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双军袜
文/于井春
早晨起床穿衣服,随手拿起一双新换的袜子,是一双军袜,不由地使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思索之中。
那是一九九〇年春季,国家年度征二次兵,参加了两次高考落榜的我,为了能走出农村不甘愿做一辈子的农民,又一次隐瞒了一周岁的年龄报名参军。前一次是因为没有社会地位和关系以及没有走“后门”而没能去成,这次经过体检合格和据理力争或许是武装部“惜才”才当上了兵,抱着考军校的梦想来到了军营。
入伍时,已经年过花甲的母亲恋恋不舍的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考学不成就去部队吧,那地方锻炼人,好好干、别想家,好男儿志在四方......’’
母亲是民国生人,经历过战乱、灾害和饥饿的年代。当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父亲,生了姊妹六个,我是老小。父亲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因政治原因错判刑入监七年。母亲饱经沧桑、历偿人间冷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扑实善良没有文化的家庭妇女。从小就教育我们如何踏实做人、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忍辱负重、多学文化、谨言慎行、多做善事。似乎中国农村妇女的传统美德都能从她身上体现出来。
也许是人的本性所在,每一个人都会对自己的母亲有着一种特殊的思念和深深的爱。记得有一次是自己的生日,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想起了母亲就写了一封家信,以缓解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表达了对母亲的感激之心。信到家后,父亲读着,母亲在一旁泪流满面,是幸福、是思念、是特殊的母子之爱和骨肉情长。
在部队努力工作训练和学习,一晃二年多了,到休假探亲的时候了。我也是思家亲切,经连里批准探亲回家。
坐火车倒汽车又步行奔家,归心似箭。当时是秋天的一个傍晚,太阳刚落山,我走到家门口老远就看见自家的谷堆旁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掐谷穗,正是母亲,打远处我就喊了一声:“妈!”。母亲惊讶地抬起了头,很费劲地站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我的乳名踉踉跄跄地奔向了我,眼里含着泪水。我放下提包,跑过去紧紧地和母亲拥抱在一起。此时我感觉自己长大了,但又非常渺小,话说不出来,母亲哽咽着又很轻便地把我领进了屋里。
假期很快的结束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不情愿,但必须归队。这十多天的假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和难忘的时光,似乎我有着军人的作风和养成,一下子在母亲心中成熟了,无形中得到了母亲的肯定和放心,仿佛这种感觉只有母子之间才体会到。
归队前无意间把一双换洗的军袜放在了家中。
一年一度的战斗射击科目训练开始了。新上任的驾驶专业出身的连长打第一炮,为了安全把握起见,连里挑选专业是炮长的我任二炮手。坦克车起动加速进入靶区,我快速装填完机枪子弹。机枪目标先后出现了,连长精准地打出几发子弹命中目标,紧接着最后一个机枪目标出现了,可是连长发现目标迟钝,眼看目标马上要消失了,此时火炮目标出现了,我迅速装填上炮弹,急忙帮连长搜索没打完的极枪目标,这时火炮发射了,由于火炮后坐击中了我的头部,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床上,命大没死。住了七天院,出院归队,开始正常操课了。此事我没有告诉家里,怕母亲知道惦念,其实从探家的老乡嘴中说出了此事,母亲已经知道了。我也揣摩不透母亲当时心里的滋味。
一年一度的军校招生开始了,经过自己的表现和努力,连里给我报了名,开始参加学员苗子集训学习,准备考军校。由于我在高中时学的是文科,而考军校是考理科,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补习高中三年的理科知识,实在是有一点力不从心了。最终,考军校失利。阴差阳错、万念俱灰、命运无情、十足的信心迎来了当头一棒,因为我太喜欢和热爱这火热的绿色军营生活了。
三年服役期满,家中父母年迈,哥哥姐姐各自成家,老人身边无人照顾,不得不告别生活了三年的军营,带着遗憾复员回乡。从心底说:我对得起脱下的这身军装!
开始新的农村田园生活,面对现实,开启了另一段人生:孝敬二老、成家育子,退伍不褪色,在新的环境中摸爬滚打,保持一个军人的作风和人格,勤劳致富,利用知识改善发展农业,凭着军人的自信和刚强改变现状,成为尊老爱幼助人为乐的榜样和发展经济的带头人。
正常的农村生活,社会环境好,农民经过自己付出和努力,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衣食住行都不成问题了。我在父母身边尽孝,也少了远离的思念与牵挂,再也没有干农活缺人手的窘境了,百业待兴、物阜民丰、其乐融融。
随着时光的流逝,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已到了耄耋之年了,九十多岁了,四世同堂,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偶尔发现母亲时常把我探家时放在家里的那双军袜拿出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又慢慢放起来......
农历:二〇二〇年八月二十六日,母亲寿终正寝,祥然而走、驾鹤西游。
我从思绪中转过神来,这双军袜是母亲从未舍得穿而留下来的,我又把它收藏起来。

作者简介:
于井春,农民,退伍军人。自会写作文时就喜欢写作,小学时参加过“一个邮政职工的一天”的征文比赛,初中时发表过诗歌、散文,高中时办过《阶梯》文学社,从军时多次见报与部队刊物,热爱生活,余生更爱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