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汀河

上午连队组织新兵进行第一练习体验射击刚结束,下午我就召集全连开会。新兵们原以为我要讲评上午的射击情况,沒想到,我一上场就念起了一篇《触及我心灵的一分》的散文。顿时,八十多双眼睛都热辣辣地向我投来询问的眼光。新兵们先是困惑不解,继而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尔后是屏息聆听,凝神沉思。
念完文章,我严肃地对大家说:“这篇散文曾获得《教育报》征文一等奖,是我们老家海南儋州市白马井中学陈灿麟老师写的。文中通过触及心灵的一分,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人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换取荣誉,才真正感受到光荣,感到踏实。不知你们听完后,思想是否有所触动。现在请大家结合上午的射击表现,谈一谈自己的体会。”
会场里鸦雀无声。沉默了一会,只见一个新兵刷地站了起来:“上午我打了四十四环,但为了获得优秀,我却要求领导多给我一环。刚才听到这篇文章,我的心灵受到很大的触动,觉得我这样企图通过弄虚作假捞取荣誉是不对的……”这位新兵刚说完,台下又有四位新兵刷刷地站起来,先后谈了自己的感想,当场检讨了自己在上午体验射击中为了获得高分,投机取巧多扣单发的错误行为……
不用点名批评,不用讲更多的大道理,我只通过一篇咋听起来似与体验射击本身毫无关联的文章,外加几句言简意赅的话语,就使教育对象受到了心灵的震动,完满地达到自己的教育目的。真是绝了!战士们佩服我,干部们也佩服我。会后,营长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擂了一掌:“潘汀河,你行啊!"
火箭炮专业,与我所学的步兵专业不对口。他MA的,这叫人怎么干呀?我扔下背包当即跑到队部拨电话找到兰付师长,要求调整单位,哪怕调到最艰苦最后进的连队也行,然而兰付师长却说:“改行是组织需要,不懂就学,怕什么呢!”三言两语就把我给顶了回来。是啊!不懂就学,谁叫你没把自己准备好呢?我想,把心一横,从头学起,啃教材、查资料,向教员请教,用两个月时间,硬是赶在开训前学懂弄通了火炮专业基本常识。这一年,我试行运用心理学带兵,旗开得胜,果真带出一个思想过硬、业务拨尖的区队,而我也因此而荣立一次三等功!
次年,上级把我调到海南军区某特种兵教导团当作训参谋。有一次,团长张才有带我到定安所在的三营检查新兵射击,许多新兵没有打好,老怪枪有问题,团长就叫我,潘汀河你上,给他们示范一下,结果我五发子弹打出48环的优秀成绩,后来士兵们再也没话可说了,不是枪的问题,而是射击技术的问题,因阳光大,我们的士兵没有学会排除虚光,成绩当然不理想,通过我的说教,士兵们终于明白了射击的基本要领。八月上级任命我为三营十连付连长,也就是当时所在的连队。以前的付连长在连队是管后勤的:精简整编后,主要协助连长搞行政和军训。尽管唱的是配角,但我却以唱主角的热情把这个角色唱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我一到任,就在支部会上谈了自己的改革设想,其中谈到怎样根据战士性格特点组织军事训练,怎样运用心理学做思想工作等,一套一套的,说得头头是道。连长和指导员拍案叫绝,对我说:“付连长你就大胆干吧!我们支持你。"说干就干,我是不会含糊的。我一改过去那种“一锅煮”的训练方法,把新兵心理特征,体力智力和文化素质的差异,把全连新兵分为五种类型,因人而异,有针对性地组织他们进行训练。抓典型,以典型带动一般是传统的手段。但不像以前那样直接指定训练尖子,而是号召他们自由竞争。我认为情绪对军事训练起着直接的影响。为了使战士们带着乐观向上的精神参加训练,我与新兵们共同学会唱歌(据说后来竟不知不觉学会了一百首歌)并经常组织班排进行歌咏比赛,同时还亲自担任主角,在连队组织起一个四人吉他队……
第二天,我走到战士们面前,给他们讲授美学知识,分析军人的职业美。还谈古论今旁征博引说楚王好细腰吴王爱剑客,说现在多数女青年为什么崇拜高仓建为什么喜欢扬在葆式的男子汉,说这几年《十五的月亮》、《望星空》、《血染的风采》为什么这样脍炙人口,这样撼动人心……我说:“军人的美就在于他坚强、骁勇和富于自我牺牲精神,无论别人怎么看,军人的美和军人的社会价值是永不哀退的。你既然选择了这个崇高的职业,你就应该自尊、自爱、自信,而不要自卑,或者自做自贱!我们固然需要地方青年理解,但我们绝不可怜巴巴乞求别人的理解,因为我们干的是祖国的事业,是对整个民族有益的事业!别人理解不理解都不会妨碍这种美的存在!我们是军人男子汉,我们应该正确认识自己的价值,我们应该坚定地走自己选定的道路。我们要挺起胸来当兵,抬起头来做人!”高尔基说过:“生活的方式有两种——腐烂与燃烧。随波逐流,知难而退,就会瘸烂,冲破陋习,知难而进,就会燃烧。”作为一名军营男子汉,我不愿腐烂。我在日记本中写到:“既然我选择了军人这个意味着流血与牺牲的职业,我就应该无怨无悔,矢志不渝地为这支军队的现在未来努力奋斗。我立志要通过不懈的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名才能卓著人格高尚的第一流指挥员,带出第一流的士兵。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即要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道路。”
我的到来,就像平静的湖面落进一颗石头,十连沸腾起来了!训练场上,龙腾虎跃,营防内外,歌声阵阵。全连的训练进度“嘈!嘈!”几下就上来了,其他工作也都打开了新局面。当年十一月,十连受到广州军区表扬。有一个星期天,我发现一位新战士换上一套便服准备上街,便问他为什么不穿军装? 新战士回答:“现在老百姓看不起当兵的,穿军装上街别人会笑话我。”也许是因为连日的感情压抑和心情苦闷,我突然愤怒得全身颤抖。我想发泄,但我还是忍住了。晚上,我失眠了。我从训练想到事业,从军人的价值想到军人的地位;从那位害怕穿军装的战士想到多数干部战士的自卑心理。我觉得这种自卑心理不能忽视,任之发展下去会影响战士们的身心健康,甚至会削减整个部队的战斗力。我要改变这种心态,我要培养战士们高层次的审美观念,使他们能够正确认识自身的价值,从而树立起自信心!
连队的火热生活,让我和士兵们一起成长,真正感受到官兵心连心。我带过的兵有的成了亿万富翁,有的做了老总,有的当了老板,有的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但他们最深的感受是认识了一个好连付,好连长,他们每次见我都是很敬重,甚至有一个老总带我到澳门香港一游。今年春节初一,有一位我曾经的部下,他的爱人是我穿针引线的,他被借调中央军委工作,这次回海南后专程来看我,让我感概万分。当年我只捧一股热血奉献我的爱,可在我的部属中他们看得这么重。激情燃烧的岁月已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的心仍在燃烧,仍然感到当年的激情,我的连队,我的兵,永远是我心中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