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白水_济南头条

春日游//白水精华热点

关注

春日游

白水

阳光明媚，春风送暖，早已脱下棉衣，感觉身上增添了不少力气。1985年我在镇上寄宿读书，上初中二年级了，虚岁十五岁，不再是小孩子。教室窗外柳枝发芽，嫩绿婀娜。在校园外，在远方，还有更好看的景象，比如杏花、桃花，这时都已经开了吧，该多好看！

看书上，人们外出春游，踏青赏花，呼吸新鲜空气，呼朋引伴，一路欢声笑语，逍遥自在，多么快乐。自己从来不曾春游，到远方，到野外去赏花看风景。小时候走不远，这几年要帮家里种地。但是那个星期六，中午放学后，吃过饭，我没和别的同学一样骑自行车回家，而是向二十里外的南山进发，要去春游，去看风景，看盛开的杏花、桃花。

不知道怎么有了这个想法，是春风丽日的召唤，是鲜花嫩叶气息的熏染，是多年来抬眼看南山，今天想去亲近一番，还是自己长了力气，有了幻想，要去远方？不知道。回到家里还要干活，也顾不上了。有时心情就这样，一时兴起，没有什么理由好讲。到南山有多远？骑车要多长时间？到那儿又怎样？有没有碧草如茵？有没有杏花桃花浪漫缤纷？不知道，慢慢骑吧，看着春天的风景。

可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柳树、杨树冒出新绿，柔嫩的叶片在风中颤动，闪烁光辉。槐树、榆树的枝条上也有了动静，但看上去仍光秃灰暗的样子。还有其他的一些树，和冬天时没什么两样。路边沟渠里有一些野草已经泛绿，大多数还是去年的枯枝败叶，蒙着一层灰尘。

“吹面不寒杨柳风”，语文课本上有这样的话，现在，我便在这样的春风里，骑行在通往远方的道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照在大地上，到处都那么明亮。道路宽阔平坦，随地势起伏，一会儿上坡慢慢骑，一会儿下坡跑得快，觉得有意思。正午时分，路上少有行人，这条道路，这周围的景象，仿佛只属于我自己似的，心里忍不住高兴。而且还有远方，那里松柏翠绿，桃花杏花鲜艳，芳草连绵，多么让人喜欢！

我觉得浑身舒服，脑子里充满美好想象，心情那么悠哉、欢快。南山离得近了一些，山上原先一片墨绿，现在看清一棵棵松柏，肩并肩站在一起。路边多了一些深沟溪谷，清亮的水中绿意盎然，那是一丛丛水草。绿色从水中向两边地面洇润，叫不上名的野草连绵成片，草叶间盛开着白色、黄色的小花。有时感觉水汽蒸腾，随风扑面而来，湿润中有青草的气味，还有一丝水中鱼虾的腥味儿。春天真好，万物复苏，生命都开始生长，散发各种气息。

快到南山脚下，道路的坡度增大，我觉得有点累，从自行车上下来，步行推车往前走。我已来到南山的山坡上，从前看南山，屏障一般横在天地之间，很巍峨高耸的样子。现在爬上大坡，来到山下看时也不是很高。山顶上的松树清清楚楚，近在眼前。回看来时道路，好长好长，不相信自己一路骑来，但又是真的，一路上的感觉都还那么清楚。自己的村庄呢？看不到了，被山岭树林遮挡住。

我骑了二十多里路，到这里来春游。怎样的风景？阳光好，春风好，空气中山野的气息好，好像有松柏的芳香。松柏生出新叶，那么精神抖擞。山上到处是石头，是枯草，没有什么土壤，没有水，它们却长得那么滋润鲜亮，让人看了高兴，喜欢。山坡上还有其他的树，我认出有枣树、柿子树、栗子树、苹果树，都还只是光秃的枝干，不到开花的时间。书上说“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多么美丽温馨，多么浪漫奇妙的感觉啊。可是今天我跑了好长的路，来到南山上，哪里有杏花、桃花？哪里有想象中的春游？在温暖的阳光中、和煦的春风里，看着周围的景象，我不禁暗自好笑。这就是我的春游啊。

怎么没有杏花、桃花？春游少了花朵，似乎不像个样子。记得小时候，奶奶常常念叨，人家南山下的村庄可好了，果木成林，桃、杏、枣、柿子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又香又甜，别提多好了。于是我便非常向往，想看花果，看人们的幸福生活。现在，眼前是这样的景象，有松柏，有果树，但没有什么花朵。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子，简陋的石头房子，低矮的院墙，老旧的门窗。人们的生活不富裕吧？不如我上学的镇上人家，甚至比不上我们的那个村庄，有不少青砖灰瓦的新房子。

我忽然想起来，听人说，翻过这座山，就有一个村庄叫桃园。很好听的名字，那里是不是桃杏缤纷，绿草如茵？要不要去看看？想一想，还是不去了吧，没去过，不知到底有多远，人们的传说和自己的想象一样，总是那么美好。其实山前山后大概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石头，也大概也一样的树木。觉得有点累，还是休息一下，好回家吧。出来一趟，跑了不短的距离，看了不少风景，也算是一趟春游，完成一个心愿。

太阳已经偏西，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风景。山下一块块旱地，有的已翻耕耙平，有培起一条条地瓜垄。来时的大路上多了一些行人，田地间有人走动，农民开始下地干活了。要是我没有出来春游，而是回到家里，大概也正和爸爸一块儿下地干活。我站起身来，骑上车子，开始回家。下坡的路段比较多，不大费力，很轻松。但并不觉得怎么快乐，春游的兴头过去了吧。自己家在农村，从小在田野里长大，每年春天挖野菜，摘榆钱、槐花等，还要在田地里干农活，种庄稼，哪里用得着什么春游？幸好自己偷偷跑出来，要是让别人知道，那还不笑话我？甚至有些后悔，爸爸妈妈也已经出门，到地里干活了吧？都是自家种地，吃自家打的粮食。活就是那么多，我少干一点儿，爸爸妈妈就多干一点儿。男孩子不吃十年闲饭，自己已经十五岁，长了力气，应该多干活儿。

当看到自己的村庄，不由得怦然心动，熟悉的房屋、树木，竟是那么亲切。道路两边是我们村的田地，有几块还曾是我家的自留地，在那里种过花生、玉米等。哪块地是沙壤，哪块地里多胶泥，哪块地边有大石头，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更记得在那里干活的情景，爸爸带我在那里锄草，真正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不知不觉到了村头，忽然看到，在一段朝阳的土坝子下面，正盛开着一树红花，和风中微微摇曳，像灼灼燃烧的火焰。我一阵惊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下车子，走过去细看，果然是满树桃花，一朵朵绯红的花瓣，如绚丽的云霞。离这棵树不远，还有一棵树，上面也有一些花朵，洁白轻盈，如片片雪花。是一棵杏树，花朵大多已经开过，飘落枝头，树下的地面上满是花瓣。但我已顾不上多看，回到自己村里，没有了春游赏景的心情，赶紧回家。

走进家门，妈妈正准备出门干活，妈妈没问我为什么回来得晚，只是说：“你爸爸去南岭上干活了，我正要去。你先歇一会儿，再去干点儿活儿吧。”我说：“不用，我现在就去。”和妈妈一块儿出门，走到村头，妈妈高兴地说：“你看那满树桃花，真好看！”看到妈妈的笑容，我满心欢喜：“真好看！”接着又说：“妈妈，你看旁边那棵树上面，还有白的花，那是一棵杏树。”妈妈说：“杏花也好看。人家都说家有杏树，也就是幸福的意思。等明年春天，咱在自家院子里栽上一棵杏树。”

我连连点头说“好”。看着那杏树上的洁白花朵，我心中满是芳香甜蜜的感觉。

白水，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