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出正月就是年(外一篇)
作者:董芹芹
莱西,只要一进腊月门,年味儿就如同一坛开封的老酒,醇香在空气里四处弥漫,火红的色泽成为生活的主基调。
新年如约而至,风正吹向春天,莱西湖的水在渐渐回暖,地丰盈,万物灵长,世间的一切似乎又充满希望,温柔而热烈。
年味最浓的是在乡下过年,那里是我们的根,那里是我们温暖的港湾,那里浸润着人间烟火,那里充满了欣喜与期待。老宅旧房在呼啸的北风里,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的光芒在水影里晃动,映照出婆婆慈祥的笑容。大红灯笼是新年里明亮的眼睛,也是中国年里最浓重的一笔。我爱这样的光影,这样的晃动,这样的中国红。它和我红红的新年旗袍相映成趣,把我也融入了红色的海洋。我爱着中国元素,比如旗袍、茶道、香道、京剧、书法、绘画等等。在灯影里不期入梦,一帘旧影,一枕新年。
办年,赶大街集,更是红潮涌动。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连成一片。烟花爆竹、灯笼年画、烟酒糖茶、鞋帽衣袜。卖春联、灯笼、福字、挂历的应有尽有。红红的糖石榴连成一串串,仿佛串起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翼与礼赞。各种炸货冒着热气,在油锅里沸腾着,有些父老乡亲边走边吃,嘴角溢满了新时代农家人的幸福。那些散落在乡村时光里的温暖,穿过岁月的窗棂,抚慰着每一个人的心。一些游子像候鸟一样地归家了,带着一年收成,带着对故土的眷念。集市上,久违的熟悉的面孔总能不期而遇,热情似火。婆婆在家里忙着杀过年猪,炸炸货,做豆腐、包包子\、做馒头、蒸年糕、熏烤鱼。忙得不亦乐乎。和婆婆一起炸炸货的时候,炸货炸好了,我也被油烟熏饱了,一个也没吃下去。但看着满满的一蒲箩金黄色的炸货,内心也是充满了喜悦。
办完年货,我就负责家里和左邻右舍的春联书写。看到自己写的春联张贴在大门上,也是一种由衷的喜悦。和家人一起欢欢喜喜地贴福字,贴春联,贴红窗花,挂红灯笼,做年夜饭,喝即墨老酒,打红色的中国结、放鞭炮、剪纸、贴年画、请神、祭祖、守岁、拜年。红红火火,欢欢喜喜,张灯结彩,忙忙碌碌,碌碌忙忙,不亦乐乎。家被装扮的彤红一片,时时处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氛围,家的一抹嫣红虽则只是冰山一角,却是红火大年的代表,是彤红时空的浓缩,我爱这一抹红,我爱你,生我养我的家。
除夕,围炉守岁。一大家人团坐在一起,灯火可亲,人更可亲,边欣赏春晚,边品尝美味佳肴,举杯共饮,无拘无束,谈笑风生。这样的夜晚,围炉夜话,其乐融融。我想这样的时刻,一年来为了生活而奔波的所有疲惫的灵魂都有了归宿。一年的希冀,一年的拼搏,一年的经历,一年的相遇,一年的悲喜,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成为历史;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安放的河床,静谧详和;所有的乡愁都在这个瘦小的村庄里融化成水,荡然无存;所有的泪水都带着喜悦,一去不复;所有的拥抱都那么充满着力量,孕育希望;所有的干了这杯酒都那么充满了真诚,朴实无华;所有的委屈都在亲人宽大的怀抱里安睡,大爱无疆;所有的团聚都充满了喜悦和祥和,收获满满。
大年初二,天空飘起了圣洁的雪,整个水集被雪覆盖着,犹如棉絮般的洁白,洋洋洒洒地飘荡着新年的喜悦。
不出正月就是年。新年,是春天的翅膀,雪也是。"瑞雪兆丰年"预示着新年的好彩头。
新年,是日子打了个结。
新年,是一场盛大的仪式。
新年,是孩子们甜甜的祈盼。
新年,是大人心灵的一场远行与放松。
新年是喜悦,是团聚,是祝福、是祥和交织的重要节日。是亲人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是人间烟火里的一抹嫣红,是人们对美好生活期待的起点,是流动在中华民族血脉里的传统文化。
新年,是喜悦,是团圆,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新年,是岁月里开着的一树繁花。风一吹,便暗香盈袖,用心回味,便能装帧成一幅长长的优美画卷!
年的记忆
作者:董芹芹
春节,你回家过年了吗?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是亲切的,新年是愉悦的,它的美独一无二,温暖心扉,深入骨髓,令人沉醉,难以忘怀,伴随着流失的岁月而弥久生香。那熟悉的小路、山坡、枣树、水库、槐花香,就像一位故交,自然而又亲切。
回到故乡过年,站在乡间的小路上,故乡在我面前一寸一寸地展开,像一幅多彩的巨幅油画,令人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又像一首老歌,舒缓的旋律,悦耳、朴素、柔软,合着我内心的节奏。拿出手机,拍下这眼前的一草一木。一些人、一些事、一山一水、刺人的麦芒、盛放的木槿花,原生态地保存在我的手机里,装在脑海里,刻在心里,以备在那些无眠的夜晚,拿出来当作精神的食粮,让我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方,都能凭借这一抹温馨的气息,美好的回忆,让一颗疲惫的心回归故里,找到那一种久违的感动,投到故乡温暖的怀抱里。
仍记得童年的单纯而快乐的时光,像万花筒般的绚烂。那个年代物质虽然比较匮乏,但精神是非常富足的,看一场露天电影,就会让我们回忆很久,还会模彷着去做。城里人看惯了的东西,在我们眼里都是新奇。记得那个时候镇上很少会出现汽车。有一次舅舅开车来我家,我和小伙伴们一路追着车跑,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庞然大物”,车尾还冒着烟。我们边跑边用树枝打烟玩。舅舅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停下车,把我拎上了车,劝小伙伴们不要跟着车跑了,这样很危险,可是小伙伴们不听劝阻,跟着车一路追到我家。今年同学聚会时,还提起儿时的这件事情。
感谢那个贫穷的岁月,给了我们天真和快乐,这些精神食粮足够一生享用。
走在故乡的小路上,脚步一步比一步缠绵。我也一天天地明白,为什么父母在青岛生活了那么多年,还依然会念叨着要回老家。其实,落叶归根,是每个人的精神需求吧。慢慢地我也读懂了父母的心。
傍晚时分,我和家人出来散步,在小镇走走。小镇笼罩在袅袅的炊烟里,宛如江南。想起曾经年少的我,一心想走出那个石桥,走出故乡,奔向更广阔更丰富的世界,施展内心无限的“抱负”和“理想”, 虽然至今没什么成就,但每逢过年,心就向故乡靠近一点,那是我永远走不出的故乡,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有视我如生命,如掌上明珠的爷爷奶奶,一生最爱我的人。
走到爷爷的故居,内心说不出的感受。离别故乡已很多年了,爷爷院子里那颗梧桐树始终在我的夜里芬芳。推开那扇门,那颗梧桐树还在,土墙斑驳着岁月,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爷爷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一生有着军人的素质和傲骨。父亲也从这里成为军人。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男子汉就是军人的形象,爷爷、父亲就是顶天立地的军人形象,他们守卫过祖国的边疆,也用责任和担当守护着我们这个小家。不知在多少个幽深的黑夜里,我们就是这样寻着月亮的那一缕银白的光,寻着“光荣之家”的门匾,嗅着梧桐花的味道,才找到了回家的路。
轻轻抚摸着院子里一把破旧的摇椅,奶奶仿佛就坐在那里,笑靥如花。那个优雅了一生的女子,是我最疼爱的人,也是最疼爱我的人。依稀记得,我每次回家,奶奶早早地站在村口张望。瘦弱的身影,斑驳的银发,还有那写满沧桑的面容。然而摇椅空了,空了很多年。还有那陈旧的锅灶台,奶奶为我准备我爱吃的晚餐。我仍记得,参加工作后的我,每次回来看奶奶,总是带一堆好吃的给奶奶,明着给钱,暗着还给钱,总觉得无论我给予多少,都表达不了我对奶奶的爱, 始终是我梦里挥不去的乡愁…… 突然之间,泪水滑落下来,滴在空空的椅子上 ……
院子里的梧桐树依旧吐着芬芬,爷爷奶奶却已去了另外的世界,可是他们的爱永远不会消失,是他们的爱让我懂得什么是爱,懂得了接受爱,也学会了给予爱,因爱成了一个内心有力量的人,从小被爱滋养而产生的力量。
缕缕炊烟升腾在空中,弥漫在黄昏的街头,深深地吸一口,眯起眼睛,便沉醉在这浓浓的乡情里。我喜欢这故乡的炊烟,这是对故乡一种深深的眷恋,嗅着炊烟的味道,仿佛闻到了母亲的饭菜香,听到母亲在街头唤我的乳名,喊我回家吃饭。就会想起了那热乎乎的炕头,爷爷奶奶那慈祥的笑脸。暖暖的感觉,涌上心头,比吃了蜂蜜还甜。这种感觉如此美好,像根植内心的一种生发。
走在大街小巷,一切熟悉又陌生。水还是那片水,遇到的父老乡亲还是那样亲切,他们喊我的乳名,那朴素的笑容,带着泥土的芬芳,是我走遍万水千山也寻不到的最妥帖的安暖。在城市的菜市场,在农村的田野里,遇着脸上有高原红的卖菜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我总是以为他们就是我的父老乡亲,常常停下脚步,和他们热络地攀谈起来,说着一些没有边际的话,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故人。他们朴素的内心,简单的愿望,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的向往,不就是一个流着故乡血脉,喝着故乡水的我吗?在故乡,一切都如泥土一样的纯朴和干净。这干净的质地是我一生的底色,我时刻提醒自己做一个善良、干净、朴素、正真、忠诚、纯粹和道德高尚的人。因为我不能辜负故乡母亲对我的哺育啊。
冬夜里的月亮慢慢地爬上故乡的半空,那一轮圆圆的明月,照进了我的心里,月光下,我潸然泪下,掬月入怀,像是把故乡揣在了怀里,小心地把它抱住,生怕它飞走了一样。想起了儿时,在月光下,我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游戏、捉迷藏、踢键子、跳方格,愉快地玩耍,疯狂地撒欢,一起唱着儿歌煮月亮,用竹枝打捞水里的月亮,我用童心写出一首小诗《打捞水中的月亮》,在诗里把月亮捞出来挂在了天上。后来这首诗出现在一本铅印的诗集里,那墨香氤氲了我的一生。如今,一起玩耍的小姑娘们大都已出嫁,只有过年时能偶尔聚聚,平日里多在微信上联系,说起这些,就觉着那时活得是那样肆意而真实,我一走,月亮也走,我在街上,月亮就在街上,我回到家,月亮就在家门口。现在才明白,其实,那一轮圆月啊,始终在我的头顶上。
或许是因为故乡,我对泥土有着特殊的情愫。常常驱车来到郊外,挽起裤腿,到泥地里走一走。虽然我没干过一天农活,但对土地的情感是浓郁且丰沛的。
有时候画画累了,也会和画友走很远,带上相机,去拍摄那一片片葱茏苍翠的庄稼地。待到成熟季节,会骑上三轮摩托,去田野里捡拾花生和地瓜。捡到多少不重要,捡没拾到不重要,关键是去感受那种氛围和生活的情趣。走在一片白杨树林里,听着风沙树叶沙沙的声音,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变奏曲。
故乡,总是给人温暖,令人思念,那是岁月留下的一瓣心香,在记忆里永恒,在时光里安详。
因为这,我们这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管裹着雪,还是带着笑,也不管有钱没钱,路有多远,都要回家过年!
个人简介:董芹芹,青岛作协理事,莱西市作协副主席,青岛春泥诗社莱西分社常务副社长。诗歌是唯一的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