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上走
作者：刘国琳
树上，布谷飞来飞去，满村遍山扯嗓子喊，咕咕，咕咕，催耕劲头比农家还迫切，好像不听她吆喝招呼，一年之计在于春就跑没影儿了。院子里，老牛叔听着这叫声，给老铁擦身，加油，细致得旮旯胡同不藏一点油污，整个抱怀里才对稀罕心思。身边，老黄踱步，绕过来，挪过去，哞哞叫嚷，很不乐意。
你知道它叫什么？乐死牛。用它，我一人一天能耕种六七亩地，你也轻闲，还埋怨啥。
哞哞。
对啦，现在你轻闲够了，瞅它又要跟我下地春耕，羡慕忌妒恨，要气死牛哩，对不。
哞哞哞，老黄被捅疼心窝，用嘴巴轻轻一拱，将老牛叔弄个后仰翻，水泥地上轱辘两个圆圈圈，像旋转的冰嘎。
老牛叔哈哈乐，爬起来，得得，我知道你还有一把子老力气，成了吧。抚抚老黄鼻梁，捏捏耳朵，又娇宠着贴贴脸，指天起誓，你放心，老伙计，你是俺家种田发财致富大功臣，眼下，不用你耕田，也好吃好喝待承你，做人做马都得讲契约精神，有良心才中。
老黄进家十五年了，也老了，腿脚明显缺乏力道，谁不承认，拉硬也不行。
哞哞哞，老黄又在老牛叔身上蹭，摆头，轻一下，重一下。
俺说错哩，做人做牛都有良心，对劲了吧。
哞哞哞，老黄仰天长哞，点头认可这话。
老牛叔操纵手扶春耕机耕种平地大田，一摁油门，突突突，它劲头十足往前跑，身上背着铁斗子，暗格分装种子，化肥，按照预先设定株行距，分毫不差地洒种洒肥封垅压磙子，一人一机，就一条龙完成耕种了，省时省事省力，被老牛叔和乡亲们爱称老铁。
老黄在地边啃青草，瞅着主人跟老铁耕田，发现身影走远，就哞哞叫嚷，生怕主人忘了他。
自从有了老铁，村里老黄伙伴们都被拉走了，有的专门做繁育营生，有不再中用的被倒卖，被宰杀。贩子主动登门七八回，见老黄膘肥体壮，愿意出高价收买，私下嘀咕，这样上等精品肉货，打灯笼难找，有大赚头。
老牛叔一家人比老黄脾气还犟，他给我家拉车种田卖命十几年，有恩情呢，早就是我家人了，给座金山也不卖，更别想让你们宰杀挣钱，办丧良心恶事。
贩子生气，扔狠话，你们拿他当先人，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呗。
对对对，我们家就让他安享晚年，好吃好喝好铺盖，将来给他树碑立传呢。
越是这样，老黄越觉得自己没啥大用处，还见天破费主人草料心思，过意不去，哞哞叫着，盼望哪天也学一把佘太君挂帅，百岁出征，再显身手。
仅仅五天，三十亩大田耕种完成。比老黄壮年耕种时，节省七八天。老黄叹气，哞哞叫，底气不足，心儿慌慌的。
这天，老牛叔整理犁杖，绳套，粪撮子，点葫芦，荹拺（封垅木制工具），全家老少肩挑手拎，兴师动众，往头道梁山坡地进发，老黄这回终于走在最前面，头颅高昂，脚步铿锵，兴奋地哞哞显摆，让乡邻、群山、大地们都知道他很有用处。
老牛叔说，老铁一上山坡地就滚坡翻车，没老黄中用哩。
黑压压一群人聚集地头，欢呼，拍照，录像。
老黄英雄不老，拉起犁杖，不需扬鞭，哞哞叫唤两声，像村头曾经过往的老蒸汽火车头，喷吐热气，迈脚就走，绳套后面犁杖翻飞，划开坚硬土地，露出冒热气的胸怀，迎接种子再度回归。
哞哞，老黄拉犁。
驾驾，老牛叔吆喝。
哒哒，葫芦点种。
笃笃，人踩格子。
忽忽，粪撮滤粪。
噔噔，荹拺封沟。
吱吱，磙子压垅。
群山青，杏花红，百鸟唱，一牛六人描绘一幅农家传统春耕图。身后，翻新土埂线条优美，起伏似浪，像乐符奏响春天。
好呀，好美呀，黑压压人群掌声喝彩声，惊动群山捧音，大地激动，花鸟舞蹈。
没见识、体验过传统农耕的城里人，还有乡村年轻人，将这春耕图当作了稀罕，兴奋地网上到处张扬显摆，勾引来另群瞧热闹，追寻回忆的人。
老牛叔嘱咐，老黄，往后，这村上传统春耕旅游观光项目，你唱压轴大戏，要是你成网红，可别骄傲忘本呀。
哞哞。1464字。
【作者简介】刘国琳，退休军官，原籍辽宁省朝阳市，现居大连，杭州。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中国国防报》《解放军生活》《散文》《百柳》等报刊发表作品5000余篇，获奖数百次，正规出版文学作品集《良民英雄》等。
﹌﹌﹌﹌﹌﹌﹌﹌﹌﹌﹌﹌﹌﹌﹌﹌
大赛投稿邮箱：
942251831@qq.com
纸刊投稿邮箱：
bailu6698@163.com
投稿、订阅微信: mengjian20002012
征稿体裁：现代诗、散文诗、散文、诗歌评论、古诗词赋、报告文学、闪小说、中短篇小说
扫码添加主编微信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