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堂遭遇风暴,花季女孩离家别恋人。
风暴侵袭天堂
少女离别桑梓
寻求命运的转机
亲情、友情、恋情
泪水中浸泡悲伤
见证过成长的竹林
离别
吻痛梨花带雨的柔情
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留下了最深的痕迹
(另就此赋古诗一首)
离路难
七绝,平水韵
暴雨风狂平地起,
回眸故土泪沾衫。
竹林见证成长路,
满腹离痕不与宣。
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着雨,好似为山凤一家人在哭泣。父亲还不够四十岁,突发心脏病而死,山凤一家从此失去了顶梁柱。
处理好父亲的后事,家中唯余一片凄凉,时年十八岁的山凤,此刻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发呆,一双凤眼略带忧愁,樱桃小口微抿着,这个亭亭玉立正读高三的少女,怎么看都人如其名,美得像一只山中的凤凰,可此刻心中愁云惨淡一片,像极了略带忧伤的美丽雕塑。
“吃饭了,凤姐。”弟弟在厨房里叫。
又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山凤长长叹了口气,走到饭桌边。
“妈”山凤一点胃口也没有,刚扒两口饭便对母亲说:“我之前跟你提起过,我有一个要好的同学美美,在珠海打工,那儿很容易进厂,我已经跟她联系好了,决定过几天就去她那儿,堂妹娇儿和我一起去。”说完,山凤用不容改变的眼神看着母亲。
山凤所在的小山村叫梨树湾,是个偏远而又贫困的地区,当沿海的打工热在神州大地以燎原之势开始漫延的时候,梨树湾也出了二个敢于试吃螃蟹已外出打工的人,年轻姑娘美美就是其中的之一。
“你怎么又提这事呢?过几天你和妹妹各自回校吧,别胡思乱想了,读书的钱总会有着落的。”母亲劝慰山凤。
“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借?以后连借都没地方了,为了我们两姐妹读书,家中已债台高筑了,爸在世时,还可以开拖拉机养家,现在家已这样了,您又长期有病,怎么可能供我们读书呢?我十八岁了,也懂事了,妈!让我跟您一起养家吧。弟弟成绩也不错,让他继续念书,您也不用劝我了,您知道,劝也没用,我都想好了。”
母亲心痛地看着山凤,沉默半晌。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可偏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怪自已身体不争气,长期靠药物维持,风湿病、坐骨神经痛,有时痛得床都下不了,让孩子也跟着受苦了。“是爸妈连累了你,否则……”母亲说着,眼圈红了。
事实上,以目前的家境,两个孩子读书,确实难以为继,虽然山凤品学兼优,但辍学是迟早的事。
“妈,别这么说。”山凤眩然欲泣。
“我也不想读了,跟姐一起打工去。”还在读初一的弟弟也红着眼圈说。
“不行!”母亲和山凤同时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姐停学没办法,妈已经对不起她了,你绝对不能停,否则你父亲泉下有知都不会原谅我。”母亲坚决反对。
“你还是童工,想打工也没人请,就安心读书吧,日后家中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成绩好,妈和我都省心了,学费别担心,以后姐给你赚。哦?”
听了山凤的话,弟弟再也不敢吭声了。
志文知道山凤辍学,决定去打工,他急忙请假,从学校赶回来。
志文外貌俊朗,性格沉稳却不泛幽默,比山凤略长三岁,在省城一所名校读企业管理,离毕业还有二年。他和山凤是邻居,彼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日落之前,山后的竹林里,山凤和志文分别靠着相隔不到二步的竹子站着,前方三尺开外矗立着几块天然的大石,上面飘满了落叶,这里曾是她们儿时的游乐场之一,而今童年时的伙伴都长大了,彼此光顾这儿的时间微乎其微了,山凤环顾周围熟悉的一切,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浓眉深锁的志文问山凤。“凤儿,明天真要走吗?”
“能有什么办法呢?”迟早要走这一步的,山凤无奈地叹口气。
“太可惜了!可叹我什么也帮不了你。”若知道她要辍学,怎么着他都不会支持,可又无法扭转乾坤,帮她改变命运。他恨得手握拳头,重重地打在身边的竹子上。
“你已经帮我好多了,没有你,我的成绩哪有那么好?而且,从小到大,你都在帮我。”说到成绩,山凤不觉泪盈于睫,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啊,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梦想?她一直努力着,期待有朝一日当一名光荣的外语教师,她太喜欢英语了,可这个梦恐怕永远也圆不了了,如果不是父亲过世……父亲!这个英年早逝,没好好休息一天的父亲……山凤想想这些,泪水滚落下来。
“凤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伤心就大声哭出来吧。”志文扶住山凤的双肩,理解地说。
山凤真的偎在他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志文也热泪盈眶。
从小到大,她都是他的小尾巴。随着年事渐长,初恋的种子早已在俩人的心中发芽。山凤哭累了,带着沉重的鼻音轻声说道:“志文哥……我舍不得你。”
“我知道。”
“我……会想你的。”打从懂事起,俩人从没如此直白地表达过。
“我也是。”志文轻拥着山凤。
许是即将分离,又或者是这一向情绪太过感伤吧,山凤突然抬起梨花带雨的脸,迟疑着娇羞地说:“能……亲我一下吗?”暮然说出这句话时,山凤不觉为自已的反常与大胆而惊讶。
眼含星泪的志文听了,神情也不觉一怔,他和山凤的亲昵之举,只在童年的记忆里才有。
童年的她们,曾经很多次一起过家家,有时是两个人,有时是四五个人,她俩曾扮演兄妹,扮演父女,扮演夫妇,他在她头上插过红红的杜鹃花,她在他帽子上插过代表新郎的枫叶,她和他用烂瓷碗装着空气喝过交杯酒,可初谙世事后,随着感情的升华,俩人早已把那份深情融入生活的关怀之中了,拥抱越来越少,且出乎情、止乎礼。
乍听之下,他怀疑自已听错了,迎着山凤深情地目光,反应过来后,志文轻轻地捧起她的小脸,激动而又怜惜地将吻印在她的脸颊上,然后是双唇上,那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也是他的,彼此虽吻得不着章法,但饱含温柔与深情,山风轻拂竹林,发出‘沙沙’声,阳光透过竹叶空隙在俩人周围洒下点点柔光,山凤羞红了脸,吻完像一只柔驯的小猫,头埋在志文的胸前,双方都不言语,就这么紧紧地、紧紧地、静静地依偎着,倾听着彼此年轻的心跳……
过了好久,志文深深地吁口气,轻轻推开山凤,细心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又微笑着理了理她额前微乱的发丝。“你走后,我们虽然不能如常见面,但可以写信、打电话联系,你和娇儿在外一定要小心,外面不像家中,什么都得多个心眼,记得多给家中写信,也让你妈放心,知道吗?”
“知道啦,你也一样,有时间回家看看,顺便帮我照看一下我妈。”
志文听了,无言地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些志文学校及村上的事情,太阳也快下山了,村子里开始升起了缕缕炊烟。
“志文哥,我走后,你……会不会在学校里谈恋爱?”山凤突然轻声地试探。
“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志文性感的唇微微上扬,微笑着白了山凤一眼,食指疼爱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假装不悦道。
“我哪知道?你从来都没说过你喜欢谁。”山凤食指绕着发梢,嘴角含笑,迅速瞟一眼志文,低下头,故作委屈状。
“你不会是白痴吧?”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想什么?”
“我还以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志文抬头望天,轻叹一声,“看来我的心给狗偷了。”
“你才是狗呢!”
“哈哈哈!我又没说你!自、作、多、情!”
“你……欺人太甚!”山凤又恼又羞。眼圈一红,跺跺脚,背过身去。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别生气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我都不怀疑你,怎么你反而担心起我来了呢?志文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长大后,咱们没表白过什么,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是不是?”志文轻轻扳过山凤的双肩,认真地说。山凤这才破涕为笑。
“闭上眼睛!”志文突然说。
山凤疑惑地看着他。
“闭上眼睛,将右手伸出来。”志文再次认真地说。
山凤不明所以地伸出双手,轻轻闭上眼睛。
志文拿着她的右手,在她的掌心里用手指写着字。一笔一划地写着,写完一个字略停一下。山凤凭猜测着……
“我”当志文写完后,山凤不由得凭感觉念了出来。
“等……”当第二个字写完后,山凤又念了出来。
当志文写到“你,”时,山凤不出声了,志文也不吱声,接着在她掌心里写下“一直”
“什么字?”志文问。
“不知道。”山凤忍住笑,装傻。
“我知道你懂。”志文说。
“不知道”
“写在心里”志文说完,突然转口:“早点回去吧,天快黑了。
山凤略略有些失望,她想听他亲口说出那几个字,可志文接着说,“你妈肯定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另外,你把行李好好整理一下,别忘了东西,明天我回校,顺便送你们上火车吧。”
是的,走之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山凤答应着,深情地望一眼志文,忽然惦起脚,在他额头上鸡啄米似的亲了一下,娇躯一扭,跑了。
一九九一年八月四日,山村路口,山凤和娇儿各背一只包,包里装着简单的日常用品。 终于要离开生养她们的梨树湾了,双方父母原计划派人护送她俩去广东,但她俩极力反对,都坚持自已长大了,可以顺利地到达目的地,并说这样既麻烦又浪费钱,山凤还说她每次去省城读书,都是独来独往,俩人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大堆,双方的亲人见他们如此地自信,也便取消了这一决定。
车子发动了,双方送行的亲人还在叽叽咕咕,左右叮咛,“志文,麻烦你把他们送上火车哦!”娇儿娘追着车子一再含泪叮嘱。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放心吧,伯母。”志文挥着手回答。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山凤目睹依依不舍,洒泪而别的亲人,蓦然想起这句话,心头不由掠过一种奇怪地感觉,她觉得这似乎不是生离而是死别,不觉悲从中来,泪往上涌,。
“怎么啦?刚出门就舍不得了?后悔还来得及呢!”望着轻轻抹泪的山凤,坐定后,志文强颜欢笑。
“谁像你呀,没心没肺的!”深深呼出一口气,山凤头也不抬地低声嘀咕一句。
“苍天有眼啦!”志文满腹委屈。
“什么苍天有眼呀?志文哥”娇儿听了这句话,无意识地问。
“哦?啊……你们外出,风和日丽的,苍天有眼呀。”志文调皮地冲泪痕未干的山凤眨眨眼,脑筋急转弯。
“是啊,哈哈!终于离开父母的怀抱了!太爽了!你们不知道啊,这几天我给爸妈唠叨得耳朵都起茧了,什么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啦,什么在外多看少说啦,什么注意安全,小心过马路啦,你们看,当我三岁小孩嘛!我呀,恨不得早一点走,越快越好!省得听他们噜噜嗦嗦,你们说是不是?”
离别时大家心中充满感伤,唯独娇儿开心得像要去外婆家的小孩,又如刚出笼的小鸟。
经她这一说,本来情绪低落的山凤和志文也不觉笑了起来,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呵呵!你天天在家过着‘帮教户’的日子,我们都很同情你呢。”志文开着玩笑。
“真是个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东西!你妈听了还不吐血?”山凤也忍不住笑骂道。
“我妈早就知道我想出去了,她常说什么‘女大不中留,女大不由娘’,还说什么如果我真的离开他们,肯定会哭鼻子!哼!鬼才哭!”娇儿圆圆的大眼睛往上一翻,扁了扁嘴,嘻笑着,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比山凤小半岁的娇儿,初中念完后,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她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圆球”,一米五五的身高,近六十公斤,白白胖胖,圆盘似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算头鼻子,圆圆的嘴巴,仔细看更像个可爱的瓷娃娃,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庄户人家的篱笆,谁都说娇儿是那种耐看型,越看越有韵味,因了她的娃娃脸,加之天性活泼、胸无城俯,相比之下,山凤显得成熟多了。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倒不寂寞。
当下虽不是春运时期,也非节假日,火车站里南来北往的客依然不少。娇儿初次看到这种人满为患的场面,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到处东张西望,志文好不容易把山凤俩人带到侯车室里安顿好,并排队给她们买了票,回来时还顺带买了几个面包。
“带到路上吃吧。虽然你们带了煮鸡蛋,但火车上待的时间长。”志文总是这么细心。“下了火车到美美那儿,每人还得坐几十块钱的汽车,火车站旁就是汽车站,很容易找的,到达目的地后,马上打电话叫她来接,别忘了挂个电话回家,还有我啊。”这些话志文已跟她们说过好多次了,可俩人初出远门,他仍为她们担心。
“知道啦!婆婆妈妈的,跟我娘一样!都说一百篇了。”娇儿乐观得很。
打从进了火车站,心中百感交集的山凤便陷入了沉默,和志文分手在即,她脸上写满了离愁别绪。
上火车的时间终于到了,志文送两人到检票处。
“山凤,我放了一封信在你背包里,上车后记得拿出来,一定要记得哦!”志文双目微红,挥手道再见的同时高声叮嘱。
山凤尽量压抑着,仍止不住泪盈于睫,她边走边回头依恋地看向志文,却被身后赶火车的人推挤着,和娇儿一起,迅速淹没在远去的人流中。
第二章:魔鬼口里念佛经,乡村姐妹双双落入连环套。
人们争先恐后的从检票处往火车站台跑,虽然无数次听说怎样上火车,但初次出远门的山凤和娇儿仍不免心慌意乱,跟着人流一路往前跑,也不知过了多少过道,转了多少个弯,爬了多少回台阶,终于到了站台。
“哇!这就是火车呀?!”要坐火车了,娇儿一点都不觉得累,看见停在站台边的绿色长龙,她惊喜地左看右看。
“别光顾着说,找我们那节车厢呀!”眼看一个个乘客奔不同的车厢门而去,山凤观望着,不知道该进哪道门。
“是往左边吧?”她不确定地说,同时拉了娇儿往左跑,跑过两截车厢,发现号码不对,又拉着娇儿倒回来往右跑,“别跑了,我们随便进一个门吧。”娇儿停步两秒后,拉着山凤直接朝面前的一道门走去,在她们前面有三个人排着队准备上车,轮到娇儿时,检票员问娇儿要车票。
“不对!你走错车门了。”那检票员指指右边,“那边去!”
“我说了,往右边去。”山凤不待娇儿反应过来,拉着她就往右边跑。山凤没坐过火车,可出门前,曾听村子里的人说过坐火车的事,上火车前必须对号入门,再对号入坐。
终于找对了车厢,俩人急急忙忙的跟着拥挤的人群再次检票上了车,俩人在过道里来来回回挤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怎么找座位,打听后,才找到自已的位置。
车厢里的乘客穿梭寻找座位的,忙碌着放置行李的,为终于上车了而兴奋聊天的,闹哄哄一片。
“妈呀!累死我了。”安置好行李,娇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长吁了口气。
累得汗水直冒的山凤笑道:“你不是天天想着要出来吗?就是这个味儿!”
山凤和娇儿没有坐在同一条凳子上,但还是面对面的共一个台面。这节车厢的人不少,却不见其它乘客坐到她俩旁边来,这倒让姐俩乐得自在。
“山凤姐,你看这火车上好多人啊,车子那么长,也不知哪是车头,哪是车尾,车子往哪开,司机是谁,也不知道,这满车的人似乎都把小命交给了一个隐形人,你说这像不像发梦?”休息一阵后,娇儿用手摸着光滑的火车墙壁,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的同时,感慨多多。
山凤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压根儿就没听见,由得娇儿在那儿说。
“呜——”汽笛一声长鸣,好像是对娇儿的答复,随着 “咣当、咣当……”的声音,火车由慢而快地疾驰向前。车窗外万物如快镜头般一闪而过。
“嘻嘻嘻……”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物,娇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神经兮兮的。”山凤问娇儿。
“来之前,海子叔跟我说:上次他满怀希望去广东,去时火车一刻不停地说‘广东发财!广东发财、广东发财……’你听!就是这种火车车轮撞击轨道的声音,“广东发财!”
他说,听着这声音,当时他心里别提有多美,可是,到广东后,他不但没发财,还倒欠了一屁股的债,返回时,连路费都是向人借的,他颓废死了,更可恨的是,连火车的口气也彻底变了,不再是当初一声声响着的“广东发财、广东发财”,而是沿途不停的嘲笑他,害他连个安稳觉也睡不了,烦得他直想骂娘。山凤姐,你知道,他说火车一直在说什么吗?”娇儿问。
“说什么呀?”山凤不觉好奇。周围有几个人也凝神竖耳地静听着,想知道说的什么。
“他说……广东背时!‘广东背时!广东背时!”(“背时”,就是‘倒霉’的意思。)你听,就是这火车撞铁轨的声音。“广东背时、广东背时……”
“呵呵呵……”
“嘿嘿……”好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山凤也忍俊不禁“那你现在听到的是广东发财,还是广东背时呀?不会是广东背时吧?”她嘻笑着问。
“我才不管他发财、还是背时呢,我听到的就是‘哐当’“哐当’声,到哪个山上唱哪支歌,八字都没一撇,管它发财、背时干嘛呢?是吧?”
“是啊。”山凤若有所思地看着娇儿,说实在的,她有时真羡慕她这种乐天派的性格,得过且过,‘船到桥头自然直,烂了打苞秋(苞秋,家乡话即游泳’的心性。
山凤姐妹生得如花似玉,穿着虽干净,但衣着朴素、且早已过时,加之她们一上车便肆无忌惮地说笑,老江湖瞟一眼便知她们是乡下人。这姐妹俩早已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尤其是有对男女,隔个过道坐在俩人对面,打从山凤她们一上车,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俩人。 其中那名女子年约三十挂零,皮肤略黑,五官匀称,胸前一条白金钻石项链,闪闪发光,染成栗棕色的直发,流畅自然地垂着,身着今夏流行的米黄色服饰,足蹬精致的中跟皮鞋。男子身形魁梧,大平头,浓黑的眉毛,铜铃大的双眼,最显眼的是左边脸颊上那一颗豆大的黑痣,痣上还生着两根近半寸长的痣毛。
这对男女神秘兮兮的,说话似乎怕引人注目,俩人窃窃私语几句后,男子去了其它车厢。
“俩位小妹,你们是湖南***镇的吧。”男子走了没多久,那女子笑着问娇儿。刚才娇儿说话时,她笑得特开心,这时她用地道的家乡话和俩人搭讪。
山凤不吭声,脸上略显戒备,娇儿张了张嘴,想回话,但看一眼山凤,又打住了。
对俩位的反应,女子似乎并不介意,依然面带笑容,问道:“听口音就知道我们是老乡呢,我是桥天县的。你们呢”?”
“哦?你也是桥天县的呀?我们是桥天县沙河镇的,你是哪一个镇的呢?”自从进火车站到现在,娇儿听到的大都是一窍不通的南腔北调,好不容易听到正宗的乡音,而且是一个县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跟你们仅隔两个镇,西林镇的。不过相差也就十多里,呃,你们镇有个叫黄月英的女子,跟我差不多大,是我同学,你们认识吗?”女子一脸期待的神色。见俩人都摇了摇头,女子明显露出了失望之色。
“嗯,我叫阿玲,俩位妹妹怎么称呼呀?”女子略停又问。
“我叫娇儿,她是我堂姐山凤。”娇儿回答,山凤礼节性的冲中年女子笑了笑。
“说起来,我们还是喝一口水长大的呢!”自称阿玲的女子感慨道。
山凤和娇儿不解地望着她,不知她说的一口水是什么意思。
“你们说嘛,楚江从你们那儿流到我们那儿,两岸的老百姓都靠这口河水吃饭,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阿玲问。
山凤和娇儿赞成地笑了笑。
“我们家离楚江有半里多路,你们隔多远呀?“娇儿一听真是家门口的人,话闸子便锁不住了。
“我家呀。”阿玲停了停,眼睛轱碌一转:“就在楚江边呢!小时候我们常跑到河里去洗澡,抓鱼,有时被我爸发现打得半死。我十岁那年和堂哥偷偷去游泳,还差点淹死在河里呢!幸亏有个路过的大叔救了我,不然早就喂楚江的王八了,哪里还能和你们在这儿聊家乡话呢?”阿玲笑道。
山凤和娇儿听着,善意地笑了。
“是啊,那条河有的地方很深。”说到童年旧事,娇儿来劲了,也兴奋地接着说:“有次我一个人去捉鱼,你们猜怎么着?”阿玲她们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结果我一个不小心,滑到深水里,只差没淹死!我当时吓得要死啊,大呼救命,可一个人也没有,后来我在水里拼命的乱打乱爬,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踏到水浅处上了岸,刚吓个半死,哪里还敢再待在河里?我慌慌张张的跑回去,浑身湿淋淋的,连头发里都是泥沙。我妈见了我,立马追问,怎么搞的,我跟她吹牛,说阎王爷嫌我太野,一巴掌把我打到泥沙里,不过他没收我,说懒得耗时间管教我。我爸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将我狠狠揍了一顿。”娇儿见阿玲和山凤面带微笑,听得津津津有味,便毫无顾忌地说起了粗话,“他妈的!早知道在河里吓个半死回去还要挨打,鬼才告诉他们呢!”
“呵呵,你爸那是为你好,怕你出事呢!”阿玲开心地笑道。
“还说呢,那段时间他们都不许我一个人去河边玩,天天把我盯贼一样,烦死了!”
阿玲善意地笑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俩这是去广东哪里呀?”
“珠海!”彼此聊得投机,娇儿便毫无介心地说出了自已的去处。
“珠海?这么巧!跟我去同一个地方呢!”阿玲一脸惊喜地说。
“是吗?那太好了!”能够跟正宗的老乡去同一个地方,娇儿太开心了。
“你们去珠海哪里呀?”阿玲继续追问。”
娇儿于是说出了自已要去的详细地址。
“我去你们隔壁的那个镇,不过相差也只两块钱车票,珠海你们曾经去过吗?”
“没有,我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娇儿毫不隐瞒地边说边摇头。
“那一带的路,都给我跑烂了,我老公在那边厂里做工程师,我也在那儿打工,这次我是请假回家看看。”阿玲有些炫耀地说。
“工程师?多少钱一个月呀?”娇儿对什么都感兴趣。
“不多,两万多块钱的样子。”
“妈呀!还不多,山凤姐,你听,两万多块钱一个月呢!挖金子哟!”娇儿本来圆圆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眼里闪出羡慕的光,似是看见了一座金山。
山凤只微微笑了笑,也不发表评论。
“我老公才不算多呢,他那同事中,好几个年薪几十万,在他们厂里,扫地的清洁工都有两三千一个月。他那点工资也不算什么啦!”话是这么说,可阿玲脸上分明是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这么多呀,那……如果我们去,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呀?”见说到工厂的事,山凤忍不住,也感兴趣地问。
“至少三千块啦,我老公所在厂工资福利都不错。你们不知道,在那个镇上,他们厂是数一数二的,一般人想进都难呢,需熟人介绍,我堂妹表妹、还有几个老乡都是我帮忙弄进去的,已经做了几年了,早发啦。”阿玲不无骄傲地说。
“那以后也介绍我俩进去吧。”娇儿随口笑道。
“你们现在不是有地方去吗?下次吧。”见娇儿略显失望之色,阿玲又缓了一下语气说。“不过呢?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你们若真没事做,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啦,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何况我们还是正宗的老乡呢,你们不知道啊,出门在外,一沾上‘老乡’这两个字,再陌生的人都成亲戚了。何况我们一见如故,老家还隔这么近呢?”阿玲仗义地说。
“是啊,一上车听到的都是南腔北调,怪不习惯的,还是乡音听了最舒服。”阿玲一席动情的话,说得山凤感触多多。尤其是娇儿,开心地附和着,为自已认识了这么一个在外混得好的老乡而高兴不已。之后她和阿玲俩人如别后重逢的深交,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山凤突然记起志文说过的信,忙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把包取下来,拉开拉链,便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躺在袋子上层。
迫不及待地,山凤打开来。只见一张折叠的信纸里夹着两百块钱。她愣了一下,接着看起信来。
凤儿:
此去广东,山长水远,人地生疏,不管遇到什么事,请记住作曲家贝多芬说过的一句话:卓越人的一大优点是在不利与艰难的遭遇里百折不挠。
志文哥相信你能乐观面对一切,活出个人样来。
昨夜突发灵感,写了二首小诗 ,现摘录如下,以示鼓励吧。
追梦
背负起生活的艰难
我似乎看见你
成长路上那
带血的足迹
以及和泪的吟唱
咬咬牙
坚持
再坚持
一切的苦难
终将成过往
真诚的付出
生命看得见
你可曾知
翩翩舞动的彩蝶
离不了蛹化挣扎的痛苦
你可曾知
天空中绚丽的彩虹
离不了风雨洗礼的无情
你可曾知
大地千百年的沧桑
终能铸就高山的伟岸
你可曾知
百川一刻不停地歌唱
谱就了大海乐章的壮丽
所有这一切
都因怀抱了一个美丽的
美丽的
美丽的
梦想
诗歌二:
王者之歌
人生道路充满艰辛
勇者无畏
智者明察
方能踏上漫漫征途
胸中自有雄图
眼底藏有豪情
不懈的努力和坚定的信念
跨越万水和千山
身后
定是王者坚定的足迹
另外,这两百块钱是我自已赚来的,到广东后,也许你用得着。现将它一并送给你,志文哥希望你和娇儿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想你的志文
即日
捧着薄薄的信纸,山凤不觉泪如泉涌……
志文家境也不好,他一直在校半工半读,他若直接把钱给山凤,他知道山凤决不会收。山风反复把信看了好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钱和信收好,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
“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娇儿调转身子,一声问候,打断了山凤的思绪。
“啊,没什么。”山凤收回心神,转过头来微笑着反问“怎么啦?三十年的亲戚四十年才会呢,你们就不聊了?”
“那是,老乡嘛!喏,给你。”娇儿说着,递上一个又长又大的香蕉。
“哪来的?”山凤吃惊地看着,接过来,疑惑地问。
“阿玲姐给的,我吃了一个,这是留给你的。”
“你怎么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刚认识的人,就走这么近。山凤不由得小声责备。
“没事,都是家门口的人,她人好着呢。”
山凤想想也是,便拿着香蕉慢慢品尝起来
“很香的,很好吃,是不是?”
“嗯。”,绵软的香蕉,咬一口满口生香,这可是家里一年都难得吃上一次的好东西,她细细品味着,含含糊糊地回应一声。
“阿玲姐说,广东的香蕉很便宜,我呀,到了那里要天天吃,吃得不爱吃!”娇儿眼睛瞪着车顶,打着手势,一副陶醉的模样。
“志向这么伟大呀?真是了不得。”山凤又气又好笑,把剩下的半截香蕉递了过去。“喏,拿去解馋吧!”
“呸!当我讨饭的呀?”
“嘻嘻……”俩人相视而笑。
“吃饭啦,吃饭啦……”列车上的乘务员‘乒乒乓乓’的推着餐车走了过来,不少乘客都行起了注目礼,也有几个掏钱买饭的。
娇儿伸长脖子看完,小声对山凤说。“哇!十二块钱一盒呢,吃龙肉吗?”
“山凤,娇儿,你们吃饭吗?我给你们一人买一盒吧?“阿玲热情地问。
“不吃,谢谢啦。“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于是阿玲给自已买了一盒饭。
“吃什么菜呀?“娇儿好奇地问。
“喏。“阿玲把打开的饭盒递给娇儿看。
“就这么点肉和小菜?十二块?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啊”娇儿瞪圆双目,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已经很不错了,其它地方可能更贵呢。”阿玲挺满足地说。
“天啦,简直是杀人不眨眼!家里三块钱吃得可比这好多了,山凤姐,你说是不是?”娇儿转头问山凤。
“是啊,乡里妹子进城来,样样都稀奇。”山凤见娇儿大惊小怪,附在她耳边小声嗔道。
阿玲看一眼山凤和娇儿,淡淡地笑了。
车上没买盒饭的人,大多数都拿出了自备的干粮在吃,山凤也把鸡蛋拿出来递了一个给阿玲,“吃个蛋吧,这是自家煮的。”
“你们留着自已吃吧。”阿玲客气地推辞。
“还有呢,吃吧。”娇儿也说。
阿玲道声谢接了过去。
已是华灯初上,车窗外的夜景如梦幻之都,随着火车的飞速前进,一忽儿是半明半暗的远山和梯田,一忽儿是装着排排明亮灯饰的隧道,一忽儿是光怪陆离、海市蜃楼般的城市夜生活……
山凤望着窗外出神,如此梦幻般的世界,自已能否融入其中?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山凤脑子里突然钻出这几句古词来,她忙摇了摇头,不愿再想。
一直如麻雀般叫个不停的娇儿似乎也累了,望着窗外在发呆。
时钟指向一点多的时候,娇儿和阿玲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真的很困了,山凤眼皮直打架,多想睡一会儿啊,她打了个哈欠,想唤醒娇儿,俩人轮流睡,可娇儿睡得很香,她又不忍心唤醒她。算了,自已努力支撑一下吧。
离家前曾听人说,火车上常有小偷,得留心点。山凤疲惫地抬眼望望车顶的包,里面除了证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没人偷,她又摸摸裤兜,那里装着七百多元,除志文哥给的两百元外,其它的钱都是母亲四处借来的。
临行前,母亲左右叮嘱,叫她小心点,自从出了家门口,山凤不时地摸摸那裤兜,生怕出什么意外,她还一再提醒娇儿,要她也注意自身所带的钱,可别弄丢了。
山凤把手放在裤兜处,另一只手撑着头,尽量想让自已别睡着,可是朦朦胧胧,一阵睡意袭来,山凤也进入了梦乡……
“咣当!”随着车子一声大的震动,火车在中途的一个小站停了下来。
“**站到了!”随之上下列车的,去洗手间的,说话的,车上的杂乱声吵醒了山凤。
山凤睁开酸涩的眼睛,发觉自已在火车上,第一时间便是警觉地用手去摸裤兜。 糟了!钱不见了,裤兜瘪瘪的!而且被人用刀子划破了!她如雷轰顶!大脑断电三秒后,前后左右,身上地下,她到处瞧了又瞧,确信没有。
她慌慌张张的摇醒娇儿,“娇儿!娇儿!我的钱不见了!”山凤急得嗓音都变了。
“什么?”娇儿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揉揉眼睛,一时搞不清东西南北。
“我的钱被人偷了!快看看你的钱还在不在?”山凤急得跳脚。
娇儿愣了愣,傻乎乎地看着山凤,反应过来后,用手去摸自已的衣兜,“哇!我的也不见了。”娇儿一下子清醒了,着火般的站了起来,慌得在身上一阵乱摸。
“什么!?”山凤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看着娇儿仔细地在身上地上找了个遍,没有!俩人急得大眼瞪小眼……
“我五百多块钱呀!”娇儿说完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山凤也克制不住,泪水直流。
娇儿伤心地哭着,同时疯了般的走过去,摇醒还在睡觉的阿玲。“阿玲姐,你看见有人偷我们的钱了吗?我和山凤姐的钱都不见了!”娇儿求救般的哭诉着。
“什么……你们的钱……都……都丢了?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睡觉,什么时候丢的?”阿玲抬起头来,擦擦眼睛,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叔叔,您看见谁偷了我们的钱?”
“阿姨,您知道谁偷了我们的钱吗?”
“小妹妹,你说,谁趁我们睡觉,来我们身边了?”
“小兄弟,你知道吗?”
山凤流着泪,救援般的眼神掠过车厢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走到前后排的人面前,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声音哽咽而急促地向人一遍遍地打听着,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偷她们钱的那个人。
可大家或冷漠或同情地摇摇头,答复是清一色的“不知道”“没看见。”
从车厢这头问到那头,甚至跑到另一节车厢里去问了,结果也一样。山凤拖着如同灌了沿的双腿,颓然返回座位。
娇儿自从问了阿玲后,便张着嘴巴哭,放声大哭,此刻趴在桌上哭。阿玲早已移坐过来,轻拍着娇儿的肩膀,一直在那儿轻声劝慰她。
“问到一点消息没有?”,见山凤垂头丧气地走回座位,阿玲关切地问。
山凤目光呆滞,失望地摇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坐着,望向窗外,一任泪水无声地流……
加上志文哥给的二百块,自已七百多块钱,娇儿五百多,合起来一千多块钱啦,在农村,要二千多斤稻谷才换得来这些钱。耕地、播种、施肥、除草、收割、晒谷,日晒雨淋,累死累活,每亩田才得几百斤谷子,何况自已的钱还是母亲求爷爷告奶奶才借来的,这么多钱,能让人不心痛吗?摊上任何一个种田人都会哭啊,却因了自已一时的疏忽,被人偷走了,更重要的是人在半途,举目无亲,没有钱,寸步难行,家不能回,同学那儿去不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怎么办?阿玲是刚认识的老乡,倘若她不帮忙,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呢?她和娇儿何去何从?真是该死!山凤越想越怕,恨不得狠狠抽自已几个大耳光。
“我们原来不是说好轮流睡觉的吗?你想睡觉,怎么不叫醒我?”娇儿突然抬起头来,满脸和泪地问山凤。
“我见你睡得那么沉,就没叫你,本来我也没打算睡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睡着了”山凤抹一下泪,她现在可是后悔死了。想不到自已那么倒霉,碰上了小偷。
“现在可好了,钱都丢了,你说怎么办吧!”娇儿伤心又生气。
“没有过不去的河,慢慢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都别伤心了,啊?”阿玲小声劝慰道。其实只有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偷。
“钱都没了,能有什么办法?我爸妈要是知道了,还不急死?那些砍脑壳的挨千刀的不得好死的畜生!偷了老子的钱,不知要回去买农药吃,还是买棺材葬他娘,我X他娘!”娇儿用家乡话狠狠地骂着。
“省着点吧,你骂了一箩筐,说不定人家还听不懂呢。”阿玲微笑道。
“听不懂也要骂!这些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畜生!”娇儿骂得咬牙切齿,她恨死了那偷钱贼。
“好啦,留着这口气想想以后怎么办吧。”阿玲提醒她们。
“怎么办?回去喽!”娇儿赌气地说。
“回去?你好意思回去吗?刚出来,钱没赚到,把老本都丢了,回去给人看笑话?”山凤紧锁双眉,心情坏到了极点,口气也冷冷的。
“那你说怎么办?路费都没了。”
“回去也要路费啦,而且还要得多一点呢。”阿玲插言道。
“是啊!这可怎么办啦?”娇儿可怜兮兮地望着阿玲,脑子突然转得飞快“阿玲姐,你就借点给我们吧,进了厂我们马上还给你,我们是老乡,你也不怕我们跑了,是不是?”她可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肚子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何况在这危难时刻?不求她,还能去求谁呢?这时山凤也朝阿玲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你们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借钱给你们,你们可真要流落街头了,那我还算个人吗?鬼叫我们是老乡呢?幸亏呀,我的钱收得好,否则我们都成天涯沦落人了。”阿玲大度地笑着说。
真是绝处逢生,山凤和娇儿听了,感动不已,俩人心下稍稍宽慰了一些。
“我袋子里的钱也不多,不过就你们的路费还是不成问题,可我现在不敢把钱给你们,免得又丢了,没了钱事小,你们真要走投无路就不得了啦,这样吧,反正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下车后咱们一起走,怎么样?”不等俩人回答,阿玲又说:“当然,如果不想一起走,下车后,我也会把钱借给你们的,出门在外,老乡不帮忙,谁帮忙呢?我可不忍心看着你们去落难,你们说,怎么办?”
能说会道的阿玲这番话说得进退有余,对姐妹俩的信任与好心,令姐妹感激涕零。可惜山沟里长大的她们,这时竟忘了,看起来很美的蘑菇,通常有毒。
“我们肯定跟你一起走啦。”娇儿毫不犹豫地说。
“阿玲姐,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答应帮忙,我们真不知以后该怎么办,真的很谢谢你。”今天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全靠这位老乡的仗义了,山凤感动得泪眼汪汪。
“是啊,幸亏认识了你,我们赚了钱,会马上还你的。”娇儿感激地重复着心里话。
“别客气,以后回家,到你们两家好好嘬几顿就可以了。”阿玲救世主般,一脸开心的笑。
“绝对没问题!我娘会把你当上宾的。”娇儿认真地说。
“别说吃饭,她们会把你当救命恩人看待呢!”泪痕未干的山凤面露微笑,真诚地说。
也是的,萍水相逢,对于实实在在的山里人而言,这种帮助 ,该是大恩大德了,几顿饭 ,算什么?
天渐渐亮了,窗外掠过的无数美景是乡村所没有的,成片成片的香蕉林和荔枝园形成的绿色海洋;钢筋混泥土构成的海市蜃楼;人潮如涌的工业区……
若在平时,娇儿早就大呼小叫,惊叹不已了。也许是丢了钱的原因,娇儿和山凤都默默地望着窗外想心事。
“吃饭啦,吃饭啦……”当最后一次餐车经过的时候,阿玲一声不吭地买了三份饭,然后热情地招呼娇儿和山凤一起吃。
“我吃不下。”山凤心事重重,勉强笑着拒绝。
“将就吃点吧,不吃浪费了,还要坐那么久的车呢,下一餐饭还不知什么时候呢。”阿玲劝道。
“阿玲一片好心买了,我们就趁热吃了罢。”娇儿说完,端起盒饭吃得津津有味,山凤不忍拂了阿玲一番好意,勉为其难地端起来,却是味同嚼蜡,蜗牛一样,半天爬(扒)一点点。
终于捱到终点站了,下了火车,望着偌大个火车站,人满为患,到处蜜蜂窝一样,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山凤莫名地心跳加速。
“走,我们去汽车站。”阿玲拉着山凤的手说。
若没有阿玲,姐妹俩肯定会向人打听,现在有引路人,问路也不必了,俩人只需机械化般地跟着阿玲。
“哦,我打个电话给我老公。”出了火车站,阿玲边说边掏出手机。“喂,老公吗?我已出了火车站,正要去赶汽车呢,你现在在哪里呀?哦……哦……”阿玲打电话时,似是无意识的,边打电话边走离山凤俩人几步远,眼角的余光却是关注着这姐妹俩。
“我老公今天不上班,说是买了好吃的在等我呢,嘻嘻……走吧。”打完电话,阿玲似是有意无意地说。
刚走两步,阿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来对俩人说:“瞧我们,真傻!三个人坐汽车和打的是一样的价钱,的士还快一点,又舒服一点,我们干嘛不打的呢?你们说是不是?”阿玲说完,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看山凤俩人。
“随便啦,你说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吧。”娇儿快人快语,毫无心机,她早就把阿玲当自家人了。
山凤怕不安全,犹豫着想拒绝,可嘴巴动了动,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阿玲说:“那走吧,喏!那边就有出租车,我们过去,要司机先送你们去同学那儿,然后再送我吧。”不容山凤表态,阿玲拉了俩人径直朝其中一辆红色出租车快步走去。
车内的司机便是火车上首先和阿玲坐在一起的那人,左脸上长着豆大的痣的那名男子。可惜刚上火车时 ,山凤她们没留意到,而且偷姐妹钱的,也是这个混蛋。
贼是小人,智过君子,下火车这么短的时间就弄了一辆出租车过来,可见这家伙作案已非第一次。
没错,这家伙在火车上早就用手机联系好了车子的事,而且山凤姐妹一上火车,自称阿玲的女子和该男子便看出她们末曾出过远门,便试图打起了俩人的主意,在火车上,之前俩人分开来坐,就为了更好的实施她们商量好的计划。
阿玲装模作样的和司机讨价还价后,便嘱咐司机先去山凤她们要去的地方,然后带山凤姐妹俩上了车。
上车前,山凤还在犹豫,但考虑到身无分文,如果否定阿玲的主张,和娇儿坚持坐汽车,似是对阿玲的不信任,何况阿玲又是识途老马,现在见阿玲叫司机先送她俩,倒是心安了不少,不觉在心里偷偷骂自已不识抬举,不分好歹。
“谢谢你啊,阿玲姐。”山凤由衷地说。
“不用啦,”阿玲微笑着回答。
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山凤想像着和同学美美久别重逢后的情景,以及计划自已要多久才能赚了钱并寄回家。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已和娇儿早已陷入了亲爱的老乡设下的陷阱,正一步步走向另一个劫难。
车子沿着大街小巷一路向前,阿玲偶尔和司机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透过出租车的车窗,只知仍在广州一带,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进入一条黄泥沙铺就的小路。
“会不会走错了?阿玲姐,怎么走这样的路?”望着窗外,山凤疑惑地问阿玲。
“专门跑出租的跑错路?不会的,可能是抄近路吧?师傅你说呢?”阿玲随机应变,向司机笑问道。
司机点点头,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抄近路?会不会是这样呢?山凤满心疑惑。可阿玲说得理所当然,那神情很自然。
怎么着人家都是识途老马,自己似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山凤不由责备自已多心了。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又开了二十多分钟,在一栋独立的破旧的老房子前,突然熄火了。
山凤和娇儿不解地对视一眼,司机也不吭声,面无表情的按了几下嗽叭,这时,屋里走出三个年轻的男子来,在山凤她们惊愕而疑惑的目光下,有两个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将车门打开。
“下车吧,几位。”司机示意山凤她们。
“这是哪儿啊,车子怎么停在这儿?”山凤隐若感到不妙,惊慌地问着,却是不愿下车。
司机突然瞪大双目,冲她凶道:“车子坏了,检修一下,出来呀!”似乎问话者是个白痴,一点生活常识都不懂,那不耐烦的神情,又像在警告对方:‘再多说一句,可能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出来就出来吧,凶什么!”阿玲也凶巴巴的回了司机一句,见机行事般的,她扯了扯山凤两人的衣袖,带头下了车。
“车子坏了,怎么在这儿修?也没见坏呀?”娇儿边下车边嘀咕道。
山凤见那几个人面目不善,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走吧,进去歇歇,喝杯茶吧,等车子修好了再走。”其中一个刀疤脸男子热情地对她们说。
似是无意识的,又如同约好一般,他们一人一个站在山凤她们身边。
“也好,走吧。”阿玲冲山凤姐妹说。
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山凤发现,这里除了这栋破房子外,便是大片的甘蔗林和香蕉树,似乎进入了无人区。
“阿玲姐,我们不进去了,等车修好了就走吧。”山凤偷偷扯一下娇儿的衣服,示意她小心一点。
“是啊,我们不进去了。”娇儿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是吗?”其中一个光光头话音未落,迅速伸出铁钳般的手,抓住了山凤的一只手臂和后衣领。用力往屋里推。“不进也要进!”
什么叫不进也要进?山凤感觉不对。“你们这是干嘛?!”
也太放肆了吧!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敢强抢民女?山凤简直难以置信,不觉厉声质问对方。
“进去不就知道了?”光光头一脸奸笑地回答。
“快跑呀!娇儿……”山凤反应过来,奋力反抗,同时着急地冲娇儿高声大叫。
“还想跑?想都别想!”刀疤脸男子说完,也迅速抓住了娇儿。
“救命啊!救命啊……”娇儿吓得大声呼救。山凤也扯开嗓门呼救,祈求英雄救美的奇迹能突然降临。
“叫?叫死了都没人管!这一带除了哥们几个没人来,哈哈……哎哟!”抓住娇儿的刀疤脸身材高大,他正得意地狞笑着,一个不留神,被娇儿狠狠咬了一口,血都咬出来了,痛得他赶紧松手,娇儿趁机便跑,刚跑出两步,他就一个箭步追了上去,抓住她的一边肩膀,右脚往她脚下一个横扫,娇儿站立不稳,“噗!”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容她站起来,“啪啪……”接连几脚,还边踢边骂。
娇儿被踢得连打了几个滚,痛苦得直哆嗦,随着他一下又一下的脚踢声的,是娇儿“哎哟!哎哟!”的惨叫声,还有山凤气极如焚的咒骂声。
“好了,别踢了!”站在一旁的司机怕把她踢坏了,买不到好价钱,适时制止道。
“她奶奶的,属狗的呀!下次再不老实,老子整死你!”刀疤脸气势汹汹的,指着痛得半死的娇儿骂道,“起来!还想装死呀?”
可怜的娇儿一下子哪里起得来?被他当小鸡一样的拎起来扔屋里了。
且说山凤见娇儿被打,心痛得大哭大叫,她一边用力挣扎着,可无济于事,当光光头推她进大门时,山凤一只手死命地抠住门边,却被对方猛力一推,山凤站不住脚,趔趄着跌坐在地,她迅速站起来,往门外冲。
“啪啪!”刚才那司机冲上去,狠狠掴了山凤两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鲜血直流,不等她再反抗,光光头抓起她的一只胳膊,轻而易举的,也把她扔进了里屋。
“等一下把那老娘们锁到另一栋房子里去!“锁门前,其中一男子大声吩咐道。同时听到阿玲在门外装腔作势的骂了几句。
“开门呀,开门!你们这些畜生!狗娘养的!开门呀!”平日斯文的山凤,此时疯狂地拍打着房门,边骂边放声大哭。
无论她怎么踢打,一切都是徒劳,门依然尽职尽责地坚守着岗位,呆立原地,纹丝不动,外面的人理也不理,由得你发嚎。
山凤绝望地用头顶着门,呜咽着——泪如泉涌,听见屋里的哭泣声,想起娇儿,蓦然转头,只见娇儿面露痛苦之色,无力地倦缩在地,山凤心痛不已。
“娇儿!”
“山凤姐!”
两人伤心地搂在一起,放声大哭。
“你是不是伤得很重?打了哪里?让我看看,是不是痛得要命?”山凤泪流满面,看着娇儿,一迭连声地问。
“现在好些了,没那么痛了,只是……腹部很难受。”娇儿啜泣着,摇了摇头。刚才被狠揍了一顿,骨头都要散架了,五脏六腑也在翻腾,似乎到处都难受,尤其是腹部。
山凤心疼地撩起娇儿的衣服,擦看伤情。娇儿身上好几处皮肤被打得高高肿起,红红的,估计明天就会变成一块块的青紫淤斑,还有的地方擦破了皮,掺出丝丝血迹。
“这些畜生,下手如此狠毒!”山凤泪如雨下。她自已刚刚被打的脸上,同样留着一条条红红的手指印,嘴角的血痕尤在。
“山凤姐,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呀?”娇儿有气无力地哭道。“他们把我们关起来,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我们怎么办?我好害怕哦!山凤姐,我想回家,我想念爸爸妈妈……呜呜呜……”
虽然小时候淘气,也常吃父母的藤条炒肉,可什么时候下手如此狠辣过?而且每次挨打后,母亲都会心疼地抚摸她那被打过的地方,之后拿出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来哄她,直到她破涕为笑……家真好!母亲真好!娇儿现在真想家了
提起家人,山凤的泪水也如缺堤的河水,汹涌而出。妈妈、志文哥,凤儿多想你们啊,你们知道吗?我跟娇儿现在如同囚犯一样,被关了起来,连基本的自由都没了,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知道我现在多想你们吗?你们也在想我吗?怎么办呢?我们还能见面吗?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志文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啊!妈妈,我好想家啊……山凤心中哭喊着远方的亲人,不由得啜泣起来。
家呀!那个遥远而贫穷的故乡啊,此刻是游子心中最温暖、最踏实的地方,尤其是受伤的孩子,家是如此地令人魂萦梦绕。
两人尽情地哭了好半天。累了,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了无生气地望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发呆。
这是一间老式红砖房,墙上一个小小的铁窗户,开在离地面二米处,墙壁上的石灰大都脱落了,灰白色的墙上,如同打了一个又一个土黄色的补巴,四面的边角上,悬挂着大大小小十来个蛛网,屋里阴暗而又潮湿,空荡荡的,无一件家什,唯一的一张铁门外,不时传来脚步声,估计是看守的。
这间所谓的牢房,曾关押过多少同等命运的囚犯?这屋里,曾有过多少无奈的哭喊?有没有杀过人?大白天有冤魂出现吗?这伙歹徒又会对她们干什么呢?轮、奸她们?还是逼着她们入伙做坏事?成为他们的压寨夫人?或者是卖掉她们,卖到大洋彼岸呢?还是卖到传说中的窑子里?
天哪!山凤想都不敢想了。关在这野鸡不下蛋的地方,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呢?坐以待毙吗?
贝多芬曾说“卓越人的一大优点是在不利与艰难的遭遇里百折不挠” 她想起志文哥信中的话。在如此不利的环境里,怎么个百折不挠?宁死不屈,还是与犯罪分子坚持作斗争?逃又逃不出去。
逃出去?对!一定得设法逃出去。
山凤把自已的想法跟娇儿说了。
“逃?”怎么逃?这屋子能逃吗?娇儿呆滞的眼神动了动,又恢复了之前的傻样。
“只要我们留点心,总会有办法的,这些混蛋,如此歹毒!我们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了,他们人多时,我们逃不出去,就见机行事吧,现在最主要的是保护好自已,别被他们糟蹋了,而且要尽量想办法,你说呢?”
“嗯。”娇儿目光呆滞,瞪着屋顶,心不在焉在答应着,忽而又担忧地问:“山凤姐,你说,阿玲姐现在怎样了?是不是也被关起来了?怎么没和我们关在一起呢?”
“不知道。”提起阿玲,山凤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停了稍倾,她问娇儿:“你说阿玲姐有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娇儿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坏人抓我们的时候,怎么主要针对我们似的?而阿玲姐,她的表情好像……好像、像在做戏。”山凤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认真分析着,在记忆中,搜寻着阿玲一举一动中的蛛丝马迹。
娇儿看怪物般定定地注视着山凤。她为山凤的想法而吃惊。
“你有没有看到,在我们拼命挣扎的时候,她好像都没反抗过。”山凤提醒道。
“我没留意,应该不会啦。你没听那伙人说要把她关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吗?也许她知道反抗没用吧,我看是你多心了。”善良而单纯的娇儿不相信阿玲会是坏人。
“我总觉得不对劲,打的,是她提出来的,怎么那么巧我们就碰上了黑车呢?如果她们是一伙的,那我们早就掉入了这个圈套。”太可怕了!山凤想想背部都发凉。
可是阿玲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人啊,难不成那车子专门在等她们?会吗?山凤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
“不会的,绝对不会!”娇儿一副十分肯定的口气,她宁可相信王八会飞上树做窝,兔子会咬死母老虎,也不相信阿玲姐是坏人。
山凤陷入了沉思。
门外传来了几个人对话的声音,叽哩哇啦的,山凤姐妹听不懂那些鬼话,不知这伙歹徒是哪里的,随着脚步声近,山凤和娇儿手握手站了起来。
“别怕!别冲动,见机行事。”山凤手上用了用力,机警地小声叮嘱。娇儿点了点头。
门打开以后,俩个男子走了进来,一个是凶巴巴的刀疤脸,踢娇儿的那个人。另一个高高瘦瘦的,满脸淫笑。
“你们想干什么?”看着两人步步逼近,山凤强装镇静。
“把身上的钱物都掏出来!”刀疤脸目露凶光地命令俩人。
“我们的钱早就丢光了,包还在你们的车上,身上哪里还有钱?”山凤冷冰冰回答道。
“少废话!叫你们掏就掏!”刀疤脸凶神恶煞般。
山凤俩人站着不动。
“你们是不是要老子动手搜身?哈哈……看这小脸好娇嫩哟。”瘦高男子摇头晃脑的,一脸色相,他慢悠悠地说完,伸手就去摸山凤的下巴。
山凤柳眉微皱,愤怒地把脑袋一偏,抬手就往他手上打,那男子迅速避开,反手抓住山凤挥动的小手,往背后一扣,手上再稍一用力,山凤痛得哎哟连声。
娇儿想冲上去拉开那男子,可肚子还在隐隐作痛,直起身子都难,而且刀疤脸凶狠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前面,她哪里还敢造次?
“还老不老实呀?要不要我帮你们搜呀?啊?呵呵……”瘦高男子得意地狞笑着,却不忘手上施力。山凤痛得泪珠都掉下来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了!我们自已动手还不行吗?!”娇儿瞪圆了愤怒的双目,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两个混蛋早该横尸当前了。
“那还差不多,以后看你们还敢不敢造反,要不要规矩一点。哼!入了这道门,就认命吧!”那男子说完顺势把山凤一推,山凤‘蹬蹬蹬’被推出三四步远,脑袋差点没碰上墙壁,而且手被突然一推,痛得她龇牙咧嘴,老半天恢复不过来。
“掏啊!真要我们帮忙剥光衣服?”刀疤脸阴沉着一副讨债的脸。
山凤和娇儿对望一眼,极不情愿的,掏出了口袋里所有的东西,甚至将口袋主动翻了过来,除了几样小饰物,两人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够十五块。
“没有啦?”瘦高个乜着眼,纯粹的地痞口气。
“哪里还有呀?”娇儿赌气地回答。
一把抓起这些零钱,出门前,瘦高个又叮嘱了一句: “两人放老实点!等一下给你们送饭来。”
| “这些畜生!不得好死!”看着山凤揉着被扭红的手,娇儿咬牙切齿地骂。
“这些混蛋,一分钱都不放过,我们要有武功就好了,三拳两脚揍死他们!”山凤泪水未干就发梦了。
“那他们早就死悄悄了。我们哪里还要受这个罪?他妈的!犯法的在外逍遥,没犯法的却要坐牢!我***他妈!”娇儿愤然大骂。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怒火。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坐牢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因来早与来迟’我就不信他们总会这么好运。还有那些偷我们钱的坏蛋!”想到偷钱的人,山凤又满腹狐疑“我说娇儿,我们身上就这么点钱,这两个混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有可能他们也相信我们的钱丢了吧。”娇儿总是把问题简单化。
“应该不是……我越来越觉得阿玲姐可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谁拿了,还不一样?”横竖是个死,她可不愿再多死脑细胞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怎么一样呢?假如阿玲姐真和她们是一伙的,你会怎么想?”对于她的麻木不仁,山凤恼怒不已。
“下次看见,那我扁死她!”娇儿说得好似自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可谁不知道她嘴狠心不狠呢?
稍停她又说:“不过我想她不是那种人,你看她对我们那么好,一点都不像一个坏人,而且她还是我们正宗的老乡呢。我还是不相信。”怎么着娇儿都说服不了自已。她相信山凤姐如同智子疑邻一样,只是瞎猜。
“老乡老乡,背后一枪。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老乡就个个是好人?”。山凤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虽然她同样不愿相信那是事实。
山凤说得没错,阿玲这伙歹徒。倒卖人口、偷摸拐骗,什么都干。这次阿玲和他的姘夫,也就是那个脸上有着豆大的痣的男人,一起从湖南老家返回广东,刚上火车,满口家乡话的娇儿,便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从姐妹的言谈中,他们推测俩人初次出远门,原计划用言语把她们骗上手,后又担心难以得手,便让阿玲上前套近乎,捱到半夜时,那姘夫又设法偷了姐妹俩的钱,涉世不深的姐妹俩被逼,真的落入了圈套。
当然,阿玲不叫阿玲,只是一个化名而已,她老家也不是自已所说的那个地方,而是山凤她们邻县的,因江湖跑久了,会说同样的方言,至于楚江,听说过而已,想不到蒙对了。什么同学呀,更是瞎编,为了更好的接近山凤她们,也为了日后万一出事时,不给自已惹麻烦,上车没多久,那姘夫便和阿玲分开座位了,只以电话联系。
可叹善良的山凤姐妹把狼外婆一直当救命恩人。她们哪里知道,此刻自称阿玲的女子正在另一陈房子里,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向团伙邀功呢!而且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人联系买家,计划尽快把两人脱手。
再说山凤她俩正在牢中长吁短叹、怨天尤人时,一个男子打开门,端着两碗饭走了进来,说声“吃饭罢。”瞄一眼俩人,在地上放下碗就走。
“我们快干死了。拿水来呀!”娇儿嚷道。
“当自已大少奶奶呀!先吃饭罢!”男子掉头,眼里翻个卫生丸,走了。
“还大少奶奶?半碗黑不溜秋的米饭,一筷子烂烂的冬瓜,瞄一眼就知是吃剩的,是你大少奶奶早拿碗砸死你了,她妈的!什么狗食?不吃!山凤姐,你吃吗?”娇儿发着牢骚。
“不吃。”山凤也没胃口。
不一会儿,小胡子提了半桶自来水来,上面浮着个塑料碗“喝吧!让你们喝个够!”重重地把桶一放,门 ‘吱呀’一声又锁上了。
娇儿艰难地站起来,走过去舀起一碗就喝“呸!”她把满口的水吐了出来,“这是什么水?自来水都不像,池溏里面的吧?”这像她小时候游泳呛过的池塘水的味道。
“你以为他们拿我们当人看?将就吧。”山凤走过去,舀一碗,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完了。
“他妈的,长这么大,我还从没特意喝过生水呢。管他呢!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过奈何桥前,也做个饱死鬼吧!”眼巴巴地看着山凤喝完,娇儿皱皱眉,也舀起一碗一饮而尽。
“ 娇儿,你走得动吗?我想去厕所,顺便察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慢一点走还差不多。”
“我们要上厕所,开门呀!”于是山凤拍着门,高声大叫。
“叫叫叫!又有什么事呀?”外面的男人听了,不耐烦的明知故问,半天才慢吞吞的打开门。
“厕所在哪里呀?”
“闲人屎尿多,走吧!”蓄小胡子的男人开门后,机警的眼神扫视着两人,然后和门外的光头男子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把姐妹夹在中间,往外走去。
“那儿就是,去吧!快一点!”蓄小胡子的指了房子右边最尽头的一间小屋。
那是一间一米多高的土砖房,还没走近,就有一股刺鼻的大粪味传来,里面更是阴暗、潮湿、脏兮兮的,蚊蝇乱飞,便池由简单的一口大缸稀疏地放几根木条组成,灯光下,木条黑不溜秋的,脏得看不出原木的颜色,黄汤一样的粪便,已近一缸,数以万计的蛆在里面翻腾着,地面上、墙壁上,到处蠕动着白白的、胖乎乎的蛆,一伸一缩爬行着,或滚动着,稍不留神,就能踩到好几个。
“他妈的,一万年都没扫过,这么脏!”推门的瞬间,俩人目睹这恐怖之状,恶心死了。娇儿皱眉捂鼻,边骂边走了进去。
“这地方也能来人?还厕所!乡下人家的猪栏比这还干净,真是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吃人饭,不做人事!”山凤也低声骂着,腿抬了几次都不敢进。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快进去?!”光光头在一旁凶道。“不想上就回屋去!”
“地上那么多蛆!吓死人了。”山凤不像娇儿,她害怕那些肉团团一样的软体动物,尤其是这想想都恶心的蛆。
“你当自已是皇上,还得给你设个金罗殿?”
山凤听了,理都不理小胡子,选了个干净的地方,她小心地把脚踩了进去。
“哇!妈呀!”进去没一分钟,山凤就尖声大叫着恐怖地冲出来,双脚还在地上拼命地一阵乱跺。
“干什么!?你?”有鬼吗?光光头瞪着金鱼眼责备道。
“蛆呀!我踩到蛆了!吓死我了!”好一会儿,山凤才停下脚来,抚胸喘息着。倒是惹得身上伤痕尤痛的娇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就几条蛆吗?大惊小怪!”光光头一脸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模样,似乎那满地滚动的不是蛆,而是泥鳅。
“就是!没听说过吗?厕所里面好风光,有鱼有肉有鸡汤,这么好的厕所,还那么挑剔,我看你是慈禧太后的命呢!快去呀!”小胡子阴阳怪气地催促着。
什么屁话!山凤听得恶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得又胆颤心惊的返回厕所,两分钟搞定,和娇儿逃一般的冲了出来。
晚饭时候,送来的依然是少许剩饭剩菜,姐妹早已饥肠辘辘。
“吃罢,不吃白不吃,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逃出去。”虽然饭菜是如此的难以下咽,山凤还是带头吃了起来。
“我真想念家里的生活,还有爸妈做的饭菜。”娇儿艰难地咽下一口饭,泪水不由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是啊,家虽不富裕,但父母都把孩子当宝贝,有好东西,总是孩子第一,嘘寒问暖、热饭热菜,更不在话下,哪是这种非人生活可比?
“他们肯定在等我们的电话。”山凤忧心忡忡地说。
“没我们的电话,他们会怎么办?你说会不会来广东找我们?”娇儿也挺担心的。
“不知道。”山凤轻轻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且说家中的亲人,当日下午还不见两人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不知山凤她们怎么回事了,实在忍不住,就打了个电话去同学美美的厂里,美美的同事说,她今早请事假了,一个月之后才上班。于是家人推测,美美请假跟山凤她们肯定有关,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要疯玩几天,又或者带她们找厂去了。玩兴一来,忘打电话也在情理之中,家人并没往坏处想。
其实美美请假,是因为父亲病得很厉害,她赶回老家去了,匆忙中忘了山凤要来,何况山凤也曾三番五次开玩笑说要来,她以为这次又是开玩笑,所以她也没太认真。
且说山凤和娇儿在那潮湿的屋里度过了第一夜,天擦黑时,屋里黑灯瞎火的,蚊子便猖獗起来,围着俩人团团转,俩人偎依在一起,打几下蚊子,骂一阵,回忆一下家人,哭一场,俩人也曾想趁天黑上厕所之机跑掉,奈何总有俩个男子亦步亦趋,而且整座房子里一直保持着四个男子,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第二日,姐妹身上徒添不少小红点,奇痒难耐,一夜无偿献血,也不知撑死了几多蚊子。
如此过了两天,第三日上午,长痣毛的司机带来两张陌生面孔,一进门,陌生男子便左右打量着姐妹俩,目光带着挑剔,像老农夫选种猪,只是其中多了色情的成份,专往女性的敏感部位盯,那眼神似能透视,而且几个人当着姐俩的面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叽哩哇啦的,似在评头论足,又似在讨价还价,姐妹俩被看得心里阵阵发毛。
是的,这伙歹徒要卖掉她们,这是来验货的买家,双方为价钱各不相让,彼此争执不下,后来买方说要回去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歹徒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姐妹俩心急如焚,若被卖出去,情况将会更遭,所幸这几个混蛋对她们的看管略微松懈了一点,白天上厕所,也只一个人陪了,但山凤她们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长期有四五个人在家,稍有不慎,且不说逃不出去,还会招来一顿暴打,而俩人唯一能逃的机会就是上厕所的时间。
说到厕所,山凤这俩天也习惯了一点点,看到蛆已没有了初次那么害怕。
这一天上厕所,第一次,山凤没有专注于脚下横七竖八的蛆,而是目光无意识的投向屋顶,那是用劈开的竹板和油毡盖成的,后墙与屋顶间掉了几口砖,形成一个V形的缺口,光线从缺口处射了进来,照在墙上。
缺口……光线……自已能否如光线一般从缺口处钻出去?想到这一点,山凤抑制不住的惊喜,根据儿时贪玩爬山洞的经验,她坚信自已完全可以通过,只是这缺口高了点,够不着,若在平时,这么脏臭的地方,她想都不敢想,可现在不同,时过境迁,形势所逼,生命要紧。
可怎样才能爬出去呢?她打量着屋子的上上下下,墙角里堆着的几口破砖引起了她的注意,估计那砖是从缺口处掉下来的,上面布满了蛛网和黑色的蛆壳,还有不少蛆在上面爬动,看着恶心死了,可此时的山凤激动得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快点呀!生崽吗?这么久!”小胡子等得不耐烦了,在门外着急地大叫。
“你以为人家高兴待在里面?又臭又脏,恶心死人人,要不是吃了你们的剩饭剩菜肚子痛,鬼才愿意在里面待那么久!”山凤出来后,恶心得连连吐口水,鞋底死命的在地上蹭,好似踩了臭烘烘的稀屎。
“少废话!回屋去!”小胡子板着一张臭脸,不愿山凤在外多停留一分钟。
进屋后,山凤迫不及待地把这一重大发现悄悄告诉了娇儿,并如此这般一说,娇儿也兴奋不已,“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其实我早就看到那缺口了,真是太好了。”
可是什么时候爬出去呢?出去后又往哪里逃呢?若被他们发现,情况危急时,又怎么办呢?于是俩人在屋里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决定在晚上稍晚一点行动,当然最好只有一个人看守的时候。
姐妹俩怀着忐忑不安而又激动不已的心情,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十点左右,便吵着上厕所,小胡子骂骂咧咧的开了门,进去后,俩人迅速拴好厕所门,已顾不得双足是否会踩到恶心的蛆,径直走到墙根下,山凤便按俩人预先商量好的蹲下身子,让娇儿骑在自已的肩膀上攀着墙上的缺口爬出去,俩人既激动又害怕,心如鼓擂,手脚也控制不住的在发抖,好不容易,山凤才咬紧牙关,颤抖着扛起百多斤重的娇儿,因为娇儿太重,加上紧张与害怕,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山凤额头上往下掉,娇儿同样激动,颤动着手,摸到缺口,刚要往外爬时,‘乓!’的一声,缺口处一块碗大的土砖被碰得滚落外边的墙下,俩人本如惊弓之鸟,这不大的一声响,无异于惊雷,吓得俩人三魂掉了七魄,随着声响,山凤原本颤抖的双腿一软,哪里还扛得住娇儿?“啪!”的一声,无力地跌坐在地,害得娇儿也“哎呀!”叫着,从她肩上滑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毛坑上,幸亏她眼疾手快,扶住了墙壁,才不至于倒下。
“你们俩个快一点呀!在搞什么呢?”守在门外的小胡子听到响动,略为疑惑地问。
“就……就来了,吓……死我了,踩到蛆了。”吓得魂飞魄散的山凤顾不得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回答,同时机灵地用手掌拍了拍墙壁,在外面听来,以为她在用力跺脚。
“是啊,他妈的……这么多蛆!”娇儿也故作大声掩饰着。门外的男子不吭声了。信以为真了。
山凤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俩人惊慌地瞄一眼狼狈的对方,禁不住想笑却又不敢大笑出声,顾不得脏兮兮的双手和屁股,山凤迅速瞅一眼那缺口,把刚掉下来的几块碎砖踢入毛坑,确信与之前无异样了,才冲娇儿摇摇头,边拉门边发着牢骚走出厕所。
回到屋内,惊魂未定的俩人同时瘫软在地,“妈呀!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山凤心有余悸,回想起刚才狠狈不堪的情景,俩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再看看自已又脏又臭的双手还有屁股,跌坐在地时,被压死的蛆虫汁液还沾在裤子上,山凤一阵反胃,“哇哇哇”的干呕起来,吐得眼泪都出来了,之后从桶内舀了水,两人洗得一滴不剩。可仍觉得浑身难受,似乎掉进毛坑,沾了一身的蛆和屎,而且感觉背上爬了好多蛆,痒得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第一次爬墙失败,俩人仔细分析了失败的原因及教训,并制定了下次爬墙的计划。
夜半时分,俩人设法再爬了一次,可是娇儿太肥,缺口小了点,她只得用力把缺口处的屋顶往上推,结果屋顶的竹子“啪啪啪!”一连几声脆响,吓得俩人魂飞天外,加之门外有俩个看守,姐妹哪里还敢行动。
其实看守她俩的歹徒站得比较远,在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呢,只是眼睛盯着厕所门,压根儿就没听到屋顶响,俩人却做贼心虚,导致第二次爬墙又以失败而告终。
一个晚上连吓两次,且都未成功,俩人如虚脱般,浑身软绵绵的,当晚再也不敢造次。
“山凤姐,你比我瘦,你就先逃出去吧,再找人来救我就是了。省得俩人都出不去。”娇儿建议,她不想因为自已连累了山凤。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扔下你的,刚才俩人看守,我们更加害怕,明晚再爬吧。阿弥陀佛!菩萨保偌我们明晚一定要爬出去啊。”山凤祈祷着,虽然平时不信神,但是她目前确实是求告无门了,临时也抱抱佛脚吧。
“我想那屋顶可能松动了,应该能够爬出去了,山凤姐,你说呢?”
“但愿于此吧,那我们明天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屋顶确实松动了,天亮后山凤俩人又试了试,惊喜地发现那儿完全可以爬出去了,可她坚决反对白天行动,理由是:即使有幸逃出厕所,也逃不出魔掌,因为白天太引人注目,逃跑时容易被发现。为逃跑作准备,俩人再上厕所时,特意延长了呆在里面的时间,而且偶尔重重的跺几下脚,大声搞出一些响动来。
那天又有两批陌生人来看过姐妹俩,有幸都没谈成。也是的,姐妹都长相不赖,又是含苞欲放的年龄,自然其货可居,难怪歹徒要价不低,所幸买家都在犹豫之中,山凤俩人终于又躲过了一日。
“来!为我们的自由加油!”晚上十点左右,出发前,山凤与娇儿兴奋地伸手击掌,为彼此打气。“今晚我们一定要成功!千万别害怕,我们都要努力坚持。”
“哎哟!这几天老是吃这些剩饭剩菜,坏了肚子,痛死我了!”看守的开门之后,山凤装作特难受地捂着肚子说。
“我的胃也不舒服!”娇儿附和。
这两天不到深夜,都只有一个男子送姐妹上厕所,这次是小胡子看守她们。
经过前两次的惊吓,俩人胆子也大了一点,当娇儿动作利索地坐到山凤肩上时,山凤虽然还是小心谨慎,但誓死也要出去的她,此时有了信心的坚持,已没之前那么胆怯了,力气自然增加了不少。
娇儿再次把屋顶推了推,跟山凤说“山凤姐,我们这次真要出牢笼了。”低声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把脑袋伸了出去。随着她的身子往外爬,屋顶也在“吱吱咔咔”地响,墙上的碎土不停地往下掉,俩人又都提心吊胆的,山凤则在里边小心地帮着推,快爬出去时,娇儿抓墙壁的手一时抓不稳,身子便头下脚上的来了个倒栽葱, “啪!”的一声,重重的摔了下去,幸亏她反应快,用另一只手护住了脑袋,而且离地也不高,才不至于受重伤,只有手和肩膀擦破点皮。这“啪!”的一声不打紧,可把山凤的胆都快吓破了。她呆立原地痴呆了近三秒钟!反应过来后,马上随机应变的重重咳嗽了两声。而且把脚在地上用力跺了几下,“讨厌!这么多蛆!”
听听外面,没异常反应,山凤才迅速地搬过墙角的砖,并把它们叠起来,咬紧牙关,顾不得恶心的蛆,也顾不得吓人的蜘蛛和虫子,她一口气搬了好多口,试试!不够高,又加了两口,然后才拼息静气的站上去,小心地把头伸入缺口,全身一用力,终于爬上了墙,也顾不得什么头上头下的,只管往外用力,眼看又要和娇儿一样倒栽葱了,幸亏娇儿在下面接住,俩人才一齐滚落沟里。愣怔一二秒,见没其它声响,来不及说话,山凤扯扯娇儿,俩人忍住身上的疼痛,弓着身子,迈着猫步,一前一后,尽量往后面的香蕉林里跑,跑出十多步,山凤压低嗓音道:“快跑!”边说边足下用力,疏星淡月下,棵棵香蕉树依稀可见,俩人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娇儿一个不小心,脚下碰着个什么,重重地摔倒在地,山凤快急疯了,掉头拉起她,又继续往前奔……
且说那小胡子,见山凤俩人进去好一阵了还没出来,就在外面催,可是怎么催也没反应,他原以为俩人不搭理他,隔一会儿再催,还是没反应,他有点意外,就走过去敲门,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他预感到大事不妙,一脚把门踢开,可早已人去屋空,哪有半个身影?小胡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呼小叫的跑回屋去,告诉给同伙,几个歹徒听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的拿的拿电筒,骑的骑摩托,打的打电话叫救兵,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歹徒手忙脚乱的兵分四路,开始火速搜查。那时俩人已跑了近十分钟,快到香蕉林的迟头了。
“我看见你们了!”
“你们跑不了了,还不站住!”歹徒瞎嚷嚷,用攻心术唬人。
“别怕!快快!那是什么林子?那边走!他们……他们吓我们的呢!”山凤边跑边说,不管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娇儿,希望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出了香蕉林,下一道坎,便是甘蔗林,山凤拉着娇儿不顾一切地往里钻,俩人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终于找到了甘蔗林的一条沟,沿着小路一般的沟往前冲, “哎哟!疼死我了。”娇儿边跑边低声叫着,眼泪都出来了。原来两旁伸入沟中央的甘蔗叶划过脸和手臂,火辣辣的疼,加上这些天受伤的部位作祟,跑动时哪能没反应?
“快跑呀!被追上死定了!”山凤用手挡开前边的叶子艰难的跑着,一边低声催促。
“惨了!后面来人了!”娇儿着急地说。真的,一名歹徒手拿电筒追来了,距离他们身后已不远,可见电筒光四处乱晃,显然还没发现真正目标。
“快!躲起来!”山凤不由分说,扯了娇儿就往甘蔗林里钻,密匝匝的甘蔗林刚进去几步还不难,可越往里走就越难了,山凤和娇儿在一处较密的地方刚刚蹲下,还没怎么隐蔽好,那男子便左顾右盼的从后面跑着找了过来,电筒光在姐妹头顶处晃了晃,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那人在俩人进来的地方停了下来,姐妹俩只吓得魂魄出窍,差点没叫出声来!俩人的手紧紧纠在一起,汗水沁满了彼此的手心,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直发抖,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到对方的紧张!讨厌的蚊子却不识时务的趁火打劫,毫不留情的对俩人展开围攻,在彼此身上乱叮,同时嗡嗡直叫着似在呼朋引伴,姐妹咬牙忍着,哪里敢动丝毫!阿弥陀佛!幸亏那人只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跑去了,姐妹俩长长地吁了口气,悄悄摸掉叮得厉害处的蚊子,娇儿想站起来,可山凤忙用手压住,示意她别动,她刚要说什么,电筒光又在头顶晃了起来,脚步声又折回来了,看来他追到前面没发现什么,又退了回来,俩人再一次提心吊胆的,动都不敢动,终于听到脚步声远去了。天哪!短短几分钟,俩人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走了!我们出去。快!”山凤悄悄站起来,见电筒光消失了,确信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拉了娇儿走出隐藏的地方,沿着沟又往前面一路猛跑。
“躲着不动不行吗?”娇儿问,她实在是跑得累了。
“不行!过一会儿他们人一多,说不定又找回来了。”山凤边跑边说。
“山凤姐,我……真的跑不动了。”跑了十多分钟,娇儿用手压住小腹,弯着腰直喘粗气。
“再坚持一会儿,就要脱险了。”气喘吁吁的山凤拉着娇儿的手,继续艰难地跑着,她不能让娇儿停下来。“多跑一步,就多一分安全,少一分危险,离家人也就近一步。”山凤的步履也越来越沉重,但她仍在鼓励着彼此。
“我实在跑不动了。”又跑了十来分钟,俩人的腿都酸软酸软的,娇儿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地沟边直喘气……
也难怪俩人累了,经过一系列紧张刺激的惊吓和猛跑,俩人早已汗如雨下,衣服都湿透了。真想倒在地上不起来,可又担心歹徒追过来,山凤仔细地侧耳听了听,除了蚊子的嗡嗡叫声,还有甘蔗林叶子在微风中的沙沙声外,就只有俩人的喘息声了,但她相信歹徒一定还没放过她们。
是的,那伙歹徒确实还在四处寻找,而且加派了人手,不过出了厕所,周围全是林子,而且又是晚上,这伙歹徒没头苍蝇一般,一下子也不知往哪儿找,他们压根儿没想到姐妹俩一下子跑出了那么远,还以为俩人藏在什么地方不敢动呢。不过他们依旧在加大搜查力度和面积。
“走吧,被追上我们将被活活打死!”还没休息两分钟,山凤就催促,娇儿自然知道危险,只得一声不吭站起来,喘着粗气,继续努力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处水塘边。塘边有棵比碗口还粗的大树,山凤和娇儿高一脚低一脚的摸到树下,靠着大树,俩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只有站得高,才能望得远,休息了一阵,山凤说道“娇儿,我爬上树去看看!”。深吸口气,她便往上爬,山沟里长大的孩子,爬树本不在话下,可她此时疲惫不堪,手脚酸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每回都爬上去一点点又滑了下来,往掌心吐点口水,一鼓作气,好不容易她才艰难地爬了上去,坐上树叉,周围一切尽收眼底:远处林中,几束光柱若隐若现地闪动着,在来时路一带,山凤断定那是寻找姐俩的歹徒,好在离这儿还远。而不远的钭对面,灯火辉煌,大厦林立一片,美若人间仙境,那是离此最近的热闹处,似乎还要经过一大片甘蔗林,山凤认清了方向,跟娇儿如此这般一说,俩人决定往那热闹处赶,接下来,姐妹俩跑一阵便歇一阵。
“山凤姐,我们应该安全了,你说是不是?”又跑了好一会儿,娇儿有气无力地问山凤。
“是啊,应该脱险了。”
“哇噻!我们自由了!啊——”听完山凤的回答,娇儿兴奋得振臂高呼,随之一屁股瘫软在地。
“嘘!”山凤连忙制止。“别得意忘形!被人听到,传到他们耳中,我们就死悄悄了。”
“我们终于自由了,山凤姐,我们终于逃出魔掌啦!”娇儿用力摇晃着山凤的双肩,喜极而泣。
“是啊是啊。我们逃出来了。”姐妹俩兴奋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好一会儿,山凤推开娇儿,擦擦泪水笑道:“我们这是哭什么呢?应该高兴才是啊!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说是不是?”
“是啊,还可以看到爸爸妈妈呢,真好!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娇儿泪眼汪汪地笑着,动情地说:“刚出门时,我还说我不会想他们,出来后不会哭,可没三天,我都不知哭过多少回了,哈哈、、、、、、”娇儿自嘲地笑笑,边笑边落泪。
“娘想儿,黄河水;儿想娘,哭一场。她们在家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呢!一定要想法先报个平安。”山凤叹道。
“可是我们身无分文,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啊。怎么报平安?”娇儿又可怜兮兮地说。
“是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山凤微笑着拍拍娇儿的肩膀,释怀地一声长叹:“不过最危险的时候我们都挺过来了,还怕什么呢?是不是?”
“是啊,明天会更好,我相信!”娇儿也信心倍增。
“我也相信!来!为我们的明天加油!”俩人各伸一只手,在空中重重相击。
年轻的心笑傲一切,凡事想得过于简单和美好,是否明天如梦想中的一帆风顺?还有多少坎坷路要走?世人未知,所以希望不灭,信心还在,就如同此刻的姐妹,倘若知道前方依然重重困难,她们还能如此乐观,还有勇气去挑战未来,度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吗?肯怕很难说。而此刻的天上,依然云遮月,夜空中所幸残存着疏星几点,似在眨巴着眼,为姐妹暂时的快乐而快乐着,毕竟心中有希望未来便有希望。
为了尽快走出甘蔗林,姐妹俩边走边小声地聊着,正所谓患难见真情,经过这短短的几日相聚,俩人觉得做了十多年的姐妹,到今天才发现,彼此的感情是如此的深。
“山凤姐,我浑身又酸又软,又饿又累,好想饱饱地吃一顿,洗个澡,再美美睡一觉啊!”
自从被抓,两人都没洗过澡,哪怕她们打门吵着要洗澡,也没人搭理,因为身上又痒又臭,太难受了,两人身上的皮肤到处都给自己抓破了。
“再坚持一会儿,估计就快走出这竹林了。”山凤说。
她们哪里知道,自已置身的并非竹林,而是甘蔗林。
在家乡,很少吃到甘蔗,来广东后,也还没人告诉她们甘蔗林是怎么样的。以至于后来,娇儿每每回忆起这些往事,还有这片甘蔗林,就后悔不迭:“天啦!要知道那是甘蔗,管它生与熟、大与小,我们都会折一两根来充饥啦,即便主人知道,又怎忍心责怪我们呢?”是啊,人哪!有时就是这样,站在金子边不识金子,身在福中却不知福。
“娇儿,你说那伙歹徒现在怎么样了?”为了分散娇儿的注意力,继续走一会儿,山凤问道。
“肯定被那看守的骂死了吧。”
“最好窝里反,斗个你死我活!”
“嘻嘻……”俩人想想都开心。
确实如此,因那房子周围全是香蕉林和甘蔗林,面积太大,那伙歹徒七八人,找了大半个晚上,也找不到她们的影子,煮熟的鸭子都给飞了,头儿气得赏了看守的几个大耳刮子,还把他们骂了个贼死呢。
“山凤姐,你看!”俩人一路叽叽咕咕的聊着,又走了一阵,娇儿突然大声叫道……
原来透过甘蔗林的空隙,可以看到不远处闪着街灯的大马路了。
“真好!我们总算出来了。”山凤长长嘘了口气。
“穿过前面的菜地就是马路了,我们上马路去,好吗?那里蚊子肯定少一点。”虽然疲惫不堪,但看到了希望,精神也一下子来了,娇儿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行!为了安全起见,今晚我们只能躲在这儿等天亮了。”山凤想了想说。
“难道他们会找到这儿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儿离那伙歹徒还近,假如我们被他们发现了,黑灯瞎火的,肯怕叫救命都没人理我们呢,你说呢?”
“也是,可是……这么多蚊子,会咬死人呢,在这儿怎么过夜呀。”
“蚊子和歹徒比,谁更坏呀?蚊子还只吸血呢,况且它们会给你留一个全尸,你父母还看得到,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娇儿笑道。
“现在好了,不用走了,你尽管坐吧。”山凤笑道。
也不管衣服将会怎样,娇儿一下子躺倒在干燥的沟边。
“妈呀!我都快要死了。”腿都走麻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隐隐作痛,自然是甘蔗叶子的杰作。还有可怕的蚊子成群结队的赶了来,前赴后继,在身边叫个不停,伺机而动。
“他妈的,走路时蚊子还没这么多,你看现在全来了。”啪!啪啪……娇儿不停地拍打着蚊子,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
“是呀,蚊子跟有的人一样,其中一个发现有利可图,便马上跑去告诉她七姑子、八姨子,七姑子八姨子呢?又转告她的五亲六戚‘快去呀!那里有人间美味,免费大餐呀。’你说他们会不来吗?所以呀,你要小心他们把你抬回去送给那伙歹徒啊,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呢,你可别睡着啊。”逃离了禁锢,山凤心情好多了,不禁打趣道。
“嘻嘻,你才不要睡着了呢,你是我们山淘里的大美人,蚊子才舍不得把你抬去送给歹徒呢,说不定它们会直接把你抬回去做蚊子皇后呢。”娇儿也笑。
“还有劲开玩笑……说真的,我都快饿死了”一会儿,娇儿抚着肚子接着说。
“是啊,我们快饿死了,却还要做善事,照顾这些嗡嗡叫个不停,也快饿死了的小东西。
“小东西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呢!”娇儿也笑道。
“是太不值了,我们揍死它们!”山凤也用力拍打着蚊子。“呵呵,我们也真会黄连树下谈琵琶——苦中作乐,是不是?”山凤又自嘲地笑着。俩人边打蚊子边快乐地聊着,打累了,不知不觉都睡着了。睡梦中仍在用手挠痒痒,因为蚊子实在太多了,哪里睡得安稳?俩人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一阵,醒一阵的。
天亮后,山凤又被蚊子咬醒了,她打死自已身上的蚊子,再看看娇儿,钭躺在土沟边,睡得正香,脸上手上趴着近二十个蚊子,有的肚子撑得圆滚滚的,泛着紫红色的光,还在一动不动的拼命吸血呢。
“真的免费啦?”山凤过去,啪啪啪……连连数巴掌,打得满手都是死蚊子和血。
“嗯!”娇儿动了动,却未醒。
“娇儿,别睡了,天亮了。”
“困死了,还睡……”话没说完,翻一个身,又睡着了。
“别睡了,歹徒追来了,快跑呀!”山凤吓唬道。
“什么!?”可怜的娇儿突然睁开眼,一下子清醒了,这些天她可是被歹徒吓怕了,提起歹徒即使在梦里,神经也紧张。
“嘻嘻,骗你呢,蚊子太多了,别睡了。”
“呀!吓死我了。”娇儿晃了晃晕晕沉沉的脑袋,睁开腥松睡眼打量着周围。半天才反应过来“我都忘了自已在哪睡了。唉,我还没睡好呢。”
“瞧瞧你,脸上身上多少小红点!还睡,蚊子都要写感谢信寄给你家,说你无偿献血都快成女英烈了。”是的,俩人没穿衣服的地方,到处是蚊子咬的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像正闹麻疹的人。加上被甘蔗叶划过的红条条,头上沾着的草屑,身上沾着的泥土,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拍干净了彼此身上的泥土,俩人拿掉草屑,兴奋地往甘蔗林外走去。
上了马路,打听到镇上离这儿仅二里多路,俩人当下便毫不犹豫的往镇上赶。到达镇上时,正值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来人往,成群结队的打工仔随处可见。穿着不同的工衣,或形色匆匆;或谈笑风生;大都是青春一族,山凤和娇儿羡慕地看着这些人,而经过俩人身边的人们也频频回首,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俩人,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当她俩是刚下山的类人猿。
“山凤姐,你看他们那眼神……以为我们是长了角的蛤蟆呢。”娇儿有些不自在,悄悄地对山凤说。
“嘻嘻,看你说的,不过我们的确有特色,是不是?”山凤轻笑着指指脸。其实何止脸?衣服不干不净,头发逢乱不堪,如此与众不同的俩个麻疹女孩不人不鬼的,还结伴而行、招摇过市,在干干净净的上班一族中,遭遇目光的点击率能不高吗?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快餐店、糕点店随处可见,挑着水果的爆炒粟子的买糖葫芦的,不同的小贩在人群里穿梭与吆喝,其中还有姐妹俩最感兴趣的麻辣烧烤,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糕点味及饭菜香,沁人肺腑,俩人早已饥肠,喉咙也干得快冒烟了,这么多好吃的,对姐妹的肠胃简直是一种残酷的挑战与折磨,尤其是目光触及正享用食物,吃得津津有味的人们,姐妹俩更加难受,喉结不由得艰难地移动,却又缺少润喉的口水,难受得不得了。
“我们先去找点水喝吧。“山凤建议。娇儿无声地点了点头。
打听了几位路人,好不容易在一条小巷子里,俩人找到了一个大过桌面的露天水井,井水清洌,一俯身就能舀到,俩人如久旱遇甘霖的幼苗,捧着井水尽情的喝了个够。
“哇!真舒服!“山凤抬起头来抹抹脸上的水珠,痛快地说。
“是啊,总算没那么饿了,只是又装了那么多水,肚子沉沉的,走路得更加费劲了。”娇儿笑着摸摸难受的腹部,看着井中自已的倒影不由大叫出声
“哇!山凤姐,你看我们俩个多丑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样子要是站在家人面前还不把她们给吓死?”娇儿指着水里,哭笑不得。
这原本就在山凤的意料之中,不照镜子她也知道,不过能脱离魔掌,她也不在乎身上这暂时的斑斑点点。山凤心情特好,便学着母亲的腔调打趣。“她们肯定会说:唉!哪家讨饭的孩子?病成这样,真可怜!这么早就出来了,多打发点给你吧。”
“嘻嘻,她们肯定会舀一大碗米给我们的……”俩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地方就一个工业区,大大小小十来家厂,门口贴招工广告的也不多。在一家电子厂的招聘信息栏面前,男男女女围了一大堆人,有的在看合适自已的职位,有的在议论这家厂如何如何的好,负责招聘的一个管理人员拿着大家的证件在其中出出进进,点到谁,谁就进厂内面试,山凤和娇儿眼巴巴地看着一个个喜悦而又紧张地进去面试的人,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那管理人员是个组长,你看他面前的厂微。”山凤小声示意娇儿。
“是啊,如果我们有证件,该多好!你看,比我们年龄大多了的都进厂了,还有刚刚那位,大概四十多岁了,一看就是乡下人,也进去了呢。”娇儿羡慕地站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目光眼着那个组长走。
“怎么办呢?我们没证件,怎么进去啊?”别人想进就进,而她们却进不了,她如同被世界遗弃了的人,失望与恐慌接踵而来,她有种心急火燎的感觉,恨不得直接跑进厂里去。
“等一下再想办法,先看看再说罢。”山凤也着急不堪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憔虑地东张西望,她好希望现在能突然看到个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啊!目光搜寻半天,可连半个熟悉的影子也找不到,更别说菩萨了。
唉!这年月,菩萨都下乡种地去了吧?
“还有人要进厂吗?”那组长扫视着人群,随口问道。
“我们要进。”山凤闻言,用力捏捏娇儿的手,拖着她连忙凑上前去。
“你们的证件呢?”那组长边说边伸手向姐妹索要并查看证件。诧异地眼神停留在她们脸上,周围的人也静静地打量着这一对模样奇怪的姐妹。
“对不起,我们的证件被……被小偷偷了。”山凤面色通红,有些结舌地解释,担心那人拒绝,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家里很快就会补办过来的,您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厂?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一定!”山凤把最末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目光忽而坚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是誓言,从心底里说出来的。
那组长与她的眼睛对视一下,迅速转开,“不行,身份证、流动人口证,健康证,每个员工都得三证齐全,这是规矩”他表情严肃,口气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随便你们分配我们做什么事,就是扫厕所,我们都愿意,让我们进厂,好吗?”山凤低声下气的,近乎哀求,她眼里闪动着泪花,似乎摇摇欲坠。
那组长依然神情呆板地摇摇头。“对不起,这里不是菜市场,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完他就进厂去了。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对姐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姐俩没穿衣服,娇儿突然觉得挺丢脸的。“走!我们别呆在这鬼地方!东方不亮西方亮!”她满脸绯红,拖了山凤的手就走。
接连问了几家厂了,大同小异的说词,千篇一律的拒绝,都要求证件、证件、证件!没证件怎么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挪着沉重的步伐,俩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太阳快落山了,一拨拨的打工仔如小鸟出笼,叽叽喳喳嘻笑着从各个厂门涌出来,或转向街头小巷,或进入饭店餐馆,街上飘荡着诱人的饭菜香,俩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受不了了便跑去井边喝水,喝了水又跑厕所,周而复始,肠胃比遭贼洗过还干净。
“山凤姐,怎么办?到处都不要我们。”有气无力地坐在一陈老房子的墙根下,娇儿神情颓丧、可怜兮兮地问。
“明天再找吧,别放弃。”嘴上这么说,但忙碌了一整天,劳而无功。山凤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原以为逃出了歹徒的魔掌便万事大吉,事实并不如人意。明天能不能找到事做呢?前途真是一片渺茫。山凤说不出心底的失望与焦虑。
“你说我们今晚住哪里呢?”娇儿又问道。
“住哪里?”山凤低头沉思着,考虑睡在何处才安全。“恩,我们就去那个届一样的小房子里睡,怎么样?”刚才经过那个什么玩具厂后面的小山坡时,姐妹俩老远看见一间青砖砌成的小房子,绿色的琉璃瓦上雕着双龙戏珠,精致而又小巧,就像老家的土地届。她当时心念一动,就想去看看,还没来得及说,娇儿嚷着要喝水了,她也就没提了。
“谁知道晚上那里有没有人睡呢?”那确实是个好地方,可娇儿担心早被其它流浪者占去了。
“是啊,我们现在去看看怎么样?”山凤提议。
“好吧。”
俩人说走就走。穿过几条街,爬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的黄士山坡,便可见山中那漂亮的小房子了,在低矮的草丛中分外醒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