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火凡尘(小说)
作者:李建州(甘肃)
十
踏上黄土高原上那条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路,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沟壑纵横,一片苍茫。夕阳的余晖洒在沟壑纵横的土地上,给这片贫瘠而又充满生机的黄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黄土高原特有的贫瘠与壮美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罗南风背着沉甸甸的行囊,眺望着远方那熟悉的村落。脚下那层厚厚的黄土像是诉说着千年的故事,罗南风能感受到它蕴含的温暖与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气息。这是他久违的家乡味道,让他感到无比亲切和安宁。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飘荡的白云和远处升起的炊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想起小时候在这片土地上奔跑、玩耍的情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也想起了自己离家时的情景,那时他满怀憧憬和期待,希望能够在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片天地。如今,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沧桑,也带着一颗更加坚定和成熟的心回来了,终于回到了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他要在这片土地上创出一番大事业。
罗南风心中充满了信心和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景象。他想办一个养殖合作社,利用家乡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劳动力,带领村民们共同致富。他想象着养殖合作社建成后的景象:一排排整齐的圈舍,一群群健壮的牲畜,还有村民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感激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
罗南风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资金、技术和市场的支持,更需要家人的理解和合作。他和罗满堂关于这件事情产生过严重的分歧,上次在电话里还吵过一架,但他相信,尽管这是一条充满挑战和艰辛的路,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切可能的困难和挑战,只要自己有决心、有毅力、有能力,就一定能够实现这个梦想。
罗南风在村口站了许久,才迈开脚步向家里走去。
当罗南风走到家门口时,陈巧娥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剥一些豆荚。她看到罗南风回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急忙将双手在衣襟上擦擦,快步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眼中闪烁着泪花。
罗满堂坐在堂屋的土炕上,抽着旱烟。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当他望见罗南风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踏进院子来,并没有懒得起身出去。他眉头紧锁,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嘴里嘟囔着:“亏他先人哩,又是光棍一根,我早就知道狗日的弄不成事,还合伙起来骗我!”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媳妇呢?”陈巧娥望见罗南风一个人,差异地问道。
罗南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平静地说:“妈,她有点事,就没跟我一起回来。”
“有点事,什么事比回家还重要?”罗满堂隔着窗户,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我看你和你大哥一样,一个个白眼狼,合伙起来忽悠我!”
“爸,你说什么呢?”罗南风也急了,“谁忽悠你了,她真的有事回不了家。”
“没有?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这又怎么解释?”罗满堂气愤地一脚踢开半掩的门,斜披着外套,吆喝着踏出门来。
陈巧娥见状,赶紧上前劝解:“老头子,你消消气。南风也不是故意的,咱们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能好好说的吗?”罗满堂瞪了陈巧娥一眼,继续对罗南风发难,“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把媳妇领回来,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罗南风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强忍着,无可奈何地说:“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儿子?你现在还知道你是我儿子?”罗满堂冷笑一声,“你要是真当我是你大,就给我把媳妇领回来!要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大!”
陈巧娥看着罗南风,心疼地说:“南风,你别跟你大一般见识。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还是疼你的。”
罗南风心中一阵苦涩,苦笑着说:“妈,我知道。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现在想先办养殖合作社,等赚了钱再风风光光地把她迎回来。毕竟我们没有在老家拜过堂,还真正意义上算不得明媒正娶,况且她现在有孕在身,我怕回家来遭人闲话!”
“真的吗?那妈就放心了。”陈巧娥一听这话,心里瓷实了很多,便又急切地问,“那你回来了,留她一个人咋办?”
“这点放心,我岳母离我们生活的地方不远,她回娘家了。等到临产的时候,我还得回去侍候她们。”罗南风望着陈巧娥,搔搔头皮,认真地说,“这次回来,我是打前站的,等我把养殖合作社办起来,好风光地接她回来。”
“办养殖合作社,你哪来的钱?”罗满堂听这么一说,心里也是暗喜,心想这娃还是有了出息,不过嘴上依旧不理不饶,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你是不是又想去借高利贷?我告诉你,那玩意儿碰不得!”
“爸,我不会去借高利贷的。”罗南风耐心地解释,“我已经跟银行谈好了贷款的事情,只要养殖合作社办起来,很快就能还上。”
“贷款?你说得轻巧!万一亏了怎么办?你拿什么还?”罗满堂根本不相信儿子满嘴跑火车的话。
陈巧娥也担忧地看着罗南风,劝慰道:“南风啊,你大说得也有道理。办养殖合作社可不是小事,你得好好掂量掂量啊。”
“爸、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力。我相信自己能够成功,你们就支持我一次吧。”
罗满堂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罢了罢了,既然你意已决,那就随你吧。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可别指望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陈巧娥也走上前来紧握着罗南风的手,笑呵呵地说:“南风啊,既然你爸都松口了,妈也支持你。”
罗南风站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门口,手里紧握着一叠精心准备的资料。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内,村支书李渡正坐在办公桌后,悠闲地品着茶。
“李支书,我是来办理养殖合作社土地审批的。”罗南风微笑着边说边递给李渡一根烟。
李渡抬起头,上下打量了罗南风一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冷冰冰地说: “哦,是罗南风啊,听说你在外面闯荡了几年,现在回来怎么想起办养殖合作社了?”
“是的,李支书。我想为村里做点贡献,也希望能带领村民们一起致富。”罗南风诚恳地说道。
“想法倒是不错。”李渡放下茶杯,身体前倾,慢吞吞地说,“不过,你知道现在土地有多紧张吗?想办养殖合作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也知道现在土地资源紧张,你这养殖合作社可不是小打小闹,需要大量的土地啊,这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要给组织要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罗南风心中一紧,听出李渡话中的弦外之音,这李渡明显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他心中有些不满,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李支书,我明白。我知道这事情有些麻烦,但我真的很有诚意,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计划,你看……”
“资料先放这儿吧,我会看的。”李渡打断了罗南风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贪婪的笑容说道,“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已经纳入征地范围,无论干什么都很难批下地基。”
“那咋办?”罗南风焦急地问。
“原则上是这样的,不过原则归原则,事在人为嘛!我作为村支书,手里掌握着土地资源,这事情也不是不能办。”李渡掸掸烟灰,挺直了身体,低声说道,“就看你的诚意如何,我帮你打点打点,也是可以的,毕竟年轻人能有闯劲,我还是很理解和支持的。”
罗南风眉头一皱,无奈地说:“麻烦李支书,你具体说说。”
“很简单,给我这个数,我给你跑跑看,我不敢百分之百地向你保证,但百分之九十九这事没问题。”李渡伸出右手,做出一个OK的姿势直言不讳地说道。
“三千?”罗南风瞪大了眼睛,惊愕地说。
“你开国际玩笑呢!三千连吃一顿饭都不够,这是三万。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各种费用都在涨。再说了,你这养殖合作社一旦办起来,受益的可是全村人,这点钱算什么?况且这个数我还是看在你全家人的脸面上,没有这个数,我真不敢保证,极有可能事情还得走原则。”李渡慢悠悠地纠正道。
罗南风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说:“我听我大哥东震说起过,村里不是有政策扶持养殖业吗?我符合条件着呢!”
“政策是政策,但你也得按规矩来。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别不识好歹,拿你大哥来吓唬我。”李渡冷冷地说道,“这里是乔家湾村部,不是县里的什么局,有本事那你到县里去呀,跑到这里干什么!”
罗南风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没想到李渡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索贿,义愤填膺地说:“李支书,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是按照正规程序来办理审批的,为什么要给你好处费?”
“正规程序?哼,正规程序能办成什么事儿?”李渡不屑地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在我这儿,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什么叫好处费,说得多难听!我还不是拿着你的钱替你办事情,你不想掏钱,那就别想办养殖合作社!”
罗南风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上前一步,瞪着眼睛看着李渡,厉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是回来为村里做贡献的,不是来受你敲诈的!”
“哟呵,你还敢跟我瞪眼!”李渡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罗南风的鼻子,大声呵斥道,“我告诉你,在这个村部,我说了算!没有我的同意,你娃这事还就真的办不成!”
两人越说越激动,情绪都逐渐失控。罗南风感到自己的尊严被一次次地践踏,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突然,他看到了墙角放着一把铁锨,失去理智的他,顺手抄起铁锨,向李渡挥去。
“砰”的一声闷响,铁锨重重地砸在了李渡的身上。李渡痛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罗南风也愣住了,他看着手中的铁锨和倒在地上的李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但同时也感到一阵解气。于是,他扔下手中的铁锨,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天空依然晴朗,但罗南风的心情却已经变得沉重无比。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道德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但他也明白自己无法忍受李渡的贪婪和无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
自从水淹了住所之后,乔栓虎一直梦想着能翻新老屋,眼见选好的吉日马上就要来临,可心头的事还没有落到实处。按理说县里的事情应该早就办理好了,但是时至今日迟迟不见动静。他已经给夏池景打过好几次电话了,夏池景也是经过几番打听,才知道乔家湾村部根本就没有报上来。
乔家湾村部虽说坐落在乔家湾的地界,但是下辖着尚水湾、罗家湾和乔家湾三个自然村,两千余口人。每天找村支书办事的人,可谓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其实,乔栓虎家的地基村委会的人都知道,也曾经差点连村委会的章都盖上了,可最后不知什么缘故,李渡还是没有同意签字盖章,向上呈报。
原来,李渡故意把关于乔栓虎的地基相关文件压在办公桌的最底下,有意搁置下来,就是想看看罗李两家谁到底厉害。原本这事与乔栓虎无关,但谁让他是罗东震的岳父呢,况且那次水灾之后,罗东震并没有在反馈会上替他说话,相反还道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这让他颜面扫地,怀恨在心。同时,他也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村里的其他人,让他们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他还故意在村委会的会议上提起乔栓虎家的地基问题,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其他村干部也以为乔栓虎家的地基申报确实有问题。这样一来,乔栓虎家的地基审批就被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
乔栓虎并不知道李渡的这些心思,只知道自己的地基审批手续迟迟办不下来,心里十分着急。乔栓虎急得团团转,但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前一个月,乔栓虎又去过一趟村委会。
乔栓虎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他知道办理有些事情,还得遵循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乔栓虎提着一篮子鸡蛋和自家种的蔬菜,走进了村委会的办公室。
李渡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眼皮都没抬一下。乔栓虎赔着笑脸,把鸡蛋和蔬菜放在办公桌上,说明了来意。
李渡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看着乔栓虎焦急无助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
李渡表面上对乔栓虎客客气气,继续保持着他的笑脸,每次见到乔栓虎都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并再三强调地基审批很快就下来了,让他回家静等消息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往村部乱跑。实际上却在背后窃笑不已,就是要通过乔栓虎间接来惩罚罗满堂一家,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后来,乔栓虎在家越等越急,从夏池景那里获得消息后,又去了一趟村部。
李渡还是那些亘古不变的话,直到乔栓虎说了女婿打听到的消息后,李渡顿时换了一张嘴脸,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先是找借口说乔栓虎家的地基选址与村里的整体规划不符,需要重新调整。然后又以环保为由,要求乔栓虎必须提供一份详细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
“后天是个周末,你过来吧,我一个人在村部。”李渡说完这话,冲着乔栓虎微微一笑。
乔栓虎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知道李渡这是在故意为难他,无非就是想从中捞取一些好处。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乔栓虎也知道在村里办事,得罪不起这些当官的。乔栓虎被李渡的要求搞得晕头转向,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咬了咬牙,决定先从筹资盖房的钱里拿出两千块送礼,只要把地基审批手续办下来,这些也是值得的。
当乔栓虎怀揣着两千元,做贼似的准备溜进村委会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快速驶出了村部,差点撞倒了乔栓虎。他忐忑不安地走进村委会,却连个人影也没有。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村主任急匆匆地走进了村部。
“主任,李支书在吗,我有事找他!”乔栓虎紧紧按按着口袋,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口袋里装钱似的,怯怯地问。
“李支书刚才被罗家的混小子打了,这会儿去医院,你今天见不到他了。”村主任也是边说边打开了村支书的房间。
村支书的房间一片狼藉,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一把铁锨斜搭在办公桌上,几滴血迹格外刺眼,顺着办公椅直滴到了门口。
“罗南风这个王八羔子,真是亡命徒呀!”村主任拿过铁锨,顺手立在了门后,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后怕地说。
“我来帮你收拾!”乔栓虎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知如何是好。
“老乔呀,你这事我估计又得黄了。今天罗家小子打了村支书,这事捅破天了。村支书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还是改天再来碰运气吧!”
“我们约好的,就是今天!”乔栓虎有些气恼地说,“我盖房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盖房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见乔栓虎没有离开的意思,村主任不耐烦地回头高声说道,“莫不是罗南风惹是生非,多大的事,村支书今天都能给办了!”
乔栓虎“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却被村主任叫住了。
“今天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如果乱说出去,天王老子来了,你的地基也批不下来。”
乔栓虎又“哦”了一声,无奈地转身走了出去。
罗南风火急火燎地从村部返回家,忐忑不安,萎靡不振,想想都后怕,要是李渡报了警,他非吃官司不可,甚至牢狱之灾也是不可避免的。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整整一天,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整整一夜,罗南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所措。早上匆匆吃罢饭,罗南风正要下地的时候,罗西坤和媳妇张秀华神色匆匆地跨进门来。
“啥事,这么慌里慌张的?”罗满堂刚准备下炕,见他们跨进门来,气喘吁吁的,便吃惊地问。
“南风呢?这小子闯大祸了!”罗西坤急忙说道。
“有啥话,慢慢说!”站在锅台前的陈巧娥,急忙问道。
“昨天南风到村委会办手续的时候,不知啥缘故,把村支书打了一铁锨,人家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呢!”张秀华心直口快地说。
“胡说!南风能有那个胆子!”罗满堂不敢相信,高声说道。
“村主任刚才到我家里来了,他说村支书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他没有选择报警,一旦报警你宝贝儿子是要坐牢的。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张秀华见乔栓虎不信,也是理直气壮地说,“村主任希望今天咱们去医院把人家看看,村支书还在气头上呢!”
“南风,你个狗日的,给我进来!”乔栓虎相信张秀华所说句句是真,急忙朝着院子里高喊。
罗南风刚踏进门来,脚步还没有站稳,乔栓虎顺手拿起炕上他枕着睡觉的砖头,就扔了过去,口中骂道:“你这个狗日的,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你这是要把我们全家都拖下水啊!”
罗南风眼见砖头飞来,急忙弯腰躲闪,站在身后的张秀华并没有看到砖头,只听得一声惨叫,面目顿时鲜血直喷,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罗南风辩解道:“爸,你听我解释。那个李渡太贪心了,他……”
“你个狗日的,你先看人好着吗?”说着,乔栓虎腾地跳下抗,一把拉起张秀华,“西坤,还愣着干啥,赶快叫救护车!”
罗西坤抱着昏迷的张秀华,快步跑了出去。罗满堂和陈巧娥也慌里慌张跟了出去。罗南风吓傻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双腿如灌铅般沉重。
罗满堂等着张秀华和罗西坤坐上救护车离开后,才慌里慌张返回家里,见脸色苍白瘫坐在椅子上的罗南风,怒吼道:“我不听你解释!从天上说到地下,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赶紧去给李支书赔礼道歉!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救护车这一鸣响,彻底惊动了村里人,大家都急忙赶到罗满堂家,探问情由。罗满堂羞得无地自容,一语不发,陈巧娥慌忙说道,是张秀华不小心进门绊倒,头磕到了桌角上。大家这才纷纷四散开了,只不过有人已经猜到了七八成,准时他们家闹矛盾引起的,从罗满堂那张老朽的苦瓜脸上不难看得出来。
罗南风此时感觉到阵阵恐惧席卷而来,便悄悄地给罗东震打了电话,电话里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罗东震叮咛他,今天必须去一趟医院探望李渡,否则事情就很难缠。
救护车并没有驶向县城医院,在村部清理血迹后,只是额头上出现了一道伤口,村卫生院完全能够处置。待到包扎好后,张秀华并没有跟着罗西坤回家,而是径直坐了班车回了娘家。罗西坤知道岳父家人不好惹,暗地里叫苦。可他无可奈何,死活劝说不了妻子。
罗南风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却没想到乔栓虎踏进门来。他听说罗南风打了村支书后,一夜无眠,想来想去,地基一事摆明被搁置了下来,心里十分着急,今天他非来向罗家讨个说法不可。
乔栓虎冲进院子就吼道:“罗满堂!你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还想不想让我们安宁了?”
“你吼什么吼,有啥事大呼小叫的?”罗满堂也在气头上,一见乔栓虎这般架势,也毫不示弱,高声回敬道。
“罗满堂!你儿子干的好事,现在我的地基审批也搁置了下来,你说怎么办吧!”
“哎呀,你们两个咋又吵起来了。都消停点,快进屋,有话咱们慢慢说。”陈巧娥听到院子里又高喉咙大嗓子嚷了起来,赶忙跑了出来。
“慢慢说?我怎么能不急?”乔栓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道,“我钱都准备好了,工人也找好了,现在地基却批不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地基批不下来,关我屁事。你不撵秦王撵敬德干什么,另外听你这话,好像是我挡了你家盖房似的。”
“莫不是南风那浑小子打了支书,我早就把手续批下来了。”乔栓虎咬着烟锅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气愤地说。
罗南风听到吵闹声,也踏进里屋来,哭丧着脸说:“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乔栓虎瞪着眼睛看着罗南风,气愤地说,“李支书现在根本就不肯见我,我的地基审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下来!”
罗满堂见乔栓虎见谁怼谁,也不愿再开口。陈巧娥急忙说道:“你看咱们原来也是亲家,只是孩子们不争气,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借点钱给你,你去找其他人把地基批下来,等南风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还我也不迟。”
“你说得倒轻松!”乔栓虎猛地站起来,指着罗满堂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儿子惹事,我会这么被动吗?现在你说句借钱就完事了?我告诉你罗满堂,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我才不管求你干什么,就这钱我还一分都不给,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罗家的事,要你掺和干什么。你有这闲工夫,上支书家去,你叫人家大叫人家妈,干啥都行,别在这里给我吹胡子瞪眼!”
“你儿子惹的事,你还有理了!”乔栓虎一拍沙发,腾地站了起来,指着罗满堂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吆喝。
“有理无理,不是你老乔说了算的。”罗满堂也是声嘶力竭地呵斥。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口突然扬起一股沙尘,“砰砰砰”地传来一阵关闭车门的声音,尘土里冒出一伙人来,径直朝着院子奔来,带头的正是张秀华的父亲张长树和他的几个儿子。
罗满堂一见这架势,急忙撇过乔栓虎,快步走了上去,边走边急忙说道:“亲家啊,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打了我们家秀华!你还想好好说?”张长树怒不可遏,厉声向罗满堂呵斥道。
罗满堂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赶紧上前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误伤,都是我家南风这个臭小子惹出来的祸!”
乔栓虎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气愤:“罗满堂!你竟然打儿媳妇!你还是个人吗?”
“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陈巧娥睒了一眼乔栓虎,生气地埋怨道。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个交代,我们就把你这破房子给拆了!”张秀华的哥哥张大海威胁说。
“孩子,不要胡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这样一闹腾,全庄舍人都知道了,这往后的日子还咋过呀?”陈巧娥双手一拍大腿,带着哭腔说。
“我管球你咋过不过的,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张大海怒气冲冲地说。
“你少到这里喝五吆六的,作为一个晚辈,你没有一点教养!”罗南风见他们得理不饶人,便冲了出来。
“我没有教养,你们罗家打人就有教养了。我今天就非打你这个畜生不可!”张大海胳膊一挥,就和罗南风扭打在了一起。
众人一见,都惊愕不已,赶忙把他们拉开,两人鼻子都被对方打破了,血涂了一脸。
罗满堂被吵得头昏脑涨,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卷进了一场旋涡之中无法自拔。他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哭嚎着:“造孽啊!造孽啊!”
罗满堂这一闹腾,大家都冷静了下来,也不再言语,任由罗满堂撕心裂肺地哭嚎着。等张秀华跌跌撞撞跑进院子的时候,眼前的惨像让她心惊肉跳。
原来,张秀华回了娘家,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谁曾想父亲哥哥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不可,不多时他们便没了身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叫了一辆车就往婆家赶,半道上碰见还蒙在鼓里的罗西坤,两人火急火燎地就往家里赶,结果还是迟了。
“都闹腾够了吗,一个个都很威风是吧?一个是我婆家的,一个是我娘家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说你们什么好呢!难不成你们一个个把我往绝路上逼吗?我知道今天这事是我公公不好,但他绝不是借着这事冲我发火的。我到罗家这十多年,公婆从来没有多说我一句,也从来没有把我当外人。我真后悔今天没有听西坤的话,跟他回家来。要是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破烦事。如今,大家都来看我们一家的笑话,你们一个个都满意了吧!”张秀华带着哭腔,一边拉着罗满堂,一边失望地对着娘家人说。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人也白打了?”张大海望着张秀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这件事还不是你在火上浇油,还有脸在这里胡说。你还不滚回去!”张秀华扶起罗满堂,指着张大海的鼻子,咆哮道。
“不行,今天必须给出个说法!”张长树依旧不依不饶。
“好,亲家。今天你领着这么多的人上门闹事,我看不给你个说法,我罗家不得安稳了。”罗满堂气颤颤地挪了几步,走到张长树面前,苦笑着说,“我先收拾完儿子,再来收拾自己。”
罗满堂此刻心里清楚,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和鲁莽造成的,他现在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平息下来。今天不打罗南风,这事下不了台,给两个亲家都无法交代。
“我今儿先打死你个驴日的!”谁也没有料防,罗满堂突然一把抓住罗南风,不知从哪里摸来一节拖把杆,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起来。众人惊慌万分,都去拉架,那截拖把杆早已碎成了几节。罗南风满嘴是血地跌倒在院子里,众人围成圈护着他。

“亲家,一切都怪我,我罗满堂他妈的不是人!”罗满堂手里紧紧攥着半截木棍,又转向张长树,苦笑着说。
“你要干什么!”张长树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经,急忙问道。
“我给秀华还命来!”罗满堂说着朝自己脑门上狠狠打了几棍,一股鲜血直接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众人吓傻了,又急忙去拉罗满堂。罗满堂踉跄着,脸色苍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村社里罗家的人有些不安分了,纷纷指责张长树,并讨要说法。张长树见状,也是怕有个三长两短,示意张大海赶快走人。
就在众人忙着把罗满堂抬回炕上的时候,那几辆车早已不见踪影。

作者简介:李建州,甘肃合水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协会员,高级教师。发表作品四百余篇,散见于《未来导报》《读友报》《甘肃工人报》及地方期刊杂志,部分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网、都市头条、书香神州、陇东黄土地文学、塞北文学、兰苑文学、九州作家、西部风微刊、蒙东作家等网络平台,2017年8月参与合水县县委、政府组织的《合水旅游概览》一书编辑,并担任副主编,2018年8月承担合水县县委、政府组织的《合水八大文化》之《秦直道文化》部分编写任务。2017年出版散文集《生命的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