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能少
张子焕
刚满六周岁的佳佳上小学一年级。近来她发现爸爸妈妈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怎么不对劲她说不出来，可总感觉怪怪的，与往日不同。
比如以前，他俩总是一同带着佳佳去公园，而现在却很少，理由是对方工作太忙，或者是临时有急事。再比如他俩平时说话比以前客气了很多，少了往日的嬉笑怒骂。还比如爸爸妈妈床上的被子由一个变成了两个，爸爸往往还半夜里悄悄地抱着被子到沙发上睡，早晨在她还没醒来前悄悄地回到床上。他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次数多了难免被佳佳发现。
那天佳佳实在忍不住了，向妈妈询问缘由。妈妈正在做饭，没想到孩子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于是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晚间，妈妈熨衣服，佳佳走过去继续追问。妈妈似乎有些不耐烦：“你这个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爸爸妈妈不是好好的吗？抓紧去写作业，写完作业再练练琴，去吧去吧。”看着佳佳委屈的样子，妈妈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于是安慰道：“好佳佳听话，妈妈不能分神，不然会把衣服烫坏的，啊。”
在妈妈这里找不到答案，佳佳把目标转向了爸爸：”爸爸，你和妈妈是吵架了吗？”爸爸显然老练了许多，抚摸着佳佳的头，笑呵呵地回答：“没有啊，怎么了佳佳？”
于是佳佳把自己观察到的几个问题和盘托出。爸爸笑了：“爸爸先和你说说去公园的事情啊。这一段爸爸妈妈都很忙，但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带你去，都是为了让你玩儿的高兴、快乐，何必要两个人都耽误工作呢？还有我俩说话的方式，你越来越大了，文明礼貌很重要，我们大人当然要以身作则喽。再说说被子的事儿，爸爸这一段身上有些痒，怕是得了什么皮肤病，不忍心传染给妈妈的。说着爸爸有意在身上挠了几下。”
佳佳半信半疑，但爸爸的回答无可挑剔，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独自一个人发呆。前几天她听说同桌鲁明的爸爸妈妈离婚了，由于年幼，她和鲁明对离婚的概念都不是很清晰，只知道三个人从此不住在一起了，鲁明跟着爸爸，好久好久才能见到妈妈一次。鲁明非常痛苦，他哭着闹着要去见妈妈，可是爷爷奶奶常常不答应。根据鲁明对父母离婚前的描述，佳佳推测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要离婚了？她感觉好恐怖，因为她离不开爸爸妈妈当中的任何一个。
第二天一早，天上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停后，佳佳独自行进在上学的路上。因为家与学校非常近，出了家门不远就是学校的大门，基本上不用爸爸妈妈接送。雨已经住了，但雨水还没有干。佳佳走在路上，偶尔望一眼天上的乌云，心里堵得难受，回忆着往日的欢乐与近来的苦涩。
一天爸爸不在家，好像是去找朋友喝酒了。这一段爸爸经常深夜里醉醺醺地回家，进屋后一头扎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夜里，佳佳起来上厕所，发现妈妈伫立在窗前向远处眺望。佳佳走过去，借助窗外的灯光与明月，发现妈妈脸上亮晶晶的，有两行泪在悄悄地滑落。
妈妈搂住依偎在怀里的佳佳，搂得好紧好紧，好像生怕她飞走了似地。自言自语：“家庭像什么？像一棵大树上的树叶，树的生命要靠树叶吸收水、阳光和养分啊。”佳佳根本听不懂妈妈的话，但妈妈的哭泣她是明白的。妈妈很痛苦，佳佳也很痛苦，仿佛有一只怪兽在撕咬着她的心。
“佳佳，爸爸妈妈要离婚了，离婚你懂吗？”佳佳含泪点点头，又摇摇头。“佳佳，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就会到姥姥家去，你是跟爸爸住在一起还是跟妈妈住在一起？”
“我要跟着妈妈。”佳佳哇地一声哭了。
“为什么呢？妈妈总是批评你的。”妈妈泪流满面。
“老师说过，经常批评你的人都是爱你的，因为一定是你错了。妈妈我现在想起以前的事，真的都是我错了。而且妈妈对我好，我每次生病了，妈妈都一边喂我吃药一边流泪。爸爸对我也好，可他很粗心，没有妈妈温暖。”佳佳不停地抽泣着。“可是妈妈，如果你去姥姥家住，我能有几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妈妈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我可以带着小狗念念吗？把它自己扔在家里我会想的。”
“可以的，可以的。”妈妈抚摸着佳佳的头。
“妈妈，我还想带着布娃娃安琪儿，可以吗？她每天都和我一起睡，我走了，她一个人多可怜啊？”
“我的傻女儿，布娃娃是没有生命的，可怜什么？”妈妈几乎被佳佳幼稚的表情逗乐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带着她。”
“好的，带着带着。”妈妈捏了捏佳佳的小鼻子，“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真的吗？”佳佳大喜过望。
“当然是真的，妈妈干嘛要骗你？”
“妈妈，我还想带……”
“带什么？”
“我还想带着爸爸。”
“不行的，什么都可以带，就是不能带爸爸。”
“不嘛、不嘛，妈妈我反悔了，念念、安琪儿我都不带了，我只带爸爸一个。我不能没有爸爸，我不能没有爸爸。”
“那你就跟着爸爸吧？”妈妈愧疚无比。
“跟着爸爸，我就带着妈妈可以吗？”
“不可以的。”
“不，一个都不能少。”佳佳放声大哭，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窗外的灯光都已经灭了，月亮也悄悄地躲到了云层里，由于黑暗，室内的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不知何时，佳佳发现爸爸已经站在了她们身后，那张刚毅的脸布满了泪……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