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风凉原下,皇甫川中,有村名曰史家寨,余之家乡也。离乡赴越,二十余年矣。岁月日增,相思日增。遂于回乡之机,遍村行走,抚今思昔,不甚感慨。
岳家十字北坡下,
河西岸上施盐庄。
兰家桥头当要道,
程王两巷村中藏。
史家寨姓氏甚杂,门户多者,有岳、刘、胡、苟、杨、宋、朱、兰、田、施、史、程、任诸姓。现有村民,大致皆为明清移民之后,六七百年矣。移民繁衍聚集,故村中多地以姓而名,东村有张家堡、岳家十字,西村有施家庄、兰桥、王巷子、史家前门、程巷子等。
余居于小河的兰桥旁,故叙述从兰桥开始。
兰桥
我村黄土塬坡下,
崖顶杂树干草花。
白墙青瓦谁人舍?
归来江南游子家。
小河《咸宁县志》称为丰盛泉,今称小河子,其自南向北,通往库峪河。丰盛泉将村分为东西。小河以东,余建有新宅,白墙黛瓦,仿江南风格。冬日树叶黄落,风凉原上西望,甚是显明。
家家门口水泥道,
眼前已非旧时桥。
常记夏晚门外坐,
父兄河边石上聊。
然而,吾老宅却在小河以西,紧靠河岸。有东西路位于门前,将老新宅分隔南北。此路东上风凉古原,西经村中二组和一组两个十字,通库峪河水,为川中旧时主道。河上有桥,架通东西。此桥原为木桥,为兰氏迁居此地所设,故称兰桥。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改为水泥桥。
桥西,亦有南北小路,往北穿过晋公庙后东西路,一直通往小寺村。往南经小学门前,通往施家庄南街,再南通肖家坡。小时,我常于小河岸的火石头上,同父兄在老宅门前南北小路外侧的河边乘凉,一直记到现在。
桥下,河水从西南方冲来,冲入兰桥后,将兰桥西岸水泥帮底冲出一个大潭洞,鱼儿聚集其内。记得有一年,村里的大孩子们,在潭洞外拦坝,舀干其中水,竟然捉到了好几条被当地称作绵鱼的鳙鱼,其中竟然有半尺长、小腕粗的。
兰桥北
稻田东畔敬林路,
皂角树下水西流。
秋来红柿田家树,
小河中间大石头。
兰桥以北,河水冲向东岸,然后反冲向西,再反冲于东,从我家新宅后院流过。村人常从桥北西岸的缓坡下河去洗衣服。小丨时我也常在此玩水。一次在河边围堰捉鱼,发现河水越来越大,也浑浊起来,不知怎么回事。于是站起来一观,发现洪水迎面而来,已经冲过了桥底。于是急忙冲上岸去,心里后怕不已。
小时候兰桥北,小河东西都是荒园子。河西人称田家园子,柿树很多,其中河边有一棵老柿树,枝繁叶茂,倾向河床。河东为兰家园子,路北有涝池。再往北有一条西流小水沟,接收从东边六队大场北沿水地的下水。水沟北头有一棵老皂角树,同庵坡南的老皂角树一样大。水沟西边入河处的河中央,有一块大石头,涨水时可过河赴田园子,落水时可洗衣。水沟以北,敬林路西侧,即六组从河上游引水种植之稻田。现在这些地方皆为房舍,旧景不复见矣。
小时常在两边园子玩耍,尤其是西岸的田家园子,常于繁叶时上河边的那颗老柿树,在不同的枝干上翻越。偶尔也去东岸。一次经过水沟,惊动了在水沟北壁洞中筑巢的燕子,成燕呼的飞去,单留雏燕在巢。过几日去看,发现雏鸟已死。于是知燕子一旦觉得不安全,便会离巢不归。
田家园北砖窑侧,
河上坝蓄水深深。
泥洞伸手曾抓蟹,
东岸又挖甜草根。
大石头以北,河水弓状北流,西岸田家园子位于弓内,有缓坡,东岸六组水田为弓背,为陡岸。水弓尽头,二组建有水坝,引水西流浇田。水坝西岸是二组砖瓦窑。余幼时常于田家院子中草树间穿梭,又曾于东岸抓螃蟹。伸手入洞,蟹见手来,即夹手指不放,手臂迅速回缩,拉蟹于外。河东水田垄上有甜草根,每于成熟季节,便于垄上挖食,今常忆之。
小桥东西昔菜地,
清清河水绿草肥。
少年夏日闲无事,
西岸树上寻蝉衣。
晋公庙北小寺南,
记忆深处寻乐园。
绿草流水今不见,
新房座座干河滩。
泥坝以北,河水笔直而去,东仍为六组水田,西为二组菜园。再北,有小路,通往晋公庙北,河上架有石板桥。连接原史家寨中学东西校区,亦便于六组耕种河西村北田地。今为村北东西要道。小桥以北两岸,东为六组菜园,位于中学门前敬林路西侧,西曾为二组棉花田,后因为建中学多占六组耕田,兑换于六组,分于各户,为菜田。
再往北,大致与史家寨中学北墙平齐的地方,河水流向东北,接近敬林路后,然后又拐向西北,形成一个S状,西土地属于史家寨二组,东岸田地属于小寺。
昔年,小河子里清水长流,桥北河水尤深,水草铺底,随水摇动。夏日,我常于小河西侧的草垄上走过,寻找树上的蝉蜕,直到小寺村南。也经常在S状的第二个拐弯处的河道中玩耍,又曾私下拔过岳缠志老师家里的萝卜。直到现在,在梦里,好几次回到这里,去拔箩卜……
如今,河东的菜园栽上了雪松,而西边的菜地也变成了房舍。小河中时常流水不见,变成了干滩。
兰桥南
我家夲在小河西,
儿时风光长相忆。
紫苏丛中寻鹅卵,
河池游泳似欢鱼。
兰桥以北小河集两岸既叙,再论桥南。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儿时旧事便滚涌而出。从兰桥到小学门前的水泥桥之间的小河子,在流经学校水泥桥后,向东拐了一个大弯,然后从六队修的水泥拦水坝上冲下,冲成一个水潭,然后笔直北流去。再拐入西北,弓向东岸,然后冲入兰桥下。东岸就是缓坡,位于我老宅西面。
河水即在门前,便是时常玩水之处。当水流小的时候,我曾在东岸河岸崖下围出清水潭,将捉来的小鱼养于其内。那些小鱼鳞片是银白色的,修长匀称,动作敏捷,全然不像鳙鱼那样慵懒,看着真是养眼。我每天放学后去看看,全忘了上课动脑的辛苦。我以为它们是金鱼,后来在南方工作,才知道这是鲫鱼。可惜一场大水,将水潭冲掉,鱼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记忆的并不限于小河子内的鱼。记得有一年雨后,河水发洪,里面飘满了小鱼儿,原来是从上面的水库中泄出的。我不顾危险,在河边捞了一搪瓷盆子。母亲洗净了,裹上细面糊,在油炸了。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吃上了鱼。后来我到了南方,常以鱼为食,但总觉得没有当年的那顿鱼香。
桥南小河两岸,过去也是荒园子,也曾是我的乐园。春天来了,东岸草中,东一窝西一窝蒲公英,柔柔的茎,顶着小黄花。采一朵拿在手中玩,断头便流出白白的汁。秋天的时候,两岸的紫苏长的老高,农家散养的鹅呢,不同于鸡,是个随处下蛋的粗心家伙,因此在紫苏丛中,我曾捡到不少鹅蛋。特别是,河中西侧,有两块大石头。二组因势造了一个拦水坝,蓄水抗旱,便也成了小孩们夏天戏水的乐园,一个个像个泥猴子。我狗刨游泳的本事,就是在这里学会的。
施庄河边枳子树,
昔日年年见花开。
枳树不知何处去,
前度兰郎今又来。
小学门前水泥桥以南,亦为弓状,背向西岸。河东弓内原为高阜,边有杨树。再往南,略弯向西南,东为低洼,为树林,小学时我与同窗杨震交好,常于此玩耍,今为五组宅基空地。在往南,昔日为四组田地,今亦为四组村民房舍;西为高地,原有施家庄三户院落。施彦光位于最南,其后院有枳树一棵,年年结果。因枳树北方少有,故印象尤深。前几年彦光后院垒墙,枳树不复见矣。
青青小麦路旁,
又走河西道上。
儿时形势依然,
初中上学常往。
施家庄河边房舍往南,有石桥一座,石桥南,小河东岸有瓦窑一座。此桥连接东西,昔日西仅接施家庄南向街巷,今则往西延伸于村西,为西村最南道路。
施家庄南向街巷往南入地有路,约200米有余,便近河边,一直通往肖坡。旁边小河于四组拦河坝上后,几近S状。余初中求学于肖坡,彼时顽皮,常不走河东敬林大道,而经此路以赴学校,久则逃学,常于河滩大石上玩耍,甚至睡于石上,时值放学即回家。二兄当年结婚,吾即如此。故印象尤深。2020年冬,因怀念儿时时光,又经此路赴肖坡。冬麦青青,道路形势依旧,因人少行走,路上干草错乱,铺满路面,接近肖坡处几近作废。路旁有杨树,乌鸦筑巢于其上,呕哑不已,更显荒凉。
故乡的小河啊,那桥,那水,那沟,那石,那树,那草,那鱼,那螃蟹,充满了我的记忆,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写作的时候,仍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