受不了了,就抢了人家一把锄头去上土。
还没干多久,锄头就被一排长夺过去了,他说他也冻得受不了了。
一营承建的路段是一段一百多米的大填方,要劈开两个山头,再将一个山谷填上来近三十米。还要修建一条很长的涵洞,工程量浩大。
有时候人多土少,动的人少,等的人多,采用人海战术实在是对人力资源的一种严重的浪费。
一台东方红54型履带式拖拉机停在那里。陈书记站在那儿和驾驶员说着什么。
黄平走过去,向副教导员汇报了买宣传品的情况。

见清癯的半老头子手不停地在衣袋里摸索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黄平知道他烟瘾上来了,就赶紧掏出一包烟,递上一支。
老陈乐不可支:“好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
他手忙脚乱地点着了烟,狠狠地吸足了一大口,好半天才吐出来,竟然没看见什么烟雾了。
驾驶员也在忙着吞云吐雾。
他悠悠地喷了一口烟,说:“舒服啊。妈的,没烟抽比没饭吃还难受。”

拖拉机驾驶室里伸出一只手,把黄平刚点着的香烟抓跑了。
“妈的,毛狗,又是你!”黄平恨恨的骂着,又点着一支。“你不在家里躺着,跑这来干什么?”
“这里人多,热闹。”毛狗吐着烟圈,得意地说:“这烟不错,比旱烟好抽。你上来嘛,上面暖和。”他伸出手,把黄平拽了上去。
发动机怠速运转着,驾驶室里噪音很大,柴油味呛人,但确实比外面暖和多了。
这种履带式拖拉机是用来替代压土机压实路基的。但由于整机重量达不到要求,所以碾压过几遍后还必须再用人力夯实一次。
黄平坐在驾驶位置上,踩离合器,挂挡,摆弄操纵杆。
毛狗紧张地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别把它弄跑了,再把我翻到山沟里。”
黄平说:“你要这么说,我偏要把它弄跑!”他一把拉下油门手柄,松开离合器,拖拉机一声沉闷的吼叫,履带哗哗作响,车辆开动了。

拖拉机一进一退,把刚刚填上的土碾压了一遍,又稳稳地停回了原地。
黄平没事似的坐在那里,全然不理会车里车外的人大喊大叫。
驾驶员钻进驾驶室,一把推开黄平,怒冲冲地吼道:“谁让你乱动车,出了伤亡事故怎么办!”
黄平递上一支烟,又划着火给他点上。笑嘻嘻地说:“放心,出不了事!我十岁就跟我爹开这种拖拉机。我爹说,这种拖拉机连傻瓜都会开!”
驾驶员火了:“你才是傻瓜!你爹才是傻瓜!”
黄平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种拖拉机容易学。有一次他回家吃饭,我一个人犁了一亩地!”
见鬼,连黄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假话就说得那么溜。
黄平倒是真的在五七干校跟一个司机学过摆弄这种拖拉机,只不过他总共开了不到一百米。
驾驶员疑惑看了这个牛皮哄哄的小伙子一眼,又接过一支烟夹在耳朵上,说:“真学过?”
“你看看你,我刚才不是开给你看了吗?”黄平嬉皮笑脸地连推带搡:“这些日子你也太辛苦了,来来,你在一边休息,我帮你代一会儿班。”
驾驶员还想说什么,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包白兰牌香烟让他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黄平开着拖拉机来来回回地压了十几遍以后,听到毛狗小声地哎哎,他扭头一看,驾驶员已经歪在座位上睡着了,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驾驶员太累了,他差不多每天要在这种糟糕的环境里工作十五、六个小时。
黄平把车停下来抽烟。
毛狗说:“幸亏陈书记走了,不然你要向全连的人作检讨。”
黄平说:“做你娘的×!你抽老子的烟还管老子的事。”
毛狗说的没错,要是让陈书记看见了,黄平今天这祸就闯大了。亏得因为他已经连续在工地上盯了两天两夜,实在是顶不住了,刚刚回去休息。
见毛狗怯怯地低了头,黄平有点不忍心,说:“哎,我买了半斤新晃的烟丝。回去我给你一点。新晃的烟是不错的呢!”
毛狗高兴了:“还是黄叔叔好。”
尽管只比黄平小两岁,按他们家乡的习惯,他得把黄平当长辈。
黄平瞪起了眼睛:“我有那么老吗?以后少叔叔、叔叔的!”
毛狗狡黠地笑了,鬼知道他心里是什么花花肠子。

对这个毛狗,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既不是讨厌又不是喜爱。
他比憨厚老实的山里人多了一点机灵和精明,但比城里青年又多了几分质朴和实在。况且这小家伙听话勤快,常被自己呼来喝去的,也没什么怨言。
原来他们一直共一个被窝。但黄平很不习惯毛狗睡觉的方式,每天睡觉必定要脱得一丝不挂,而且有打滚抢被子的毛病。
有一次不知他是白天没吃饱还是做梦啃猪蹄,抱住黄平的脚丫子就咬。吓得黄平大喊大叫,把全连的人都吵醒了。好几天黄平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
看见黄平瞪着驾驶室顶棚吐着烟圈,毛狗又不知趣地凑了过来:“哎,你在想什么哪?”
“想什么,想你。想你都干了些什么流氓事。”
“想我?嘿嘿,嘿嘿……想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两个大奶子。哎,你见过龙姐的奶子吗?又白又大,看着就想吃。”
“你现在就滚回去吃奶!”黄平用力地朝毛狗的屁股踹了一脚。
毛狗猝不及防,从驾驶室里摔了出去,掉在还没有经过碾压得松土堆上,捂着屁股嗷嗷怪叫。
驾驶员猛地惊醒,揉着眼睛说:“怎么啦?怎么啦?”
黄平把头伸出驾驶室,工地上已是人影稀疏。
东方已经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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