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戎俴(jiàn)收,五楘(mù)梁辀(zhōu)。游环胁驱,阴靷(yǐn)鋈(wù)续。文茵畅毂(gǔ),驾我骐馵(zhù)。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骝(liú)是中,騧(guā)骊(lí)是骖(cān)。龙盾之合,鋈以觼(jué)軜(nà)。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
俴驷孔群,厹(qiú)矛鋈錞(duì)。蒙伐有苑(yūn),虎韔(chàng)镂膺。交韔(chàng)二弓,竹闭绲(gǔn)縢(téng)。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yān)厌良人,秩秩德音。
释译:
小戎俴(jiàn)收,五楘(mù)梁辀(zhōu)。游环胁驱,阴靷(yǐn)鋈(wù)续。文茵畅毂(gǔ),驾我骐馵(zhù)。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小戎:兵车。因车厢较小,故称小戎。俴(jiàn)收:浅的车厢。俴,浅。收,轸,车厢前后两端的横木。《诗毛氏传疏》:“车广六尺六寸,舆深四尺四寸。其四面束舆之木谓之轸。”五:言多。一说,通“午”,纵横交错的样子。楘(mù):箍也,环形,缠革做成,或用铜做成,起加固和装饰作用。辀(zhōu):车辕,周代的车一个曲辕,叫做辀。辀似木梁,所以叫梁辀。游环:游动的铜环,设于辕马背上。《笺》云:“游环在背上无常处,贯骖之外辔,以禁其出。”胁驱:迫使骖马直行的小金属折板,由皮带固定在服马的外肋一侧。靷(yǐn):引车前行的皮带,一端系在车轴上,一端系在马颈的皮带上。鋈(wù)续:两条靷交合并拴系在车辕下的一个镀锡的金属环上。文茵:虎皮坐垫。畅毂(gǔ):长毂。毂,车轮中心的圆木,中有圆孔,用以插轴。骐:青黑色纹理的马。馵(zhù):左后蹄白或四蹄皆白的马。言:语气助词。君子:此处指从军的丈夫。温其如玉:即“其温如玉”,形容丈夫性情温润如玉。板屋:用木板建造的房屋。秦国多林,故以木房为多。此处代指西戎(今甘肃一带)。心曲:内心深处。《笺》云:“心曲,心之委曲也。忧则心乱也。”)丈夫乘坐的战车,是小型的浅车厢那种。长长的曲辕由五道皮革或铜环牢牢箍住,保证不会出现一点问题的。辕马背部垂下活动的铜环,那长长的缰绳便贯穿其中。为了防止骖马挤撞服马,还用皮带在服马的外肋一侧固定了金属折板。牵引车子前行的皮带,通过镀有白铜的金属环与车轴紧紧扣在一起。坐垫是用漂亮的虎皮做成的,贯穿车轴的轮毂突出而坚固。再看丈夫驾驭的战马,有青黑格纹的,还有白蹄子的。一想到这些,我就开始思念自己的丈夫了。他性情温和、品行高尚,给人的感觉就像无暇的美玉一样。这时他大概正在战地的木板屋里吧,浓浓的相思之情搅乱了我的心田。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骝(liú)是中,騧(guā)骊(lí)是骖(cān)。龙盾之合,鋈以觼(jué)軜(nà)。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牡:公马。孔:甚,很。阜:肥大。辔(pèi):缰绳。一车四马,内二马各一辔,外二马各二辔,共六辔。骝(liú):黑鬃黑尾的红马,即枣骝马。騧(guā):黑嘴的黄马。骊(lí):纯黑色的马。骖(cān):车辕外侧二马称骖。龙盾:画龙的盾牌。合:两只盾合挂于车上。觼(jué)軜(nà):安装在车轼上用以固定服马两条内辔的金属装置。觼,有舌的环。軜,骖内辔也。一说,觼軜即橛柱,或圆或方,似现在的钉子。古代兵车载三人,一人赶车,两人作战,所以车上挂两个盾牌,以备战时使用。邑:城邑。方:将。期:归期。胡然:为什么。)拉车的四匹战马都是非常健硕的大公马,由辔头引出的六根缰绳牢牢握在驭者手中。中间的两匹服马是黑青格纹的骐马和黑鬃黑尾的红马;再看两侧的骖马,则是黑嘴的黄马和和纯黑的骊马。用于防御的两副盾牌合挂在一起,上面都画着威武的龙形图案。就连收纳缰绳的金属环也是很讲究的,上面镀着亮闪闪的白铜。我又开始思念自己的丈夫了,他性情温和是在家乡城邑了出名的。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边,叫我如何不想他!
俴驷孔群,厹(qiú)矛鋈錞(duì)。蒙伐有苑(yūn),虎韔(chàng)镂膺。交韔(chàng)二弓,竹闭绲(gǔn)縢(téng)。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yān)厌良人,秩秩德音。(俴(jiàn)驷:披薄金甲的四匹马。群:和谐貌。厹(qiú)矛:头有三棱锋刃的长矛,也作“酋矛”。錞(duì):矛柄下端的金属套。蒙伐:上面画有花纹的盾牌。《诗集传》:“蒙,杂也。伐,中干也,盾之别名”。有苑(yūn):即“苑苑”,文彩貌。《诗集传》:“画杂羽之文于盾上也。”虎韔(chàng):虎皮弓囊。镂膺:镂刻金饰的马当胸的带子。交韔二弓:两张弓,一弓向左,一弓向右,交错放在弓囊中。闭:弓檠,竹制矫正弓弩的工具。绲(gǔn):绳。縢(téng):缠束。载:动词词头。厌厌:安静柔和貌。良人:指女子的丈夫。秩秩:次序貌。一说,有礼节的样子。德音:美好的声誉。)披有薄甲的四匹战马都是训练有素的,行动起来既快速又和谐。作战的长矛也很讲究,矛头带有三棱的利刃,矛柄装饰着镀有白铜的金属套。盾牌更不用说,除画有威武的龙形图案外,还配称着一些羽毛状花纹。弓囊是用虎皮制作的,马的肚带上镂刻着漂亮的金饰。左右交错的两张弓通过弓㯳校正后,再用绳子捆束好,放置到弓囊里。一想起这些,我又开始思念自己的丈夫了。不管是躺下睡觉,还是起来劳作,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他真是一个安静柔和的好人啊,夸赞他的话语不绝于耳。
赏析:
这是女子回忆丈夫出征的一首乐歌。《毛诗序》:“《小戎》,美襄公也。备其兵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强,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jīn,夸赞)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笺》云:“国人夸大其车甲之盛,有乐之意也。妇人闵其君子,恩义之至也。作者叙外内之志,所以美君政教之功。”
东周初年,西戎骚扰不断,于是秦襄公奉周天子之命率兵讨伐,夺地数百里,既解除了西戎的威胁,又扩大了秦国的势力范围。在这一过程中,秦国上下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战斗精神,正如朱熹在《诗集传》所言:“西戎者,秦之臣子所与不共戴天之仇也。襄公上奉天子之命,率其国人往而征之,故其从役者之家人先夸车甲之盛如此,而后及其私情。盖以又兴师,虽则妇人亦知勇于赴敌而无怨也。”
诗人是一位送丈夫出征的女子,她亲眼目睹了大军出发时浩浩荡荡的壮观场面。当看到自己的丈夫和那些威风凛凛的战士一样,开赴前线杀敌立功时,心里充满了自豪感。诗歌是从战车写起的,因为有丈夫乘坐在上面,所以,诗人观察起来也就格外细致入微了。她写到了车厢、车辕、马背上垂下的游环、防止骖马挤靠服马的金属折板、牵引车子前行的皮革及金属环扣、坐垫、轮毂、驾车的战马等等。总之,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藏在车底下的,无所不有。不仅如此,还分别从形状、大小、材料、装饰、花纹等多个方面加以描绘,生动、形象之至。
女子为丈夫出征感到自豪,但当丈夫真地离开自己,久久不见归来的时候,那种思念之情便油然而生了。由思念又想到丈夫的种种优点,而这些优点则集中表现在“温其如玉”四个字上。可见她的丈夫不仅英武帅气,而且温文尔雅、非常有教养。“在其板屋”是诗人想象出来的丈夫居住境况,却也合乎情理。这一切连同丈夫的音容笑貌合在一起,使得思念如同悠长的乐曲萦绕在心头。一个“乱”字点明了诗人的心境:不仅有相思引起的心绪乱,还或多或少地蕴含着对丈夫的某种担忧——毕竟在前线作战危险性是很高的。
第二章承接第一章的“驾我骐馵”而来,重点写战马。不仅写出了战马的健壮体魄,驾驶者的熟练技术,还写出了战马的毛色种类。给人的感觉是生动的、立体的,实现了人、车、马的和谐统一。接下来 “龙盾之合,鋈以觼(jué)軜(nà)”,则写防御用的盾牌及收纳缰绳的金属环,同样细腻、精美。与第一章一样,所有这些描写都是在为下面的思念做铺垫。而这一章的思念之情较前章更进一步,突出表现在“方何为期”四字上。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的丈夫已经出征很长时间了,而作为至亲至爱的妻子,怎能不日日思念呢?
第三章先承接第二章的“鋈以觼(jué)軜(nà)”写战马,以步调和谐的行动状态突出其训练有素;然后笔锋一转,开始重点描写武器了。她所见到的武器很多,有进攻用的枪矛,有防御用的盾牌,还有远距离作战的弓箭等,都是十分精良的。文章最后写到“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诗人再次将深深的思念之情回转到对丈夫的赞誉上,呼应了前面“温其如玉”四字。
这首诗的写作手法非常高超,三章分别从战车、战马、武器加以描写,极尽其美,极尽其精良。诗人用于描写的词汇很多,最为突出的是一个“鋈”字。不管是一般的金属环,还是带舌的金属环,还是枪矛的柄端,都是以这种美观的白铜加以装饰的。精良的装备一方面是国家实力的体现,一方面也是对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的衬托。
令人称绝的是,诗人并没有拿出专门的章节去描写丈夫的英武,而是巧妙地融进“驾我骐馵”、“六辔在手”等诗句里。这首诗上下章之间的连接也很巧妙。不管是由车过渡到马,还是由马过渡到武器,中间都可以找到承上启下的诗句,令人感觉自然、流畅。
全诗三个章节,前半部分写景,是诗人的真实所见;后半部分写情,是诗人对丈夫的思念。思念之中蕴含着真爱,蕴含着隐隐的担心,蕴含着欣赏和赞美。通篇读来,整首诗的格调是健康向上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忧伤和消沉之意,这是与其他相思诗的不同之处。
出自这首诗的成语:温其如玉、秩秩德音、厌厌良人、言念君子、方何为期、载寝载兴
眼里良人伟丈夫,闻天德厚宦情殊。
堂堂性格温如玉,赫赫威仪秀似珠。
文采干戈依故国,豪华车马赠新都。
宜为勋业成佳梦,不愧英明步坦途。
作者简介
董杰,男,1958年生,中学高级教师。曾任河间一中校长助理副书记,河间二中书记校长,河间教育局副局长,河间市人大常委,中国教育督导学会会员。现任河间诗经诗社社长,河间诗经高级中学副校长、河间婚姻家庭协会书记会长,沧州国学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沧州市教育局研学实践工作顾问,西柏坡红色教育学院客座教授。
作者简介
韩爱华,1969年生,毕业于河北大学,现为河间市行政审批局职工。热爱文学和写作,发表过多篇散文和小说。近几年来,对《诗经》产生浓厚兴趣,乐此不疲。愿以我们平白的解读,带您走进至善至美的《诗经》殿堂,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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