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爱人、女儿、历史人物、神话人物、普通女性的诗
【圣卢西亚】德里克·沃尔科特(4首,新旧各二首)
帕拉明*
她曾经喜欢说,我也喜欢听,
“帕拉明”,里面有可可的香味,
树干交错、多叶的烛木,
从塞尚和西斯莱的画中直接走出,
小路起伏,上升,然后坠入葱郁的山谷,
我女儿们在那里居住。
这名字本身就会让我们笑起来,
仿佛里面隐藏着很深很深的秘密。
我透过低矮的交织着爱的树干看到它,
而她已走了,但山依然在,我和她一起时,
这就是我们以及孩子们的帕拉明,
山的气息和音乐,没有一点这个名字的暗示,
只有轻微地摇晃,“帕拉明”,“帕拉明”。
*帕拉明是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岛国北部山上的一个村子,作者的亡妻和两个女儿曾居住此地。(译者注)
2016
拉佩罗斯伞*
她没心没肺的缺席让我思绪倍增,
鸽子岛,游艇的三角帆,
再往上,三棵紫葳树,繁花努放。
又是没有你的灿烂日子;抓住我的手,
带我去我们曾经去过的任何地方:帕蒂山谷
或拉佩罗斯市的空屋,
那里的墓碑像星期天的风帆一样不断增多,
鳏夫在粉红色阳伞下航行,
人们认为疼痛或无痛平底锅对灵魂都有好处。
你沿着特拉加雷特路行驶,进入圣詹姆斯。
彼得,她忘记了什么,你每天都在学。
这个国家有很多可以用来描绘的名字:
帕拉明,菲扎巴、库瓦,树木押韵。
她在一个没有时间的村子里睡眠,
我的钢笔和你的毛刷在同一个韵点上合流。
*2017年译自沃尔科特生前最后一本诗集《早晨,帕拉明》(译者注)
2016
布里克街,夏日
夏天适合散文,柠檬,裸身,倦怠,
为想象中的归来而永久地无所事事,
稀有的长笛,赤脚,八月卧室里
纠结的床单,星期天的盐,噢小提琴!
当我把夏日暮色摁在一起时,那是
一个月的街头手风琴和喷水器
铺列成灰粒,从我身体跑出去的小影子。
音乐启启合合,布里克街上意大利语我的意大利呀,
你好啊,安东尼奥,孩子们的戏水声
撕开玫瑰红的天空,纸河流淌而下;
鼻息里的黄昏,水的气味
沿着扔满垃圾的街道,不把你带到水边,
而在脑海中聚拢这些岛屿和柠檬。
这里有纽约哈德逊河,像火焰中的海。
我在炎炎夏日里为你解衣,
然后笑,然后擦干你湿润的肉体——如果你来了。
埃及,多巴哥
——给NM
在这巨热的海岸边
有一棵被击毁的棕榈,
项羽是一个亡士
生锈的头盔。
麻木的安东尼,在麻木中
拨开她软塌的
性,她靠在他身边像一只睡猫,
而他知道他内心是真正的沙漠。
在她隆起的
沙丘上,
他的心脏砰砰而响,
军队幻影褪色,
做爱弄乱的床单上,
三桨战舰慢慢隐去。
她圣殿的雕花门上
一只苍蝇转动它带来的讯息。
他把一绺湿漉漉的头发
拂到她耳后,
同熟睡的孩童一般完美。
他发呆,懒散,如同倒下的梁柱。
下午三点,他像一棵铜色
棕榈树一样躺下
在炽热的海边,
在一条河边,在埃及,在多巴哥。
她的盐沼泽地
在他解甲而沉没下去的热度中
干涸。
他用一个帝国交换她的汗珠,
用竞技场的喧嚣,
元老们
不断变幻的冲浪,
交换无声的天花板覆盖无声的沙——
用这头灰熊,皮毛,
正在脱落,镀了一层银色——
交换这快速的狐狸和她
甜美的狐臭。他被睡眠
肢解,头
在埃及,脚
在罗马,腹股沟是沙漠地带
死亡战士的沟槽。
他在她僵硬的头发中
滑动手指,
她头发的清脆如同母马驹的喷泉尾。
阴影爬到宫殿的瓦顶。
他累得动弹不了;
稍一呻吟就会唤醒
军号,多一个手势
就会开战。他目光炯炯,
一只盾牌
反射着火光,
无法对杀戳皱眉的
铜色眉头,流出太阳威力的汗水。
这不是秋欲的
狂风骤雨,
这驱动他的异心
无论焚烧或冷却都与灰尘一样,
到了这一步,甚至不是爱,
而是巨大的没有叫嚣的
愤怒,逐渐增长,
因为它的深处是静默;
它能听见她年轻的
棕色血液的河流,
它能感觉到整个天空
同她的蓝色眼睑一起颤动。
她带着孩童的软引擎睡去,
这睡眠镰刀一样
割开长矛秸秆,征伐
军队的收获物
不带一刀一枪,
如同缔造凯撒们那样,
对着苍蝇溅射,
把桂冠印记
拍打在它们前额上
这些醉鬼,喜剧丑角。
谦卑至极的睡眠,其中的安详
如死亡一样甜,
它的沉默具有
海的所有重量和翻腾,
用一根头发的颤动呼吸,摇撼地球。
败碎的,狂野的
头戴棕榈的安东尼,
在埃及腐朽,
把整个世界都准备
输给阿克提姆岬和沙土,
其它一切都是
虚荣,只有柔情不是,
这柔情给予一个女人,并非情妇
而是熟睡中的孩子。
天空无云。下午和缓。
【南非】科奥拉佩茨·科西西勒
Keorapetse Kgositsile(1938-2018),南非前桂冠诗人。
来自哈瓦那的信
——给K
曾经,我边说
边把小手放在
记忆的挂毯和我自己的腰部
听着布鲁斯寻找声音:
如果爱你是错误的
我不想做正确的事
如今,虽然我不拥有
一千个雷鸣般的声音
比如像南非诗人马齐斯·库内勒那样
也没有尼尔尼亚诗人阿巴尼那样的顽皮勇气
当我追溯欲望和渴望的形状时
我希望我是梦的制图师
但我最终只得出一个顽固的问题:
我应该更爱我的心吗
因为每次想念你
我都在心里找到你
节日般的心——给D
(节选)
喜庆的心知道
它总是可以比你必须做的
做的更多
而且总是做的更好。
......
所以我知道心
总是可以比我必须做的那些事
做得更多
更好,总是做的更好
因为区别是
某一天可能会庆祝
带来区别的那一天
我还知道
这里有些谣言
有些公开而大声
有些是封闭的
除了他们隐藏起来的恶臭
所以当你看到我在街上
走来走去,走上走下
唱着你的名字
那是因为我很兴奋地埋葬
孤独
有人称之为自由的孤独
我拥抱这一刻——
爱飞起,飙升,
超出任何熟悉的高度
或可想象的地平线
画出无限的画面——
当它陷入我节日之心的
每一个缝隙
【南非】蒙加内·沃利·塞罗特
Mongane Wally Serote(1948),南非现任桂冠诗人。
亚历山德拉
如果可以说——
母亲,我见过更美丽的母亲,
其中有一位最慈爱的母亲,
我告诉她我会去她那里——
亚历山德拉,如果真的如此,我早就离开你了。
但我们只有一个母亲,无以替代,
正如我们无法选择出生一样,
我们无法选择母亲;
离开她们,就仿佛离开生,而奔向死。
亚历山德拉,
我的初始与你纠结在一起,
就好像你给我的命运打了一个结。
你在我内心的寂静中颤动
你在我喧闹的心跳声中静穆。
亚历山德拉,我常常哭喊着你。
我口渴时,舌头尝到了灰尘的味道,
灰尘重压你的胸脯。
我口渴时,会哭喊着亚历山德拉。
你乳房里渗出东加斯污水,
水被我兄弟的血稀释,
他们曾选择东加斯为临终床。
你爱我吗亚历山德拉?或者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吓到我了,妈妈,
你的表情就好像你会对我使坏一样
你吓到我了,妈妈,
当我躺在你的胸前休息,有件事告诉我
你真是太残忍了。
亚历山德拉,地狱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见过一些人,但我觉得我并非其中之一,
亚历山德拉你在对我做什么?
我感觉我已沦落到如此柔弱的地步了!
我平躺着,别人踩着我走到很远的地方。
我离开你无数次了
又回来。
亚历山德拉,我爱你;
我知道
当世界万物对我来说变得可笑时
我默默涉水回到你身边
躺在废墟之中,
简单而又黑。
【圣卢西亚】弗拉狄米尔·鲁西岸
弗拉狄米尔·鲁西岸(Vladimir Lucien,1988),圣卢西亚岛上最年轻的优秀诗人,剧作家,话剧演员,2015年获得加勒比海地区的OCM Bocas文学奖。
落潮,之一
毛巾在她手里开花
枯萎,
又开花,又枯萎,
她擦拭着餐厅里
最后一张桌子。一杯剩下的
鸡尾酒,冰上生长出水。
气味,溢出物,和脏盘子
停留在那里很久, 就像食客离开后
无声的笑声。此前,服务员
在暴晒后的游客周围转来转去,
一个订单接一个订单,进进出出,
厨房门来回摆动——一种服务的节奏
躁动不安。我看着她们
移动的身躯被疲劳压垮,
没有劳动歌,或者号子歌
可唱。我想向她们展示我的心脏
被同情的青苔侵蚀,
仿佛鸽子岛上的废墙。
如此之快。我想要她们
听见我所听见的餐具帝国
的链锁声。向她们展示了游客口袋
里的深厚历史。我吃完盘子里的食物,
再一次想着怎样做,
我必须独自行走在海滩,拾起我脚下
叨叨絮絮的贝壳,石头,海珊瑚骨骼,
踩碎,成长为一堆积怨,
逐渐囤积的愤怒。她擦着最后一张桌子,
我的;她的手指伸开,像根节。
我拾起惧怕,起步。
明迪,写译编,各若干本,《明迪诗选》《舞在敖德萨》《新·华夏集:当代中国诗选》等。策划过中外诗人互访、翻译坊、少数民族视频专辑等项目。曾是佛蒙特驻写计划评委。鹿特丹和柏林网站编辑,2021世界诗歌日·亚太地区和美洲地区共同策展人。美国Tupelo Quarterly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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