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秦岭南北（组诗）

汤云明

秦岭

秦岭有多高，能分界出华夏南北

秦岭有多广大，能分隔农耕与游牧

这里候鸟留宿，牛羊回头

然而，从秦人到秦国，再到秦朝

他们的志向，都没有把秦岭当高山

跨越秦岭南北，有一种文化叫秦

有一个皇帝叫始皇帝

关中平原，孕育出华夏文明

在这里，大声吼出心愿叫做秦腔

用歌声唱出抒情和生活叫信天游

骊山、华山、太白山、终南山

长江和黄河文化在这里分水

冬天，秦岭阻挡寒潮往南进入南方

夏天，又阻挡湿润海风进入北方

但它阻挡不住，漫漫丝路上的传奇

潼关，长安有个东大门

把守住晋、陕、豫的黄河渡口

历史的关口从这里打开

王朝雄心从这里更迭

黄土高坡

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都能填平黄土高坡上的纵横沟壑

让蓝花花、后生们的小情歌

自由地飞翔、对接

陕北的狗头枣、洛川苹果、富平柿子

红辣椒、酸梅汤、琼锅糖

已经走出窑洞，走下高坡

被旅游大巴和南来北往的客人带走

一排排冬暖夏凉的窑洞、地窑

是人类祖先最早、最原始的栖居方式

如今，更多的人正走出窑洞

融入现代与时尚的楼房

走过黄土高坡

低矮的玉米和小米，温顺的毛驴、羊群

干旱的土地，断流的小河

还有我，这个匆匆过客的记忆

一直在高坡上若隐若现

复活的军团

数以万计的壮士严阵以待

肉体，风干、硬化成陶瓷的模样

一些带着青铜光泽的往事

深埋成七雄争霸，秦人南下、东扩的传奇

地下长安城里，千军万马已经复活

大秦军团在日夜不停地操练、奔腾着

战车、兵马、金戈、铠甲

从关中大地走向万里疆域

斗转星移，拨开黄土已是千年

一缕阳光又照射进来

兵马俑，僵硬的表情开始复活

一腔热血，又开始澎湃

开口说出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

试问，谁曾经拥有一统江山

谁重整山河，让五湖四海俯首称臣

耳边响起大秦、大秦，有个始皇帝

在壶口，遇见黄河

一个大地的壶，收尽黄河之水

也收尽天上、人间的烟火

奔流向下，是为了寻找新的出路或归宿

以晴空洒雨，旱地雷鸣的气势

让水底冒烟，使霓虹戏水

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挖出十里龙槽

亲爱的大河，九曲十八弯，奔涌入海

是我心目中的模样

大黄河，多少次，不得不在困惑中

另寻出路，却始终没有改变

雪山巅峰上，最圣洁无私的初心

在涤荡和浸润过一个民族的历史后

心向东方，融入大海宽广的怀抱

是你最后的理想和抵达

这条黄水河啊！颜色就是你的名字

你用温情、血性与宽慰

接纳着中华儿女的苦乐年轮

黄水河，你也用咆哮和怒吼的姿势

教会一个民族怎样去

敬天、爱人、尊崇自然

还有，在面对困难与险阻时

怎样冲闯出，新的方向和道路

华清池

已经没有权贵来避暑和过冬了

身后的骊山也有些寂寥

华清宫殿的威名，被几个洗澡池代替

我千里迢迢，就为了看这几个干涸的浴池

在秦皇、汉武、唐帝沐浴过的地方

骊山的温泉，一直在洗涤着岁月的尘埃

温泉水滑洗凝脂，却洗不尽盛世长恨

天子恨，江山与美人不能两全

美人恨，红颜薄命成替罪

臣子恨，从此君王不早朝

曾经，华清池象征权贵与奢靡

这里温柔的夜色，埋下了仇恨和战火

安禄山放一把火，用毁灭的方式

烧去与大唐的君与臣、父与子情谊

西安事变，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

遗留在五间厅玻璃和青砖墙壁上的弹孔

还记录着一次黑夜里的兵谏

正值夏秋交际的一场雨

敲打在我中年的脸庞上、思绪里

我想向李太白讨教些风流倜傥

却被丰盈出浴的杨玉环抢占了视野

我知道，华清宫的御汤、海棠汤、莲花汤

只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那个人准备

黄帝陵

一个叫印池的湖水，滋养着山上的神仙

轩辕神庙香火缭绕，汉武仙台登高问道

这里有全民族清明时节的祭祀大典

也有家族和姓氏的血脉传承

几千年来，黄帝种下的柏树仍然茁壮

他留下有脚印历历在目

经过炎帝、黄帝兄弟分心

以及与蚩尤部落之间的征战

黄河文化与长江文明进一步融合

我整理行装，恭敬弯腰

向中华民族的始祖，以及自己的先祖行礼

因为这里写着“文武官员至此下马”

何况，我只是炎黄子孙中，最普通的一个

华山

一部叫《智取华山》的老电影

和一个《华山论剑》的传奇故事

让我对西岳之尊念念不忘

不相信自古华山一条路，我想去看看

落雁、朝阳、莲花、玉女、云台

五个高峰显露、看尽出太华山真容

奇、险、峻、秀各具风姿

再加上太乙道场，沉香劈山救母神话

让太华山天威咫尺，尊严峻极

在几乎垂直上下的索道上，恐高的人

紧紧地抓住扶手，闭着眼睛祈祷

我不怕山高路险，也不怕日晒、流汗

只怕风景不够个性，路途不够艰险

失去了驰骋千里，慕名而来的意义

站在五岳最高峰，向华山元首致敬

并看雁落绝顶，抬头望天宇，伸手摘星斗

当年相约论剑的各方侠客不知去向

只留下坚硬的花岗岩，站立成人的形象

和松林、桧柏迤俪数里，浓荫匝地

古城墙

以前在很多地方见过城墙、城楼

却没有见过像西安古城这样

久远、完整、高大、宽敞、闭合的城堡

仅这条护城河的宽度，就超乎想象

十三朝、七十四帝已经走远

我离它有繁华与盛世却越来越近

土还是千百年前的泥土

墙还是千百年前的城砖

古老与现代，文明与传统

历史与文化，交织成古城的精神气质

玄武门，不仅仅是一扇进出的通道

它也是开启大唐盛世的惊险之门

只不过鲜花和掌声，早已经洗白了

地上的鲜血和权利的争夺

我一遍遍地回眸、寻找、沉思

希望能从刀光剑影的余光中

看到一个个王朝的兴衰

以及历史前进的脚步

西安的早晨

这天早晨，是从广济街上的人声开始

遇见西大街，急匆匆赶路的游客

以及停靠路边等人的小车、大巴

是这个城市旅游旺季的景象

那些在城墙根脚散步、锻炼的大爷、大妈

把小南门早市买成了网红打卡地

这里城墙坚固，城门洞开，物美价廉

勿幕门太小，这里没有达官贵人出入

只有平民百姓的生活与日常

此时，大唐不夜城已经寂静了下来

大雁塔南北广场稍微平静

早起觅食的鸽子，才敢成群地落下来

叽叽喳喳地叫着，长安，长安

钟楼、鼓楼在晨曦中声闻于天

行走在文武盛地，一路都是温暖的地名

大学习巷、城隍庙、贡院、大麦市、未央宫

仿佛重新打开了一段尘封的历史

 汤云明简介：当代作家、诗人，云南省作协会员、昆明市晋宁区作协副主席。男，汉族，1973年出生，1993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诗歌集《岁月之上》、散文随笔集《随言散语》、长篇历史小说《清臣汤曜》等多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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