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的事业

文/孙毛伟

高光每一次出警都会增加一次挫败感，这回又是。警情是110指挥中心传来的：康居小区报警说有人行凶杀人。高光和大刘带一辅警立刻出警，赶赴事发地才知道是两口子打架。说来好笑，两口子平时挺和睦的，打架是因为看球。球赛是昨晚的。男主是球迷，因朋友聚会没赶上看直播，今天打开电视看回放。本来也好好的。老婆不看球，但昨晚无意中扫了几眼知道了球赛结果。她不知道看球的人最怕预先知道结果，见老公看球就殷勤地多一嘴：国安队一比三输了。老公的兴致一下就没了，立马上火，加上得知自己喜爱的球队输球更是火上浇油，甩手给老婆一个嘴巴：谁让你多嘴！老婆自然也火了，和老公厮打起来。打不过老公便打110报警说有人要杀她。高光他们赶到的时候，战事已接近尾声。女的捂着脸抽泣，男的铁青着脸在一旁喘粗气。高光他们问清事由，哭笑不得。看看也没什么后果，便批评了男人，再劝慰女人一番算完事。

回去大刘和辅警直乐，高光却脸本着，心里烦透了。这叫什么工作？天天不是调解夫妻打架，就是处理邻里纠纷，最有成就感的也不过高楼解救寻短见跳楼的。婆婆妈妈，鸡零狗碎，这哪像个警察，简直就是个居委会大妈。他警校毕业时憧憬的可不是这样，他的理想是要做一个神探级的破案高手，破大案抓顽凶，除暴安良，成就一番事业。现在倒好，生命就这样一天天在这些烦杂琐碎事中消耗掉了。他觉得进派出所是他人生的一大错误，铁了心一定要调离派出所，去能施展手脚的市局刑警大队。

思来想去高光觉得办这事只有求老家伙——本派出所的劳所长。别看老家伙只是个普通的派出所长，资格可老得很，连现任局长也做过他的徒弟。局长那儿他能说上话。再说了，老家伙明年就得退休，也不至于舍不得放他。他对老家伙这样说的：咱可不是闹情绪，也不是拈轻怕重。刑警队的工作得比咱派出所艰苦也危险得多吧。咱只是觉得在刑警队更能发挥特长，怎么说咱也是拿过省散打亚军的吧。没想到老家伙很爽快，立马拍胸脯打包票，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让高光喜不自禁。可老家伙说过就再没下文。高光问他就说，别急。心急吃不下热豆腐。高光心急如焚，他却稳如泰山。

高光想再给老家伙上上劲，催促他抓紧办。还没开口，老家伙就拍拍他的肩说，走，小高，出去转转。老家伙经常在辖区里瞎转，有时自己有时带个把人，也没啥大事，要么去居委会和大妈闲聊，说说张三问问李四；要么在小区里转悠，看看监控录像，或者看望看望孤寡老人。高光说好，心想正好有机会跟他说道说道。

老家伙带着高光哪儿没转，直奔米兰花园小区的一户人家。这家住着一对老夫妻。进了门老人就热情地为劳所长二人让座上茶。老家伙给高光介绍：常老，咱们国家电影厂老一辈拟音师。高光惊奇辖区里还藏着这样的人物。电影拟音对他完全是个陌生的领域，只知道电影里除了人声其他声音都是拟音师模仿出来的。老家伙说，请常老给我们小高露一手。老人兴致很高，随手拿一团纸揉巴揉巴就模仿出煎鸡蛋的声音，又挥动一块布模仿出部队行进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让高光大为赞叹。他问常老，奥斯卡奖中有最佳拟音奖吗？常老摇摇头说，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们拟音师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我们的工作是制造声响，但我们的事业是默默无闻的。你知道我们拟音师怎么才算成功吗？高光说您说，常老一字一顿地说，让观众感觉不到拟音师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成功。哎——一旁老家伙像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出声来，你还别说，我怎么觉得我们警察这行当和拟音师的工作挺像啊。小高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干警察的，让人民群众感觉不到咱们的存在也就是最大的成功啊。

厉害啊老家伙！他是在给我上课啊。高光如梦方醒。怪不得他给我空许诺不办事，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过高光细细咂摸着，觉得还真有点道理。回去后他想了很久。

最终高光还是调到了刑警队。但那是十多年后，高光由派出所长任上调到刑警大队任大队长。

作者简介：

孙毛伟，江苏省徐州市人，高级工程师，2008年起进行短篇小说、小小说等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天津文学》《广西文学》、《绿洲》、《青春》、《小说月刊》、《喜剧世界》、《羊城晚报》、《扬子晚报》《文学报》等全国百余种报刊。曾多次在全国小小说赛事中获奖，作品连年入选小小说年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