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忘军营
文||刘杰
昨天,当兵在一个连队,相处得最好的广东战友——郑保平,把我拉进老连队的战友群。进去一看,群里共有五十多人,有早于我们进连队的老兵,有印象深刻的同批战友。一一点看,两年多火热难忘的军营往事,宛如电影般在脑海里慢慢回放……
一、入伍
我是1977高中毕业后响应党的号召,下放到湖南省临湘县陆城公社当知青。1978年冬季征兵(属1979的兵),全厂下放各个知青点共有35人通过了政审和体检,全部合格。
12日25日上午,厂武装部专门为我们举行了欢送大会。仪式上,厂领导李云老红军亲自到场祝贺送行,小学生给我们戴上大红花,会场热烈隆重。
26日下午,厂派专车把我们送到临湘县武装部,统一集中后,列队步行到临湘火车站。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大多是眼含热泪送子参军的父母,哥姐送弟弟,同学送同学。三五成群,依依话别。
晚六时,一声哨响“新兵全体集合,准备上车!”县武装部人员一声高喊,新兵们和送别的亲人渐渐分离。背包列队,开始登上一列黄色的闷罐车。
寒风冽冽,军车徐徐启动。送行的亲人们挥动着双手,慢慢消失在车后降临的夜色里……
车厢内,有三十多个新兵,一个带兵的排长。车厢地上铺了些干稻草,每个人靠坐在背包上,有人还在偷偷的低头抹泪。角落里,一个小便用的大木桶,车厢的晃动,能闻到阵阵的“骚味”。
一列闷罐车,有十几个车厢,全部是新兵。到了兵站,下车吃饭,火车旁黄泱泱的人群如一条黄龙。为了不走错丢失,每个车厢的人都做特别标记,有反戴帽子、有全部不戴帽子、反穿上衣、衣袖左右绑带子等,五花八门的标识。
吃饭时,每人手里拿着一个临时发放的大碗,涌向指定的吃饭点。一个大木捅里装着饭,打饭跟抢差不多,尽管夹生,能打到饭就不错。有没有菜?没什么印象了。虽然狼狈,却是当时一路从军的特色风景。
第二天中午,到达广州。广东的冬天,温暖如春。我们住进了临时简陋的大招待所。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大家自然是新奇不已,东走走西转转,满眼的好奇。晚饭后,带兵干部宣布纪律,允许我们在招待所附近走走,晚上九点前必须返回。大家非常自觉,怕走失不敢乱走,晚点名时一个都不少。
次日早上,艳阳高照,微风暖暖。吃过早餐,十点整在广州黄埔港登船。呜呜呜,一声长笛,大大的客轮徐徐离港,向目的地汕头市出发。船很大,可以载上千人。记得是“红卫16号”,船舱分三层,我们在底层,每人一个床位。
开船后,我们都去一层的甲板,兴高采烈,三五成群,前走后看。一时,甲板上人群云集,你拥我挤。船上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提着小广播,前呼后喊,满头大汗。两小时后,船驶入大海。
第一次见到蔚蓝色的大海,我们更是兴奋不已。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如棉花般,飘移在很远很远的天边。第一次感受到的大海,是那么的辽阔和壮美。
成群的海鸥,噢噢鸣叫在船的两旁。嬉戏、低飞、追逐,时而停落在船舷的栏杆上,像是为我们送行护航。船头飞起的白色浪花不时拍打在甲板上。有个新兵,用手沾了一下飞溅的海水,放嘴里,兴奋地说:“嗯,是咸的。”
下午,船驶入公海,天空灰暗。船开始颠簸,甲板上的人在减少。到了晚上六、七点,四周黑暗,船颠的更厉害,人都站不稳。晚饭很少有人去吃,都乖乖的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人开始晕船呕吐。记得船上的女服务员笑我们吐的狼狈相。后来才知道,船遇上了十二级强台风。
晚上十点左右,船不是颠,而是在跳。船舱内,四处传来狼嚎鬼叫般晕船呕吐的声音。我也是把早上中午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吐出黄疸。有的人吐得如杀猪般哀嚎,一个新兵哭爹喊娘要跳海,被带兵排长拉住,用背包带捆在床上,任他去呕、去嚎。
四处的痰盂不够用,旁边抢不到痰盂的师新跃,把头钻在塑料袋里哇哇的吐。刚开始还笑话我们的女服务员也不见了踪影。带兵的任排长吐得泪流满面。他擦着嘴说:“我经常坐这趟船,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那个情景,那个难受,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
翌日上午十点左右,船终于颠到了汕头港,我和很多人一样,不知是怎么下的船?可能是被人抬下来的。下船在码头上,带兵干部拿着档案袋开始分兵。我和三分之一的人分到独立营。三分之二的人分去南澳岛。上岛还要坐一个小时登陆艇。听说还要坐船,有人又晕了过去。还有人喊:“再坐船,我就跳海。”针对这种情况,带兵干部只好决定,新兵们在军分区住一晚。
我们先到军分区,稍事休息。吃过午饭,下午就乘军用卡车到了位于澄海县冠山教导队的新兵连。新兵连全部住在一个大大礼堂里,地上铺了稻草就是床。晚上我躺在地铺上,好像还在船上摇晃。
二、新兵连
新兵连,我被编在一排二班,因我是团员被任命为新兵副班长,班长是老兵周伟祥,广西人。过完元旦,新兵进入正式训练,从队列开始:站军姿、走步、正步、跑步、敬礼,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练,反复的进行。从这里,我们迈开了从一个小百姓到士兵的第一步。
记得,另一个班有一个广东藉的新兵,练走步时,总是手脚同出,急得带兵班长头大头痛。晚上,在操场上,总能看到班长和他反复练习的身影。
一个月后,我们第一次拿枪,进行瞄准训练,投手榴弹,主要练投远。期间进行了一次实弹射击,每人五发子弹。一天上午,天气睛好,我们列队来到靶场。第一次实弹射击,大家不免有些紧张。十人一组,现场教官强调了射击要领和要求。
“卧姿装子弹,射击!”听到口令,靶场上顿时响起了啪、啪啪、啪……连连不断,清脆的枪声。射击完毕,起身验枪,报靶。一个入伍前当过民兵的新兵打的最好,48环。一个新兵报靶光头,他旁边的人靶上却报出了78环。一个傻眼一个挠头。经确认,他俩全部打在一个靶上。教官裁定,成绩平分。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回来的路上,歌声嘹亮。其实是那是中午时分,高高的太阳照在新兵们愉快的脸上。
七十年代,当时的物质生活还是比较有限的,部队也是一样。为了改善新兵连的伙食,主管生活的吴助理员想了一个办法,利用休息时间,组织我们到营房附近的荒地里挖贝壳,然后卖给当地的贝壳灰场。本地人用贝壳烧出的贝壳灰,如同我们内地烧出的石灰。卖了钱,周末就给大伙加餐,所以大家积极性很高。以班为单位,用铁锹、镐头轮流去挖。
有一次,大家正卖力的挖着,突然传来一个惊叫声,跑过去一看,有个新兵挖出了一个人的骷髅头,又挖出了疑似人的骨头。吴助理跑过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坏了!挖到旧坟了。“快把它埋回去。”说着,他一把拉起那个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新兵。“阿弥陀佛”,一个新兵双手合十。“不能再往前挖了,可能是坟区。”吴助理手一挥,撤!从此断了加餐的来源。
进入二月,天气转热。一天晚饭后,新兵连突然紧急集合。连长宣读了部分带兵排长、班长名单,要求立即返回老连队。后来才知道,全营要抽调近一个连的老兵,去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新兵连也开始把射击、投弹、战术等训练作为重点。班长也走了,我接替他,带领全班投入到紧张训练中。
2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正式打响,部分老兵奉命开拔。我们匆忙结束了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分别补充到连队。我和同地方来的八个新兵分到了独立营二连,驻地在饶平县东界公社上东村与福建省诏安县交界处的炮台山。
三、下连队
下到连队,立即投入超强度的战前训练,摸爬滚打。每天晚饭后,集中点名,通报当天前线战况。连长进行军事讲话,强调平常要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指导员进行政治动员,要求我们端正思想,刻苦训练,时刻准备上前线。作为刚下连队的新兵,当时的心情既紧张又害怕。
三月初,连队要求我们每个人写一封家信,放入各自留存的战备包里(其实是上前线前的“遗书”)。每个人剃光了头,进入到紧张的战前准备。连队的伙食开始改善,隔三差五连队安排炊事班宰杀自养的猪和鸡鸭。周日加餐时,还能喝到农场独立连供应的粮食酒。
到了 3月15日,对越反击战宣告结束。连队解除了战前紧张气氛,恢复到正常状态。半个月后,从二连抽调参战的老兵部分返回了连队,幸运的是没有一个人牺牲。回来的班长升排长、排长升副连、副连升正连。原来吃饭时,一桌的连队干部,一下子三桌都坐不下。同时增加了二十几个重返部队的老兵,连队盛况空前。
四、逆反的老兵
一个从别的部队转过来的78年兵,是湖南衡阳衡东人,算是老乡。据说是一个狐儿,在老部队表现一般,但在战场上异常勇敢,不怕牺牲,一连炸了好几个碉堡,只受了点轻伤。荣立一等功,火线上入团入党。到我们连队后,可能是居功自傲,平常训练开始吊儿郎当,影响不好。到他预备党员转正时,支部会上,连长根据他平时不好的表现,要求延期半年转正。他知道后非常生气,认为宋连长故意为难他这个外来兵,哼,还老乡呢!
一次,全营在我们连进行海边联合演练,演习结束,中午会餐。因为人多,会餐就在营房中间的操场上,十人一堆,席地而坐。
这家伙和别的连队战友一起吃饭,喝了点酒。说起了他入党转正的事,越说越气。借着酒劲,摇摇晃晃的跑到排长房里,拿了排长的手枪,扬言要杀了连长。
结果手枪走火。听到枪响,全场人员顿时紧张起来。我和营房卫兵第一时间冲过去,下了他的手枪,并将其控制住。面对如此突发事件,营长立即命令将他押送营部,上报军分区。
在营部关押等候处理。他平时跟我关系比较好,向领导要求我对他进行看护。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为了防止他自杀,他的裤腰带、鞋带被解除,关在一个独立的只有一张床的房子里,每天反省写检查。
他小学都没毕业,写的东西猫屁不通,看得我头都大。我和另外一个战士轮流看管。轮到我时,隔着栅拦,他提着裤子和我说话。我开导他要认真的认识自己的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他也表示很后悔,不该那么冲动。
一个半月后,处理命令下来:取消他的预备党员资格,一等功降为二等功,按退伍退回原藉处理。听到这个结果,他痛哭流涕。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要求我送他回原藉地。后来营里研究决定:由营部吴助理员(衡阳人)、吴副指导员(长沙人)和我一起护送。
我们一行四人,一天多的火车到了衡阳,再转乘汽车到达衡东县,在县武装部办理了移交手续,算是完成任务。作为老乡,我们决定还是把他送到老家。一路的泥泞,来到他老家乡下,我们要求大队干部对他妥善安排。分别时,我们凑了一些钱给他。他哭了,和我们依依惜别,我心里酸酸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任务完成,两位干部顺便各自回老家探亲。我也额外获准了一周时间的探亲假,说来还得感谢他。现在都想不起他姓甚名谁了?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五、参加比武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节过后,上级决定我所在的二排四班代表独立营参加军分区军事比赛。班长魏同增,河南人,四年的老兵,憨憨厚厚,爱抽旱烟。副班长林树江,78年的兵,高高瘦瘦,说话带着很浓的海南腔。全班九人,本来这个任务应该由一排一班来完成,不知什么原因就落到了我们四班。
为期半年的赛前训练十分紧张。项目有四个:1、射击,含100米精度射击和500米移动靶射击;2、投弹,一是投远,二是30米投准;3、单双杠12个标准动作的完成;4、50米和100米的武装负重穿越障碍。
按计划,每天在班长带领下,进行有针对性训练,一个项目训练半天。下午基本是射击训练,一次要带一箱子弹(500发),不打完不回来。四个项目,不管刮风下雨,没有休息日。训练每天至少十小时以上,周而复始的进行,全班每人光鞋子都磨烂了好几双。
广东的夏天,骄阳似火,把海滩的细沙晒得滚烫,有时高达五十多度。烈日和热沙的炙烤,我们裸露的皮肤脱了好几次皮。军装上,每天都泛起层层白色的盐花,中午赶紧洗了,下午还没干接着穿。全班训练流的汗,没有一车皮,也有几大水缸。到参加比赛时,我的体重不到100斤,肚子上竟练出了八块腹肌。
苦练加巧练,功夫不误,比赛结果,我们班终于获得了军分区全能比赛的第一名。这其中不知耗费了魏班长的多少心血!在训练中每次遇到难题,他总是蹲在一旁不停的抽着旱烟,眉头紧锁的苦苦思索,直到把问题解决了才收兵。
拿到比赛第一名,体重200多斤的军分区刘司令员,亲自在招待所宴请我们全班。我第一次喝到了传说中的名酒五粮液,吃到了知名不知名的各种海鲜。回到连队,好几个人却都拉肚子。作为奖励,连长给我们班放了假,全班足足睡了三天。
六、带新兵
下半年九月份,连队迎来了当年的新兵。看我能写写画画,连领导就让我去新兵连担任文书。来到新兵连,在新兵面前,我有了满满的老兵感觉。
新兵连指导员,是前面提到的副指导员吴长林。他是长沙人,一口地道的长沙普通话。上政治课,很多新兵大眼瞪小眼,听不懂。有时,看他讲普通话那个费劲,我在一旁干着急。下课后,很多新兵跑来问我:“文书,指导员刚才讲的什么?”我望着他们,也是满脑懵逼。学习文件时干脆我来代劳,三个月带新兵训练,顺利圆满结束。我返回老连队已近年底。
七、部队解散
新兵连结束,我回到连队任文书不到一个月,就接到了上级裁军解散连队的命令。唉!当兵才两年。我们当时是三年的预备期,意味着当兵所有理想破灭,更别说提干了。可命令如山啊,可惜了当时很多的干部苗苗,能穿四个兜,是我们所有当兵人的梦想。
当时那个沮丧啊,真是无法形容!还有那些刚刚下到连队的新兵,更是欲哭无泪!领章、帽徽才刚刚缝上,马上就要脱下心爱的军装。
刚当文书就要退伍,连队领导准备向上级申请一个留队指标给我。我写信征求父母意见,母亲回信说:“既然是部队解散,你回来又有工作,你是长子,就回来吧。”我将来信拿给连长看了,连长摇了摇头。
年底,连队得到确定解散的时间。全连上下,开始如油遇水般的沸腾,人心惶惶。营房内人员进进出出,忙着准备回家的各种事宜。有的人去了附近一个小渔村,买当时走私的电子产品是很多人的首选。最多的是买录音机。我钱不多,就买了一个单卡录音机和几块日历手表。
上级要求连队在十天时间内处理完饲养的猪和鸡鸭。连队专门组织了宰杀人员,我也在其中。营房冷冷的空气里充斥着杀气。见鸡杀鸡,见鸭宰鸭,如同鬼子进村。一时间,院内鸡飞、鸭跑、猪跳。四条土狗也逃之夭夭,躲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八、杀猪
连队一头号称“老兵”的猪,养了五年多,体重400多斤。连长见我杀猪蛮熟练,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要求牛高马大的一排排长吕泉海带四个人配合。那天一早,吃过早饭,我就开始磨唯一一把卷了刃的杀猪刀。准备就序,我们一行六人,杀气腾腾的直奔猪圈。“老兵”猪一看这架式,完了,完了,猪命不保了。任凭我们怎么赶、打,它就是赖地不起,没办法只好霸王硬上弓。
一班长袖子一撸,命令四个人一起上。抓猪耳、拎猪腿,他猛扑上去,双手狠狠的抓住猪尾巴,使出了吃奶的劲。老猪开始拚命挣扎、嚎叫。猪大劲足,猪乱蹬的后腿一下子踩在了一班长左脚背上,痛的他撒手抱脚,呲牙裂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旁的我抿嘴偷笑。
最后只好在猪圈里,将猪脚捆好摁住,来个“就地正法”。我麻着胆子去杀,因为猪老皮厚,刀不快,第一次没杀进去,我擦着汗,忙说“你们坚持一下,我再去磨一下刀。”
一班长一边摁着猪头,一边淌着汗,生气地说:“你早干嘛去了?!”,四个满头大汗的家伙也大喊:“你快一点!”我赶紧补磨了几个刀,第二次才将“老兵”猪的老命结果了,我却一身虚脱的坐在地上。吃“老兵”猪肉时,赵副连长特意让炊事班长给跛着脚的一班长盛了一大碗红烧猪脚以示慰劳。
九、离开连队
离队的那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天还没亮。听着军营最后一次的起床号,感觉有些悲凉。早饭,是面条加两个鸡蛋,吃完后就茫然地坐着等营部的军车。家在县城的好战友郑保平,已在昨天下午,背包行装一捆,在操场与我握手道别,骑着他爸在县当检察院长的专用单车,就退伍回家了。
六点,天蒙蒙亮,开始上车。临行,战友们依依不舍,紧握双手,泪水盈眶,拥抱话别。天各一方的战友啊,今生是否还能相见?坐到车上,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望着生活、训练两年多的连队营房,挥手致意的连队干部,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热爱的连队,亲爱的战友,再见了!
直到现在,每次在电视和视频上看到老兵退伍的情景,我都会禁不住热泪盈眶。
十、连队絮事
我们二连是汕头军分区独立营驻防在汕头市饶平县上东的炮台山,一连驻守在西南方向的柘林公社营子山,两连相隔约二十多公里,都在海边,如沿海岸线距离约十多公里。我们连正好在广东省与福建省的结合部处,正南面是大海,大海对过去就是我们的宝岛台湾。北面是山,山上有一大石头,刻着一个大大的“界”字。早上跑步,不小心就到了福建。营房是石头砌的平房,整个连队呈四方形,中间是个大大的四方跑操训练场。连部在东南角。挨连部北边是炊事班和饭堂。炮排和猪圈挨在一起在北边。炮排排长出身的赵来富副连长,广东韶关人,是位帅哥,平易近人,很是风趣,他调侃炮排时说:“你们的脑子就是没有步兵排灵光……”全连哈哈大笑。
营房地下有地道,通往海边的海防工事,有情况能迅速到达海边。离营房一公里的海边有一个观察哨所,每天24小时两人站哨,两小时一轮。
记得刚到连队,连长卢茂林,江西人,墩墩胖胖。在我们新兵下连队的欢迎会上,见到我们湖南兵,他笑着说:“你们湖南人爱吃辣椒,辣了喝水多,晚上不要尿床哟。”全连轰堂大笑。他半年后调到营部,任副营长。
新来的连长,是从机炮连调来的叫宋洪科,湖南双峰人。高高黑黑,一脸的严肃,爱打蓝球。只有在周末打球时才能看到他少有的笑容。他是湖南人,我们暗自高兴。
管军事的副连长叫李子平,广西贵港人,个子不高,但军事过硬。连队撤散前夕宋连长调走,他升任连长。
赵来富副连长是管后勤的,不高不躷,会拉二胡,说话幽默。我们最爱听他带操讲评,幽默的语气,令人发笑,他却讲的一本正经。周末,能听到他的二胡声,虽不是很专业,但他拉的有音有调,摇头晃脑。连队的伙食管的不错,能吃饱吃好。那头四百多斤的“老兵”猪,就是他的功劳。
我们二排长欧振培,广西梧州人,个子不高。出操时背的手枪,经常在屁股和大腿间来回的咣荡。单双杠、50米持枪翻越障碍,是他的强项。看过他的示范,动作确实够水准,我的很多动作都是跟他学的。据吕泉海排长后来说,他从揭阳县武装部转业回到梧州,任民政局副局长,不久因病去逝了。唉,人生坎坷,岁月无情。安息吧,我尊敬的老排长!
刚到连队,一排排长蒋国栋,湖南人,据说是首长警卫员出身,应该是帅哥一枚。在群里才看到他的头像,果然帅气不减当年。但一直没有见过他本人,好像是探完亲回来就转业了。可能是太帅的原因吧?(哈哈,乱猜的)。蒋排长的一些情况,是我在第二年带新兵时听吴长林指导员讲的。
一排代理排长吕泉海(原一班长),河南人,一米八几的个子,魁梧高大,很浓的河南口音。营部罗教导员很看好他。罗教导员下连,都要找他特别的谈话,作为干部重点培养。他不负众望,在我们连队解散之际,成为了一名最后被提拔的排长。在最后连队的出操中,他四个兜,挎上了手枪。他的父亲来过一次连队,还带来了他的未婚妻。可能是怕他提干后,有别的想法。
这里要说一下六班长梁国光,湖南常德人,78年的兵。高大帅气,大大的脸,白里透红。说着浓浓的常德口音。也在军分区当过警卫员,作为干部苗子下到连队。听说有次他在营房带班站岗时,不小心枪走了火,直接影响他的干部提拔。唉,不该响的那一枪啊。
战友邓小华,湖南汉寿人,和梁国光同年同地方一起入伍,和我一个班。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背枪时枪托经常能碰在小腿上。我们俩床挨床,一直到退伍。算是我的“师傅”。他原名叫邓小平,“小平同志被打倒时”,怕受牵连,才改名叫邓小华。
和我同时下连队的有:陈建友、马登强,我们三个属于长岭炼油厂子弟。六班的刘其斌和我一个排。退伍回乡后,从大队民兵营长干到大队党支书。这家伙聪明,不久成为镇司法所干的干部,直至到退休。刘寅林,在连队当卫生员,白白净净,但很怄门。有病找他,每次给药经常是半粒。徐金吾,个子很矮,我们称他“徐矮子”,在一排三班。因为矮,50米持枪跑障碍,到退伍都没合格过。叶桃生(已过世),高高胖胖,分在一排三班当机枪手,与一排二班的机枪副射手夏盛贵,是同一个公社来的。
一次,叶桃生下哨回来,在营房碰到徐金吾。开玩笑,拿枪对着徐金吾:“徐矮子,不许动!”子弹忘了退,还好没有上膛,不然徐金吾就成了他枪下“冤死鬼”。事后,我们都没敢声张。不然叶桃生非背一个大大的处分不可。
记得下连第一次在营房站岗,由老兵带着。天高夜黑,哨位在西北角的弹药库。旁边是养鱼塘和菜地。站到一半,我听到菜地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忙叫老兵。老兵转身,一拉枪栓,对着菜地大喊一声:“谁?不许动!”我吓的躲在老兵身后,枪都拿不稳。听到动静的带班班长迅速跑过来,持枪,用手电一照,嘿,原来是头猪,饿急了眼从猪圈跳出来吃地里的菜。虚惊一场,差点全连紧急集合。
第二天,早操会上,连长狠狠的批评了炊事班长。下操回去,炊事班长对着低眉低眼的“养猪佬”,一顿狠“屌”。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床单“地图。”当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白天训练虽然辛苦,有些人在晚上睡梦里,不免春梦荡漾,不小心就“跑马”。第二天的床单上,就会留下洗不去的“羞印”,战士们戏称为“地图”。每天都有很多凉晒的床单。看床单上的“地图”有多少,就能分出老兵和新兵。老兵当然是绘图“高手”。嘿嘿,正常的生理现象。
种菜,是为了改善连队伙食,是当时连队的一大副业。菜地按班排划分。晚饭后,是各班排种菜的高峰时段,大家都争相抢粪桶,是当兵积极的一种表现。农村兵是这方面的强项,我争不过他们,只能在军事训练上找弥补。
和我同在一个连队的陈建友,在一排一班当机枪副射手。每天的训练要背一个200发机枪子弹箱,久了他吃不了那份苦。第二年,他主动申请去饮事班养猪,连长同意了。他哪里会养猪?司务长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教他,不知是学不会还是不用心。几个月下来,他养的猪会跳栏。猪圈里,能经常听到饿的嗷嗷的猪叫声。
他养猪不行,改军裤却有一套,我们当时的军装是衣肥大裤裆。连队有缝纫机,不知他哪来的手艺?能把肥裆裤子改成直筒裤,集体跑操时被连长发现。改小容易改回去难,还好他改的是夏装,跑操时他就把未改的冬装裤穿上,连长看了都觉得好笑,管他,反正是个“养猪佬”。
连队那时没有自来水,在离营房不远的北边田地低洼处,打了一口大水井,所有用水要去挑。井周围一米五左右高的围墙,围的很大,一次可供两个班的人洗澡,用于我们正常洗衣服和洗澡。
广东的冬天不冷,可四季洗凉水澡。洗澡时,一人一个铁桶、一条毛巾、一块大黄肥皂。洗时先打一桶水从头浇下,用大肥皂搓一搓,再用一桶水冲冲,完事。水井外面有一条小路,经常有当地女村民经过,冲凉时见之,急捂着下身,慌忙蹲下,伸长着脖子观望。
早上,每班挑洗漱用水,绝对是当年的新兵,一个不成文的习惯。要想表现好,担水要起早。
海边巡逻,每晚一次,一次五人。轮到巡逻,值班排长会提前把牌子挂在巡逻人员床头蚊帐上。连队养了四条土狗。它们认得牌子,天黑就趴在巡逻人员的床边。晚上12点,营房站岗带班班长负责叫醒巡逻人员。四条狗前面带路,直奔海边。有狗壮胆,巡逻轻松了许多。十几公里的海岸线,一直到福建诏安县的边防集合部,与福建边防巡逻队对口令碰头。无事后再原路返回,一般都到天亮,人困狗乏。
记得有次,我参加晚巡逻。到达海边中间一片礁石区时,前面的狗突然猛叫,“有情况”带班班长喊。唰唰唰,我们迅速四处散开,卧倒,哗啦,哗啦,子弹上膛。班长端枪悄悄上前察看,哦,原来是两个早起的渔民。他们也发现了我们,忙大喊:“大军,大军,不要开枪,我们是渔民。”情况搞清后,我们收枪爬起。嘿嘿,虚惊一场。
十一、相思树
营房周围和海边,成片成林的相思树,是海边和营区周围迷人的绿色风景。它细细小小的叶子,蓬蓬的树冠。春天开小黄花,满树如黄色的小蝴蝶,美极了。秋天,树上结满小小的红果,称之为“相思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是对它最好的赞美。
夏天,在海边训练,它是我们大大的遮阳绿伞。多少个夜晚,营房周围的相思树林,在微风吹佛下,喃喃细语如催眠曲,伴我们进入甜密的梦乡。林中啾、啾啾的鸟鸣声,合着悠扬的起床号,迎来海边升起的红红太阳……。
早晨,和熙的阳光,撒进林中的营房,“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一二二三三四!”此起彼伏的跑操喊号,伴着唰唰、唰唰的跑步声,久久回荡在连队的操场上。
它生命力极强,能抗强台风,据说是七十年代用飞机播撒而成。相思树也是怀念台湾同胞而起的一个情意浓浓的名字。真正的树名,还真不知道。
连队驻地,为什么叫“炮台山?”问过很多战友,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我挠头分析:可能是在很久很久的时候,当地人为了抗击海上来犯之敌,在海边有利的地形上,修建炮台而得名吧?
同在海边的一连,所在地叫“营子山”。估计也是当时为抗击来敌,屯兵为营,而得名的?嘿嘿,瞎猜乱分析。
四十年多过去了,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当兵就如炉中淬火。锤打、煅炼毅志、铸就性格。军营,是我们当兵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从军营走出去,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身姿挺拔。在工作中,生活里,展现出的是当兵人特有的气质。当兵不后悔,后悔没当兵!
军中往事如云。我的记忆和描述,是我在军营两年所见所闻的回顾。一点感悟,简单的叙述和整理,和战友们一同分享。还有很多的军营美好故事,将沉淀在我们一生长长深深的记忆之河里……
当年的绿军装,永远是我们一生喜爱的服装底色。鲜红的领章、帽徽,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心中永不褪色的“红太阳”。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之歌》高亢、友爱的旋律,永远在我们四面八方的战友心中唱响,回荡……
“54114”这个令人难忘的部队番号,将永远镌刻在我们深深的记忆里!
2024-03-20日于湖南岳阳



作者简介:
刘杰(少将),湖南桃江人,中共党员,退役军人。在石化系统工作四十年。从事安全管理三十多年。
文学爱好者。2020年退休后回到湖南陪伴母亲。闲暇之时写点生活序事,多篇短文在岳阳文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