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口琴声
文/张利学
房屋外呼呼的北风,吹着树上还没有掉落干净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窗户上糊的麻头纸凸到了屋内,窗户里用图钉订的塑料布不时的全身动弹着,不知道是哪里钻进来的风打扰了它。
土炕上的王的全正在侧着身子想吐痰,一时咳不出来,坐在正对门桌子旁边椅子上的儿子王有金,连忙一个箭步上了炕沿,帮父亲捶背,好让他能够把堵在嗓子里的痰吐出来。
此时王有金的母亲到小里屋倒开水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他们父子两个。王的全把痰吐了出来后,反转身子,平躺在炕上大口的喘着气。
儿子王有金看到父亲没事了,一转身跳了下去,一手拿起一个磨得只剩三分一的铁锹,另一只手挪开煤渣窑的木板盖子,把铁锹杵进煤渣窑里掏出一小撮的煤渣倒在他父亲吐痰的地方,用脚搓了搓,拿扫把把痰和煤渣一起扫进了铁锹里,向门外走去。
等王有金回来时,他的父亲已经趴在了炕头,他看到父亲手里拿着一个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父亲叫他的名字,他走到炕边,父亲把那个袋子给他,他打开袋子看到里面是一个铁疙瘩,不是吃的东西,王有金有些失望。
此时王有金的父亲得了肝病,疼起来的时候特别的厉害,他都想一走了之,可是看着他的老婆,再看看眼前的儿子,他的心又软了下来。这些天他时常想起他父亲给他说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如今他用这句话在鼓励着自己。可是,他一个像作废了的人一样,不能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丝的贡献和改变,想到这里他又自责起来,他又想到了一死了之。
儿子王有金把手里的铁疙瘩放到袋子里,抬头看着父亲,似乎在诉说,你这是什么东西,也不能吃,这个有啥用。但是他没有说出来,父亲王的全看出来了儿子的心事,对儿子说:“这个布袋袋里装的铁疙瘩是一个宝贝,它叫口琴。”
口琴,这个名字对于刚上六年级的王有金来说,根本不知道是啥东西,因为他压根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每天面对的就是三间石头房子和一个只有三只羊的羊圈。再就是村里小学的同学们,别说他没见过,就是他们学校的全体学生估计都没见过这个东西。
父亲对他说这个东西能吹响,你可以用嘴试试,王有金半信半疑,他按照父亲的步骤来,竟然能把口琴吹响了。只是把嘴唇磨得够呛,不经意的抬头,他看见父亲王的全的脸,在摇晃的烛光里,消瘦的脸越发憔悴,古铜色一般,没有一丝的生机,这个颜色和屋里墙壁上的颜色混为一体。露出发黄的牙齿里看出了父亲的欣慰,嘴角的上扬里看的他父亲很是高兴。
父亲对他说这个口琴是小时候在地主家当童工时,地主的儿子给的,因为每当夜晚休息的时候,他就会听到地主儿子吹的口琴声,这声音很悦耳,这时他就会起床坐在地主儿子的房间外边,听口琴声,后来地主的儿子发现了他,知道他也喜欢这个声音,就偷偷的给了他一个。可他从不敢拿出来炫耀,直到不在地主家干活,和他母亲结了婚才拿出来让母亲看……。
王的全一边说一边沉浸在那个快乐的童年记忆里,他给王有金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像父亲这样,一辈子待在大山里,没有走出去半步,如今半辈子过去了,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五十年后,王有金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他时常想起父亲对他说的话,每次都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来,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受尽了冷嘲热讽,他靠着自己坚强的臂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上学,找工作,结婚,生子……。
如今自己的儿子已经结婚,他还没有到退休年龄,工作之余,他会拿出他装在袋子里的小口琴,在吃完饭的午间,吹上那么一会儿。他想把这口琴吹给已逝多年的父亲听,他想用这口琴声告别过去那苦乐的童年,他想用着琴声来“打发”他无聊的时光。
他的琴声里没有悲哀,没有喜悦,平淡的像一条小溪,只管静静的流淌,一直流淌着。不念过往,不惧未来,一直流淌到他的心里。
【作者简介】张利学, 河北邢台人, 爱好文学,一直在学习, 愿结交文学爱好者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