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阳作协原副主席 王鼎三
在“作家与出版”等诸多文学群里,发现了《祝副厅长与保姆的爱情》的足迹,点开来,才发现是“天涯华文旧友”方苑正在参与国粹文学奖大赛,且一直在前三名徘徊。
对于靠网络发文起家者来说,不难看出,前几名的点赞数,唯有此文的赞数与赞赏、阅读是正成比的。许多读者,对方苑并不陌生,她的警察故事、公益故事、武汉美景散文,从北上广深等大都市,到红安小镇小村,都有大量人群记住了方苑笔底下真善美的公安、公益人群,因而此短篇小说的推出,确实给我不一样的心灵冲击。
爱情,是延续一个时代的永恒话题。年青人的爱情,永远是星河中最夺目的存在。而当国家进入老龄化时代,黄昏恋也成为社会不可忽视的重大问题。在相对自由开放的潮流中,大多数黄昏恋者选择以同居的方式,提前在婚姻的舞台上磨合,希冀以此降低晚境出现的错误与遗憾。然而,这份选择的背后,也潜藏着不少值得深省的议题。
祝副厅长(中高层)与保姆稗子(社会底层)的黄昏恋情,也以同居的方式,在滚滚红尘中,仿佛是一面锐利的放大镜、一场细腻的生活彩排,来检验彼此的适合度。只是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是,保姆与祝福厅长在商定去拿结婚证的前夜,稗子却果断地选择了远离。
人到晚年,都有着“起伏跌岩、百味杂陈的人生”,稗子从保姆到作家的身份转变,就是一段励志史,而祝元雄从军人到副厅长的身份转变,浓缩的是一部官场史。让彼此走近的,是祝元雄前领导的介绍及彼此都是家乡人。来自社区最低层、有着两次婚姻的稗子,对于爱情抱何种态度?——“24岁那年,她人间清醒地婉拒教授要离婚娶她的承诺,毅然嫁给南京军区的一名军官”“双方成家的意愿都很强烈,祝元雄明目张胆地提出了同居。不确定的未来,令她百味陈杂”以及找家人、闺蜜商量,胆小谨微的稗子看似犹豫不决,又似在做着冲进围城的奋力一搏。这就是稗子的底线:只有彼此单身、有成家的愿望,才有可能有开端。
祝元雄,始终是一个充满豪气的表白者、不顾一切的追求者,并将与稗子成家后的保障,与自己的退休工资“挂上钩”。诸多讨价还价的博弈后,这两个原本各自独立、毫无交集轨迹、年龄与阶层悬殊相差巨大的两人,在同居屋檐下紧密交织、摩擦与碰撞自然难免。生活习惯、思维方式、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在同居的放大镜下,都成了考验双方默契与理解的试金石——这样以来,难免会罄竹难书地写成长篇,不适合本次“微小说”参赛的主题。
在创作、创意上,方苑显然是聪明的,她选择了晚恋中最关键、最彻底的一步:生理追求。生理上的需要,是晚恋中至关重要又难以启齿的一步,而方苑通过被罩上“一幅辽阔的草原图,猎豹和羚羊在丰美的草间追逐”猎食的描绘,提示晚恋者对生理的渴求与力不从心的尴尬。
色即隐秘,对于一个作家而言,最难刻画的即是如此。历代文学巨匠,宋朝的一代奇书《金梅瓶》,清朝李渔的《肉蒲团》、四大名著,以及当代文学大师,无不是描写情爱的高手。同居屋檐下的晚恋,更是难免。方苑却用细腻、如诗如画的笔触,刻画得淋漓尽致。“每个人体内,都有一匹野马,在不管不顾地奔跑。”“每个人都低估了自己对爱的渴望,宇宙却没有”——爱,是不分年龄的,晚境中恋人对爱的渴望及不管不顾,如同野马。“爱情,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于审美,中年归向求知。老之将至,义无反顾。在寻寻觅觅的情感世界里,她想要的,是一个能敲定终身的承诺,而非随处的浪花朵朵。”
婚姻,是稗子自始至终渴望的结果,也正是这个目地,使她心情矛盾地步于同居生活。然而,“祝元雄生活节俭,一件穿了20年的衣服洗洗、熨熨还可再穿;家里的冰箱、洗衣机都是搁置品,他每天跑菜市场,每天洗澡后就手清洗所有衣物。唯独特别喜欢买毛巾,成箱成箱地买回来,每天作爱时,便让稗子垫一块在身下。”“一箱箱的毛巾用尽,一条条毛巾,晾晒在透亮的春光里,发酵出青草与米酒的芬芳。一千零一条毛巾,千里寻一,千言万语,千载难逢,千年等一回,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夜》的童话,是三年同居生活迈入水到渠成的婚姻时刻,准备领结婚证的双方,稗子终是忍不住了拍婚纱照的事情,祝元雄以低调之名,只愿意拍25元一套的登记照后再放大,提及同居前祝元雄工资规划的状况,得到的答案却是“我牺牲在老山的战友,他的老婆和小姑子,联手开了养鸡厂、蔬菜种植园,我用信用卡无偿借给了她们60万,每月的工资要还信用卡。六年还清后,就交给你。”
原本一切看起来特别美好,“隐藏在熟悉的环境中,暗中无拘无束地操纵着。这对宇宙恋人一起在天空中贴身热舞,他们放纵、贪婪、叛逆的吟唱,撒满窗外的小湖、假山、飞花和合欢树”的晚恋,却在此戛然而止,就像刀块切割着锐利的冰凌,就像车胎突遇尖钉——没有经济作保障的晚恋,比月苍白,比纸更薄。
从14岁开始在深圳打工的稗子,对家庭、对生活稳定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当契约不能达成,她还是果断地选择了退出。是稗过于势利、计较,还是祝副厅长过于“守财”“不讲信义”?稗子爱得谨慎,付出得干脆,果断退出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祝副厅长对她有所欺瞒?毕竟同居的三年的时光,于情于理,祝元雄是有理由兑现同居之前的承诺的,若不能,也是有理由告之稗子实情,或是带稗子去结识他支助的一对姑嫂。
一篇好小说,千人千见,没有谁好谁坏、谁对谁错,只有合不合脚,甘不甘愿。身为财务副厅长的祝元雄,生活节俭可视为一种美德与清廉,可亦是爱情上的“守财奴”与一毛不拔。保姆稗子,婚姻观有底线,有“价码”,在世俗中薰陶中有些小精明,可她忘了,爱,是需要彼此心甘情愿付出的,而不是讨价还价。她的晚恋,终究是在一段自降身价的同居生活中,土崩瓦解。
另外,里面描写不多、份量却重的催景洛,也写得相当成功。她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肢体微残,思想与内在却最为健全,“双腿残疾的崔景洛,有一颗发达的头脑,一手治疗妇科病的好医术,一张劝解人的巧嘴,“更年期不是更命期,你的一切生理机能健康,向前迈一步吧!”除了再次体现女人生存的能力以外,也体现了稗子在同居之前,去查过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方方面面健康后,才开启了一段这样的同居生活,亦很可贵。
结尾,引用樊樊的一首诗,道尽了世间情感的美好,包括梦破不能圆家庭之愿的晚恋,也是美好的:其实,我想爱上你的二十岁/二十岁的花开得毫无心计/二十岁的草长得无遮无栏/二十岁的爱情,满世界铺排//就算遇上一株稗子也是好的/就算死死缠着不挂浆/这样爱一次死一次的/也叫爱情。
其实,能做得这样洒脱的人,究其因,还得是拥有独自生存的能力。
全文四千字,浓缩了高层到最低层的三年同居日子:晚恋从介绍到微信交流再到“见光”,从婉拒到讨价还价的博奕,再到同居的生涩及唤醒,以及出乎意外的抽离,层层铺排与深入,仿佛就是一幕发生在我们周遭、邻里之间的事,没有一字多余,没有一人多余,没有一话多余。
除了排序、专家评审,读者的认同与赞美,也是此文浓缩一个时代晚恋人群存在的价值。
作者介绍:王鼎三,字嵩铸,河南省洛阳市伊川县人,曾任中学校长、行政干部、企业宣传干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原洛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原伊川县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现已退休。出版有官场小说《谁主沉浮》六卷、历史演义小说《洛阳 洛阳》,散文《春秋悲歌》《故园情思》,杂文《王鼎三杂文选》,作品曾获洛阳市“五个一”工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