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文/岳翔燕

晚高峰的一辆公交车上，人贴着人挤着，不用抓住什么，也能保持平衡。乘客之间几乎不存在的缝隙，是学生们背着的沉重书包勉强隔开的。个头小的人在狭小的缝隙里就快要难以呼吸，在公交车的摇晃之际得以获得一丝流动的空气。个子高的人也没有好过到哪去，冬季的公交车密封的活像个罐头，再加上人多，空气混浊，同样令其憋闷。但是，比起那些还在车站的寒风里苦苦等待，却又无法挤上一辆接一辆沙丁鱼式公交的人们，已经不知有多幸运。而且，只要再忍耐一下，车上的人就会变少，甚至能有座位来休息一下有些酸胀的双腿。

和往常一样，公交车停在了斑马线前，等待着信号灯的指令。车内，如果没有几部手机播放视频的声音，乘客们甚至能听到旁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这辆老式的公交车，到了冬天，车窗常有水汽充斥，但车窗外重新流动的灯光，还是能让乘客知道何时再次上路。

突然，司机歇斯底里的声音迅速挤占了车内每一寸空间。台阶像是一道天然的分水岭，将车内的空间隔开。后半部分的乘客大多坐着，一听到这动静，情绪不似前面的人那么激烈，大部分只是站起来探头探脑，又不明所以的坐下，毕竟车上人多，真要看看发生什么，也的确难以做到。

车的前半部分看似激烈，实际上只是想看热闹的人、被迫移动的人以及凭白受挤的人之间的吵闹。唯有几个能近距离直击现场，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乘客，看着怒目圆睁的司机对着车前的一个醉汉破口大骂。而醉汉红着脸，嘴里不知叨咕着什么，摇晃着身体，在辱骂声中隔了好半天，才用眼神迷离的眼睛瞅一眼司机。然后，继续东一下，西一下地在车前晃荡着。离司机最近的乘客们，起初大都一脸错愕，受到司机炮语轰炸的波及，一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

终于，司机停了下来。车里绝大多数的人也都知道了当前的状况。然而，所有乘客都不约而同地无动于衷，仿佛是在等待司机的下一步动作。时间随着醉汉晃动的身体一分一秒地流逝，路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都默契地和事发地保持一大段距离，远远地观察着僵持的场面，并在适当的角度和时机拍下照片，议论纷纷。

车流依旧不停，人潮依旧不歇，看着公交车及其周围的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两个中学生走到马路中间，伸出手一左一右，搀扶着醉汉。醉汉脚下错步，前后晃了几下，有种不愿离开的架势。司机坐在车内，许是刚才骂人累的脱力，现在只有两个眼睛动着，目睹眼下这一幕的发生。“叔叔，叔叔，走吧。”两个孩子扶着醉汉离开了公交车前，将他安全转移到了人行道上。

公交车又开了，人群也散了。乘客们继续挤着，晃着，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