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      程

                作者 东方慧

      这是发生在60年代的一个真实故事。渺砾每次提起这段往事都会五味杂陈，愤慨、激动、兴奋……。

      那年深冬的一天，不满十八岁的女孩渺砾要启程了，天不亮她就准备好了行旅。

        这次出门是真正的要离开父母独立生活了，母亲有些依依不舍:“听说要打仗了，那又是兵工厂，会不会去打仗？你不去行吗？"母亲见渺砾态度坚决，就没再说什么了。姐姐拿出她最时尚也是唯一一件好衣服给了渺砾，并和母亲一起送至小南街口，父亲则担着渺砾的行李，一直把她送到公路上，见渺砾融入了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才慢慢转身离开。

         母亲哪里知道，走出这条老街，一直是渺砾多年埋藏在心底的强烈愿望，促使她产生这个愿望的原因，是这个地方的世俗与人际环境。渺砾的父母生育多子，除因父亲被拉壮丁失散一子外，其余全部无存，只留下渺砾和姐姐。身边没留下男孩，这是渺砾父母一生的遗憾。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父母老实，家里又没有男孩，便会遭人轻视、挤兑……每逢遇有不公，渺砾的母亲十分郁闷不快，有时也会把心中怨气洒在家人身上，无形中，渺砾特别自卑。十分老实也不言语的渺砾，内心却一次次被激愤、被燃烧，渴望着、梦想着有一天能走出这块天地，她想要振翅高飞，想要胜过男儿有所作为，想要祛除心中阴霾让心沐浴在阳光下，想要生活在快乐中。但路在何方？渺砾多次冥思苦想，特别是上学无望后，她隐隐感到这个梦想非常渺茫，但她却又从未放弃过。

         少年时期的渺砾，从大人们的家长里短中读到了志气，从酸甜苦辣中淬炼了能吃苦的本色，她向往美好生活，她想从生活的微小做起，每天都努力一点，主动一点，去争取生活的光茫；她想用不怕苦、不怕难，用肩膀扛起男儿的责任，展现女子能胜男的风彩，让父母看到希望。世俗造就的巨大压力让渺砾迸发出巨大动力，她总有使不完的劲，为了减少家里负担，她每天早起尽力替父母分担一些劳动再去上学，每逢周日寒署假她都会做一些适应小孩子的事情，她总是不待扬鞭自奋蹄，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劳动，都要尽力做好，不甘落后于他人。

        文革辍学后，她便自动请樱去了工地，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那条老街，也是工地上较少较小的女性，当然会让人嫌弃，她常常告诫自己，虽不列男儿身，但要立男儿心。她与男性一样轮镐挥锹，挑拉运土，同男性一样轮流排班上山砍柴按标达量。渐渐地，踏实肯干的渺砾受到伯伯叔叔们的称赞。工地上人多，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快乐多多，渺砾有生具来的自卑减轻了许多。

         那年春天，全公社调集人马参加一省国防企业的基础建设，这是渺砾第二次离开老街。工地上红旗招展，加油吶喊声，镐锹碰撞声，铁锤打钻声交织一起，热火朝天，年青人有说有笑有唱，劳累中拥有快乐。

        转眼到了初冬季节，一个能让年青人走出去的机会降临。一天下工后，有多个工友接到了参加国企招工的通知，他(她)们打起被包离开工地，回家等待体检通知。一起做工的同班同学走了，比渺砾年龄大的小的都走了，硕大的工棚，长长的通铺一下子显得十分空荡，只有渺砾和一个不识字的女孩、几个年龄很大的工友在此。这一夜，渺砾辗转无眠，失落感直击心头，以前都是母亲在唠叨抱怨，这一次让渺砾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世俗的可怕。“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世俗让自卑的渺砾心中无疑又添了新愁，她真正感觉到了被轻视、被遗忘、被排挤。渺砾心中的激愤被彻底击起，似浪潮在心海翻腾，似恕火在胸中燃烧，似海狮要吼叫，她一次次握紧拳头，恨不得去撞破天空，但确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新的一天开始，渺砾没有了往日的朝气，她萎靡不振，失魂落魄，好不容易傲到下工时间，她毅然请假回家，孤怜怜地一个人行走在暮色之中，用王菲的一首歌词来形容渺砾此刻的境况再适合不过:“观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袅袅炊烟，你要去哪里？"是啊，渺砾要去哪里述说呢？去哪里求解呢？她心里一片茫然。回到家里，她终于忍不住豪淘大哭，父母也无能为力，渺砾的姐姐说:“你去找队长试试"，姐姐的这句话尤如为渺砾点亮了一盏寻路的明灯，对！只有去向队长求索！她擦干泪水急忙向队长家走去。

        队长家正从村南搬到街上的老食品瓦房，在家忙着砌鸡笼呢，渺砾就在现场与队长理论:“我出身贫民家庭，家里无人参加反革命暴动，本人无不端行为，同届同学都能进工厂工作，为何我不能？"当然也少不了一罗筐一罗筐地倒好话哀求。队长砌完鸡笼，渺砾的话却还没说完，她要把敝屈已久的话掏光说尽，她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那一丝的希望，她誓有“不破楼兰终不回"，“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决心，以致于队长在几十年后偶遇渺砾，风趣地说她是个争取生:“你让我没有想到，平时胆怯老实巴交的，那天怎么会有那么多话”，“你这个争取生还真为全大队乃至全公社都争了光。"

        渺砾从队长家出来，家家均已闭门，街上寂静，无一丝灯光，只有满天的繁星贬着怜惜的眼光在瞅着她。吱………，这开门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分外响，街上迅即闪出一道昏暗的灯光，是母亲盼她回家已经张望好几次了。 

       第二天一早，渺渺又按时赶回了工地。一日清晨，渺砾终于接到了体检通知，她噙住激动的泪水，怱怱赶回家。虽是前几天的一场雨，但路上仍泥泞难行，渺砾穿上父亲的水鞋往县城赶去。鞋子不合脚，很快打起了血泡，她不敢耽误，等走到县城，脚后跟已是血肉模糊，但喜悦之情替代了疼痛。渺砾去的晚，反而少了排队，一项一项检查下来，全部合格。

         渺砾出发的那天，她本想告诉母亲，走出这片世俗之地，是她心中最快乐的事，既使环境再差，或身处逆境，哪怕是去冒险，也甘之如饴。但一向内心倔犟却又寡言的渺砾，最终没有说出口。自幼，外界撒下的那颗要她自强不息的种子在她心中萌芽、长大，支撑着她从少年时代起，每一步都走得努力、笃定，她要冲破世俗枷锁，去彰显女孩也能胜儿男，她要努力去点亮生活。现在，渺砾终于踏着青春的脚步，带着喜悦，带着激情，带着誓与男儿同征程的初心，壮志满满地向着希望，向着理想，向着一个全新的人生环境和自己的人生目标启程了。

  首创于 2020年10月

  整理首发于2024年3月10日

吕传慧，网名:  东方慧。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国企退休。热爱生活，具有创作热情，积极传递正能量，在本厂报刊、襄阳市军工专刊、“武汉市百步亭文学和长江文学等网络文学平台发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