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薄云的吕梁山深处藏着一座百年古宅——
朱家大院,依着山和水,
在霍州大地的历史褶皱里,
生长出熠熠生辉的晋商文化。

朱家大院,虽不及乔家大院、王家大院有名,但并不等于无名。它出身皇族,从不争宠,遗世而独立。
朱家大院的先祖身份尊贵,乃明朝皇室的显赫后裔朱逊烠,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三个儿子代王朱桂的第八个儿子。1461年,由怀仁王改封为霍王,成为霍州朱家始祖。王府建在霍州城内俗称老城堡。霍王共有十二子,分为十二门,许村朱家为朱十门直系,故称“朱十门”,也是朱家大院的所在地。

朱家祠堂
朱家祠堂建于明代繁盛时期,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站在这里,让人不由得有了凭吊的情怀。
祠堂公门上端“孝思维则”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寓意含蓄,令人顿时肃然起敬。
祠堂对面的窑内供奉着历代朱姓的祖宗牌位。正房台阶下两侧建有侧房,为族内子弟读书习礼之地。每逢重大节日,十门的子弟便会聚集到这里,由族长领头焚香,祭拜先祖,祈求祖宗保佑家世兴旺,子孙绵延。袅袅升起的香烟,传递着后代对先祖的孝心与思念。这种以血缘为基石,以亲情为纽带,保持着与祖先心灵沟通的方式,穿越漫长的时空隧道,成为植根于人们心中的文化习俗,也成为这片土地场域精神的一部分,进而延伸为一种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朱家大院
朱家大院所在的许村,文化底蕴出人意料的深厚。殊不知,它竟是一个源于夏代的四千年古村。在这里,能与浸润千年流光的古磨盘、古建筑、古寺庙、古道路邂逅。漫步在如此美妙的意境中,片刻之间便迷失在那千年历史的云烟中了。
朱家大院墙体高大,犹如一个城堡,青砖灰瓦的外墙布满了时光的印记,让人感受到岁月的厚重和历史的沉淀。走进院内,漫步其中,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会被它独有的气质吸引,宏伟的建筑震撼,精美绝伦的砖雕、木雕技艺惊艳。
走访过山西的诸多大院,但仍不由得为朱家大院的奇妙惊叹。


朱家大院主院
大院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气势磅礴,分上、中、下三层,层层递进,犹如一幅展开的山水画卷。总面积1778平方米,建筑面积达3500多平方米,大小各式建筑240多间。各层均有大门出入,层与层之间由内设台阶楼道通连。各层主体建筑皆为坐西朝东的靠山砖窑,外设抱厦回廊。抱厦均为4根檐柱。阑额或浮雕花草鸟兽,或悬雕人物形象。各院窗棂图案都以传统民间喜宴“四盘子一锅子”为主调,却又富于变化,并不雷同。
修建这座大院的人叫朱连科,出生在两百多年前,乃霍王朱逊烠的第13代孙,是位经商奇才,将生意做到晋陕豫三省,开了几家当铺,成为富甲一方的商界巨擘。曾经,可怜的朱家后人在朱明王朝覆没后,躲在冷僻的许村逃避改朝换代后的政治风雨。如今,朱家在他的手中,重新崛起,应该可以告慰先祖的在天之灵了。
朱连科选中许村营建朱家大院,是因为此地乃是风水宝地,有霍山神的庇佑。生活在这里的祖先很崇拜霍山神。《霍州志》记载,战国时期霍山神助赵襄子几经曲折灭掉智伯,赵、韩、魏三家分晋,终成大业。隋朝末年,李渊、李世民父子举旗晋阳,率师南下,在霍邑得到霍山神的指点,打败隋将宋老生,并从此所向披靡,直逼长安,成就了大唐霸业。也许,正因为有了霍山神的保佑,朱家后人才能躲过亡国后的血雨腥风,成就另一番伟业。
上院也叫主院,是朱家大院建筑群中最为精美豪华的部分。正面坐西向东建有五孔高大宽敞的青砖窑,是为正房,居住着家里的长辈。正房的青石台阶下,南北两侧各有房三间。一层四合院,三侧都有前插走廊。正房顶上建有二层楼房,高大明亮,也有前插走廊。其南北两排侧房上又各建一层小巧秀美的木房,别具一格,是朱家少爷、小姐居住的地方。


木雕
朱家大院中,最让人动心的是位于南侧的小姐绣楼。
走进闺房,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东端有一个向南开的六角形天窗,窗户的正下面是中院的大门。夏去秋来,冬去春来,想象她总会站在窗口看慈祥的父亲和爱她的哥哥们早出晚归,偶尔也会悄悄地听哥哥们讲外面精彩的世界。
北方素有“耕读传家”的传统。古代除了官办的学堂,民间办学风气也很盛。中院便是朱家大院的私塾,专为朱家族中子弟而设。时光荏苒,朱家学堂的琅琅书声早已湮没在时空的隧道,书院的砖瓦中熏染了太多的书香,感染着每一个来这里的人。
朱家大院的下院是长工、车夫和佣人生活的地方,很安静,与上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窑内没有豪华的装饰和家具,只有简单的陈设和生活用品,虽然简朴,但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朱家祠堂仪门
朱家大院最大的特点是“奇”。一奇,院子套院子,三座院通过楼梯贯通相连。二奇,朱家大院所有建筑,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尤其是中院东部客厅的歇山顶厦房建筑,前后两坡檐,厅内椽檩油漆,历时170余年,至今仍熠熠发光,鲜亮耀眼。窗棂阑额、屋脊檐柱,浮雕悬雕比比皆是。木刻砖刻栩栩如生,图案多为富贵牡丹、喜鹊登梅、五福临门等。三奇,“水道”设计奇特巧妙。各院排水暗沟相互衔接,畅通无阻。四奇,“烟道”暗行。三座院内有70多个大小炉灶,各屋却均不留烟囱,统一从最高处冒烟。各炉灶同时生火,既互不影响,又不会因下院烟雾迷漫至中、上院。五奇,上院正房窑内有地下暗道直通村外山上,且神秘莫测,历经数代,至今无人敢探。
朱家大院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灿烂无比,与周遭被岁月风雨侵蚀倒塌的普通民居形成鲜明的对比。大院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是由工匠们精心烧制、打磨和挑选的,耐用性极强,没有万贯家财是万万造不出这么结实的房子的。据说朱家修建此院,聘请了500多名雕刻师傅同时开工。
庭院深深的古宅,总有些古怪离奇的传说。一说,当年朱连科修建朱家大院时,家中曾有一盛米的大瓮。每日给工匠民夫做饭时,紧闭瓮口,只拔开米瓮底部的塞子,米便从窟窿中流出,且取之不竭,直至大院峻工,瓮中之米方尽。又说,朱连科为加快工程进度,曾设宴犒劳工匠民夫,不料犒劳后工程进度变慢。朱连科便细问其故,工匠风趣地说:“您老到房上试试看,犒劳前盖的瓦,动一瓦三瓦活动;犒劳后盖的瓦,动一瓦七瓦相连。”朱连科恍然大悟,原来是犒劳后工序增多,质量更好。还有一说,当年曾有人对朱连科说:“你把朱家院盖得再好,死后也带不走一砖。”朱连科道:“别的不带,我偏带一砖”。死后入殓时,家人竟忘了给其棺材内放这一砖,棺材抬出中院大门,门顶绣楼六角形开窗正上方一块砖突然掉下,在厦棚上翻了两翻,正好落在朱连科棺材盖上。朱家人遂将此砖连棺材一并葬入坟墓,而绣楼六角形开窗上所缺这一砖,170年来从未有人能够补上。
站在朱家大院的瞭望台向下俯视,朱家的当铺、田地、码头尽收眼底。那座坐北向南且颇壮观的二层深宅大院,据说是朱家的当铺。朱家典当行的贵重物品一般都存放在楼上,不太贵重的则放在楼下。当铺的规矩是抵押贷款,总有一些典当户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赎回抵押物,致使当铺积存的东西越来越多,于是朱家便在“砖院”前修建门市部作为销售点。
灵活多变的经营模式让朱家生意一度红火,然而再辉煌的行当也抵挡不住岁月的踩踏。如今的朱家当铺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残缺的身体诉说着岁月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