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雨浑不怕,但使金兰揽春晖】

“翻云覆雨”现在用来比喻反复无常或惯于玩弄手段,而它最初是用作形容飘忽不定的朋友关系,出自杜甫的诗《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意思是:有些人交友,翻手覆手之间,一会儿像云的聚合,一会儿像雨的飘散,变化多端,这种反复无常的事举不胜数!可是你看,古人管仲和鲍叔牙贫富不移的君子之交,却被今人弃之如粪土。
杜甫之所以会发出“人心不古”的感慨,是因为他自幼受儒家文化熏陶,有经世济民的远大理想,可现实生活却是:国运衰微,家道中落,科举考试又失利,在困顿不堪里,他倍尝世间人情冷暖,由此对友情有了深刻的领悟,使其十分崇尚管鲍的贫时之交了。的确,患难见真情,人们往往会在贫困中同舟共济,而在富贵发达之后各奔东西。
手头拮据的朋友东拼西凑合伙办公司,起早贪黑戮力同心将买卖逐步做大,可又在生意风生水起时互相猜忌,最后不欢而散;一年投笔从戎的老乡,在部队亲如兄弟,互帮互助一起步步高升,可在竞争同一位置时反目成仇;同是酒吧卖唱的艺人,相互照应彼此惺惺相惜,可当都大红大紫时,便开始互揭老底隔空对骂。为什么人们只可共苦,而不能同甘呢?
一言以蔽之,罪在利。一穷二白时,朋友间的心思都用在“向钱看”上,心无旁骛地携手共赴时艰,而当富裕了之后,大家便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看能否在切蛋糕时个人多拿一块,明争暗斗中就把当初的深情厚谊喂了狗。其实,无论贫贱还是富庶,私心都是有的,只不过共同的目标将私欲挤到了身后,而不同的想法把私利吹成了随时可爆裂的气球而已。
“驱”利避害才是友谊长青的法宝,驱赶掉利害在双方间的纠葛,朋友在一起时便会轻松自由许多,不用为筹措资金苦思冥想,不会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只在苦闷时相约促膝谈心,只为小有成就时举杯欢庆,情谊就会如山间的清泉,滋润着彼此的心田,悲喜与共贫富无别。利字旁边一把刀,它可以是披荆斩棘的镰刀,但只要与利益挂钩,它随时都可能是斩断情丝的利刃,唯有远离利弊得失的权衡,才能防止它伤人害己。
杜甫对贿赂之交、势利之交、酒肉之交深恶痛绝,多半是由于他心存入世为官的幻想,便欲与官宦权贵结交,碰壁受挫后就心灰意冷发出愤世嫉俗之语,如果他只与文人墨客交友,或许会是另外一番的感想吧:管鲍贫交诚可贵,莫如桃花潭中水;翻云覆雨浑不怕,但使金兰揽春晖。
(2018.6.13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