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伤痛留在山崖
文/沙漠里的天

因为家庭琐事,觉得自己很委屈。一夜翻来覆去,大脑好似被所有杂事占领了。浑身上下的神经好似被万颗虫子吞噬,每一次疼痛都让自己无法辨别方向。
天蒙蒙亮时,穿好衣服,把自己梳洗一翻,还画了淡淡的妆。推出落满灰尘的摩托车,用抹布擦干净,然后打开大门,不想惊动沉睡的家人,我想出去过几天属于自己的日子。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清晨的天气还很寒冷,没有带手套,摩托车把儿像是三九的冰块,一会儿手指就冻红了。万家灯火,半明半眛。我站在巷口,泪顺着脸颊飞落。在这大正月里,我却不知道去哪里,我没有方向,也不知道该去打扰哪位亲人!我感觉自己就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多年的苦难,走到哪里倾诉,都会被别人当成笑话。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任泪水倾泻。此刻 要是有个人抱抱我该有多好!
我把踹了几次火都不着的摩托车放在路边,上了锁, 把钥匙放到了包里。
包里有自己身份证,银行卡,不多的几张红色钞票。我拎着包,用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头,慢慢走过巷口,村路,我依然想不到要去哪里!哪里能收留我呢!
人在伤心时总是想走捷径!一个念头,我就离开了大路,走进了小山沟,顺着羊肠小路爬上了一座山。

松涛阵阵,弹奏着悲哀的音符,伴着早春的泥土香迎面扑来。我的心震颤了一下。睁大眼睛四处环顾,漫山遍野的松树高大挺拔,浓密的松针从冬的沉睡中醒来,泛起浅绿的容颜,散发着诱人的松香。松树与松树的空隙,偶尔夹杂着斜枝疏影的杏树,一簇簇脱光叶子的桲栎树精神饱满地酝酿着春的气息。树下杂草斑驳,一只毛茸茸的松鼠跳上跳下,寻找着草丛中的干果。
山越来越陡峭,我拽着荆棘,一步步的攀爬,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浑身上下湿漉漉地有了汗水。抬头望望天,太阳还没有出来,几片黑云慵懒地慢慢浮动。
当我爬到山顶平阔地方时,流动的山风吹着我的头发,刮到我的脸上。冷风顺着衣领钻进我的脖颈,我打了一个激灵。仿佛人也变得清醒些。
我太累了。我顺势躺在厚厚的松针上。金黄的松针铺了厚厚的地毯,躺上去软绵绵的,还有些温热。
“墨已入水 ,渡一池青花。
揽五分红霞 ,采竹回家。
悠悠风来 ,埋一地桑麻。
一身袈裟 ,把相思放下。
十里桃花 待嫁的年华。
凤冠的珍珠 ,挽进头发。
檀香拂过 ,玉镯弄轻纱。
空留一盏 ,芽色的清茶。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怎知那浮生一片草,
岁月催人老……”
手机优美的铃声传出刘珂矣的《半壶纱》,我知道这是家人都睡醒了,找我呢!
在往日我最喜欢《半壶纱》这首歌,总感觉这里有生活的禅意,缠缠绵绵的能给人生的勇气。人活着,什么能比心中盛着一个爱人更甜美的事呢?可是,今天,我就是不想接家人的电话 ,不想听这首歌。我关闭了手机,一个人闭着眼静静地躺着。
风在吟着,树影婆娑,草木摆动,就连小鸟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太阳穿过树的空隙,像是母亲的手慢慢抚摸着我,我的泪不停地流下来。我怎么都想不通,没日没夜的付出,为了爱一个人,我丢掉了我自己,我付出了我的整个青春,为什么却得不到该有的尊重!这是我心中的结。我有满腹的委屈,无处倾诉。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一个亲人!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闭着眼,就连耳朵我也封闭起来。此刻,松涛是讨厌的,鸟叫是讨厌的,所有的一切动的东西都是讨厌的!
就在这样一个静的世界里,我感觉我脱掉了沉重的外壳。浑身上下都是轻松的。像风儿一样轻,像树叶一样飘……
“孩子,我的宝贝!我懂你所有的苦!”母亲温柔地拉着我的手,仿佛还有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
我一下扑在母亲的怀里!闻着她淡淡的芳香。“妈,你终于来了!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个世上了,我也想像你一样,无牵无挂地!”
母亲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任我哭豪。
“世间的路都苦!但是我们也要努力地活着啊!我们每个人活着都是有责任的!要是像你说的一样,有困难了就逃离,那你们小时候,我该逃离多少次啊!那个时候,没吃没穿,就连过年,都吃不上一碗炖肉,两顿饺子 ,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慢慢熬吧,等孩子大了,都成家了,你就轻松了。”
母亲一边安慰我,一边抬手画了一个井。井水清冽,仿佛要溢出井口。母亲再用手指一画,井水一分为二,在井中间仿佛插上了玻璃板,金光闪闪地。
“孩子,你尝尝这边井水啥味道?”
我蹲在井边,双手掬了一捧水放在嘴边轻轻饮了一口。井水冰凉涩苦。
“妈,这水太苦涩了,怎么能喝?”
“孩子,你再蹲这边来尝一尝这边的水!”
我按着母亲的指示,来到井的另一边,掬起一捧水,一饮而尽。水温热甘甜,像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
“妈,你快尝尝,这边井水太甜了,像是加了蜜!”我惊喜地叫到。

母亲看到我的惊喜,甜美地笑了。她笑着真好看,还像她年轻时那样,满脸的温柔和刚毅。
“可是,可是,这水有啥用啊!一边苦,一边甜!”我伤心地对母亲说。
“哎!我这个傻姑娘!这水可有用了 ,能种谷子能养花。”
母亲挥了挥衣袖,手指指向了对面的山坡。
一坡弯腰的谷子齐刷刷铺在太阳下,谷穗又大又黄,熠熠生辉。在谷地后面,几块黑色大石缝间,一朵朵红色的牡丹花,金光四射,随风摇曳。
“天啊,太好看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妈——妈——”我伸出手想拉住母亲的手一起奔赴对面山坡。
可是我什么都没抓住,只抓住了身边的一棵小松树。

我一下惊醒了,坐起身,揉揉眼睛,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松涛的声音,鸟叫的声音,还有太阳光暖暖地拥抱着我。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开机。
“墨已入水 ,渡一池青花
揽五分红霞 ,采竹回家……”
《半壶纱》优美缠绵的音乐再次响起:“妈,你在哪?你出去快五个小时了,赶快回家吧!我和爸爸已经给你打了九百九十九个电话了,你为啥关机,你在哪?你快回家,以后我好好学习,不气你了,大姐来了,二姐也一直再找你!妈,你快回家……”
手机里,传出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心软了。泪纷纷落下来,砸在松针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儿子,别哭,妈妈在半路上,一会儿就到家!我去了二姨家, 和老姨玩了一会儿!”
我含着泪一步一步走下山,我把伤痛留在山崖。我相信妈妈的话,生活总有一半苦,一半甜。苦乐年华里,才能结出最好的果实,开出最美的花。

【本文选自沙漠里的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