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南道的“旱地码头”
——记“丝绸南道”及古驿站
峨堡
作者/才登

钟灵毓秀的祁连山是丝绸之路上一座重要山脉,它像一座伸进西部干涸戈壁沙漠的湿地岛屿,更像一支吸饱了墨水的笔,每一处都显得饱满丰腴。它不仅使祁连山腹地展现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就连河西走廊南山都呈现出沃野连绵,草木茂盛的繁荣景象。这让当时靠驼队和马帮运送货物的商人对祁连山南麓的草原垂涎三尺,这也是古人开辟扁都口至峨堡这条丝路南道的原因之一。

海北藏族自治州位于祁连山中部腹地,为青海之东部门户,是古“丝绸之路”的主要通道之一。东南与大通、互助、湟中、湟源县接壤;西与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天峻县毗连;南与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县隔湖相望;北与甘肃省天祝、山丹、民乐、肃南县为邻。平均海拔3654米,主要气候特点为寒冷期长,温凉期短,光照充足,西北风大。因所处地理位置特殊,加上长期与其他民族频繁交往,使其文化产生了强烈的地域性、多元性和开放包容性的特点。

海北历史悠久,幅员辽阔,多处发现的卡约文化、辛店文化遗址证明,早在3000多年前这里就有人类活动。史料记载,汉平帝元始4年,爱慕虚荣和拥有政治实权的王莽为了让游牧的羌人内附,当然,更主要的是为了国家战略需要,在今海晏县设置了西海郡。

两汉时期,祁连山南麓的大片草原成为古羌人先民们赖以繁衍生息,狩猎驯养,逐步发展畜牧业生产的天堂乐土。有了生活追求和生产活动,也就有了部落与部落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的频繁往来和简单的贸易交换。久而久之,为了满足更高的生产生活需求,这种简单的贸易往来逐步走出了原先的单枪匹马、小打小闹,走向了相对开阔和正规的通道。随着农牧业生产的日趋完善和简单的冶铜业、畜产品的出现,河湟与河西走廊之间的交往逐渐繁密起来,为了贸易互通便开辟了祁连山南麓牧区与张掖之间的通道——西平张掖道。由于羌族(古称,羌)大部分游牧于祁连山以南地带,而匈奴(古称,胡)各部落驻牧于祁连山以北,所以,后来的张掖道又称为“羌胡大道”。

汉武帝元狩四年,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和乌孙等部建立外交关系,妄图搞活祁连山周边的贸易往来,但又迫于匈奴的强大,不得不另找时机。当时的匈奴像一股潮水一样从西向东席卷而来,势不可挡,早已攻打东胡到燕山以东,驱逐月氏到祁连山以西,南渡黄河攻占了中原的河南等地。这样的攻势使匈奴占领区和秦都咸阳仅仅相隔不到数百里地,这对当时的秦王朝构成极大的威胁。当时的匈奴不但是西北游牧地区的大佬,更是秦都及边城的一大隐患。鉴于此情,汉武帝再召张骞出使西域,准备联络被匈奴从河西赶到西域的大月氏人,共同夹击匈奴。渴望为国建功立业的张骞,毅然应募。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张骞带着百余名随从从长安西行,在途中被匈奴人俘虏,扣留了十一年之久,但他依然不忘使命,设法逃脱看管后辗转来到大月氏。大月氏表示,他们已经西迁很久,只想安身立命,平安度日,无意再与匈奴打仗,同时,他们也渴望和汉朝建立友好关系,并保持往来。听此意愿后张骞返回长安,向汉武帝报告了西域的所见所闻和大月氏的态度。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派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张骞率领使团,带着上万头牛羊和大量丝绸,访问西域的许多国家。西域各国也派使节回访长安。汉朝和西域的交往从此日趋频繁。与此同时,汉王朝决定出兵攻打匈奴,不久打通了内地通往西域的陆上交通,至此,河西走廊就成为长安、洛阳通往西域和中亚西亚以及欧洲的重要通道;成为东西方之间经济、政治、文化进行交流的主要道路。

公元1877年,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他的名著《中国》一书中首次提出“丝绸之路”一名。《中国》一书的出版距今已有147年的历史。李希霍芬历时四年,通过7条线路游历中国,肯定了“丝绸之路”是古代中国对世界的杰出贡献,是古代中国对世界经济的杰出贡献。他说:“从洛阳到撒马尔罕(今属乌兹别克斯坦)有一条古老的商路,将其命名为‘丝绸之路’。”这种说法很快得到东西方众多学者的赞同,为了纪念这位杰出的地理专家和作家,祁连山在西方被命名为" Richthofen - Gebirge ",即李希霍芬山脉。

甘肃省作家刘进宝在《敦煌学》中记载:“我国陆上有三条平行的“丝绸之路”。中间主道就是河西走廊,称河西道,也称中道或孔道。从长安(今西安)出发,经过兰州、中卫平原,然后穿越河西走廊,出玉门关,沿着天山北麓前进。这一路线途经的城市包括吐鲁番、乌鲁木齐、库尔勒、喀什,之后继续向西穿过帕米尔高原,最终到达地中海东岸的罗马各地;北面一条称‘草原丝路’亦称北道。起点在北方的蒙古草原、准噶尔草原、哈萨克草原;因河西道(张掖道)北连‘草原丝路’,南拢张掖至青海的‘羌中道’,它将南北丝路在这里连接成网故称‘羌中道’,亦称南道。”所谓的丝绸南道是从西宁出发经大通、门源、祁连出扁都口至张掖。在贸易交流中,如果北道、中道受阻,可由南道迂回过此道,从扁都口进入张掖再去敦煌进西域。

喇秉礼先生在《丝绸辅道“青海路”的兴衰——兼述历史上青海地区的商业贸易活动》中写道:1956年,西宁市解放路口东侧因修建青海省粮食厅办公楼挖筑地基时,发现了波斯萨珊王朝银币76枚,著名考古学家夏鼐先生认为:76枚波斯银币在同一地点成批地被发现,证明西宁在古代中西陆地交通线的孔道上,而孔道就是闻名的丝绸辅道——“青海路”,或称“丝路青海道”。这一发现和论断与史料记载中的内容不谋而合。

东晋时期,河西走廊一带出现了割据瓜分的局面,战事频繁,交通受阻,往来于此的商队全部从青海通过,一时间,这条“青海南道”变得繁荣热闹起来,凡是进出河西走廊的商贾、使节都要经扁都口通过祁连。丝路商贸活动的引进大大激发了人们的消费欲望,因为商贸往来首先带给人们的是物质(包括钱财等)上的富足,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其次是不同的商品来源地域带给人们的精神差异和认知影响。丝路商贸活动可谓广集奇货异珍、令人眼花缭乱,从外奴、艺人、歌舞伎到家畜、野兽,从皮毛植物、香料、颜料到金银珠宝矿石金属,从器具牙角到武器书籍乐器几乎应有尽有。而外来工艺、宗教、风俗等的随商进入更是不胜枚举。这样的机遇使得峨堡成为内地通往草原牧区的第一站。《西宁府志·古迹》载:“峨堡,为蒙古语,藏语称之为“喀尔玛”,意为红色的古城,距今已有880多年的历史。”著名的丝绸之路南路(青海道)从峨堡穿越扁都口而过,使这里成为青海通往外地的唯一辅道。当时的“南辅道”起着相当于现在的“战备路”的调节和疏通作用,而这一通道的中心枢纽就在海北的祁连县峨堡镇。南来北往的商队经过铁迈达坂、头塘达坂、卡子沟达坂、巴哈达坂,翻山越岭经过门源再往峨堡集中,最后到达张掖,而凡经扁都口或者托勒川(今央隆乡)踏入青藏腹地的军队商旅,无不先叩响峨堡的城门。

在“丝绸之路”、尤其是“青海道”的开辟中,有两个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一是西汉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二是隋朝皇帝隋炀帝。霍去病指挥了两场河西大战,直取了祁连山,首次将河西走廊纳入了华夏的版图,丝绸之路才得以开辟。而彻底打通“丝绸之路”者却是隋炀帝。
史料记载,大业元年(605年),隋朝将领打败契丹后,隋炀帝派遣军队将吐谷浑消灭,拓展了数千里的疆域,并且推行郡县制度进行管理。 大业五年(609年),隋炀帝亲自率领着大军从长安城(西安)出发,经过甘肃西上青海,横穿祁连山来到河西走廊中部的张掖郡。在封建社会众多的皇帝当中隋炀帝是向西走的最远的一个,并在西巡过程中设置了西海、河源、鄯善以及且末四郡,大大促进了甘肃、青海、新疆等地区成为中华民族不容分割的一部分。鉴于张掖在贸易上的重要地位,隋炀帝在古丝绸之路上举行了场规模浩大的万国博览会,向外界显示了华夏的强盛,使这次盛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世之举,这次活动影响非常深远,不但促进了古代东西方商品以及文化的相互交融交流,也彻底打通了“丝路南道”。

唐代著名诗人李贺的诗句“天含青海道,城头月千里。”生动再现了古丝绸之路“青海道”的苍茫冷月。当时,矗立在“南道”的峨堡驿站,街市上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将中原的丝绸绫绢、瓷器细软;西部的鹿茸、麝香、豹皮牛羊等贩运到这里进行交易买卖。中原的商人们夸自己的丝绸是如何轻柔美丽,西域的贾客们也不甘落后,称赞自己的玉器是如何稀罕名贵,本地的买卖人赶着成群的牛羊驼马,任人挑选,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一笔笔的生意在这里完成。就这样,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极其繁华的峨堡,马嘶驼鸣,车铃叮当,叫卖声和猜拳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有饭庄、客栈,有卖小吃的和玩杂耍的。

公元十世纪,河西走廊和祁连山都被西夏占领,北宋政府为绕开西夏的领土,从天水经青海至西域的“青海道”。其实就是之前“羌中道”的延伸,它从青海湖边经过,穿越广袤的柴达木盆地,翻越阿尔金山最终进入西域。他们用脚步、用马车丈量高原大地,实现东西交流的梦想,同时也成为宋朝以后一条新的商路。青海丝绸之路是平行于河西走廊丝绸之路的古代通往西域的丝绸南路。十一世纪西夏崛起,青海道和河西走廊被切断,北宋只能向北渡过黄河,再由河套地区向西进入西域。这个时期,祁连峨堡这条军商必经之要道还是得以继续沿用和繁荣。随着贸易和互市的进一步需要,元朝时期在这里筑建了峨堡城,至此,峨堡逐渐成为“丝绸南路”上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发挥着对外通商“口岸”的作用,被誉为欧亚大陆的“旱地码头”,也是古丝绸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将它称为丝绸南路的咽喉要道或青海的“北大门”都不为过。这种繁荣景象随着明代货物改走水路而日益萧条,峨堡城也因此由盛转衰。

新中国成立后,道路交通飞速发展,西平张掖道成为欧亚大路的桥梁。宁张、民门、岗青等公路四通八达,无论政治经济还是文化建设方面都起到极大的发展作用。“青海道”更是发挥了她前所未有的重要贡献,她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但拴住了经济,凝聚着文化,还成为一条各民族团结奋斗之光明大道。

如今,走进草原深处的汉藏走廊重镇峨堡,依山而建的峨堡古城清晰可辨,从城墙背面的山坡上放眼这座驿站,古老的城池屹立在靠山的草海中,残存的马面、城门、城隍庙和点将台等遗址依稀可见。斑驳衰败的城基,悠久动人的故事,一切的一切都悄然隐匿在当年这堵人拉肩扛的夯墙里,一簇簇枯草摇曳着远去的历史。


【创作不易 抄袭必究)】

作者:才登,青海祁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