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付丽萍,湖北省荆门市(屈家岭管理区)人。
武汉科技大学管理学院市场营销毕业。
现在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宣传推广信息中心工作,从事文化广电和旅游工作20余年。
热爱生活,平时喜欢语言文字,爱好文学艺术,喜欢记录和分享成长过程中的心得体会。
现居浙江省杭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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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回家,这始终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大事。回家过年,不管路有多难,人们都要千方百计回家去,家是飘泊在外游子们的根。
突然间,很想念爷爷和奶奶,俩个会在巷口,目送我许久的老人。光阴似箭,岁月荏苒,今天他们的坟前,已然树成荫。
自2004年武汉科技大学毕业来到浙江工作至今,有许多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2015年在梅家坞礼耕堂,看到了长相酷似奶奶的掌门人葛桂兰大妈,而自己又恰好和大妈的两个女儿长像颇相似;于是,我毅然和她们一家认了亲。
此后,凡每次节假日,我都会去她那帮忙。有好几年,过年都是在她家过的;她们也很善待我,以至于在那吃饭喝茶的客人,一度以为我真是他们家的三姑娘。有时候的缘分,就是这样奇特而妙不可言。
今年大年三十,我在江西吉安公婆家吃年夜饭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爷爷、奶奶;还好妈妈回家,肯定会去他们坟头祭拜。
正月初六,耄耋的公婆带我们去拜访亲戚后,专门前去祖坟祭拜;回途中,车辆即将驶上高速之前,还提议让小叔子停车向墓地的方向祭拜。
已过不惑之年,奔在半百路上的我越来越信天命,越来越频繁地怀念起-已过世多年的爷爷和奶奶,于是翻出了2006年,应《家乡往事》—故园情结下洋港编辑组约稿,所写的文章《我和爹爹婆婆的一段情》。今稍作补充,发表出来以作缅怀。
我和爷爷、奶奶的一段情
1981年7月6日(辛酉六月初五)盛暑,阵痛了一天一夜的母亲终于子夜前,在闷热的房间里生下了我。
听母亲后来对我说,我的胎盘被接生婆让父亲仍到司马河。家乡的风俗里有个说法,胎盘扔地越远,子女以后的前程也就越好。正是为了这个美好的传说,父亲特意多走了好多的路去扔这个胎盘。听母亲说,扔完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为了我的出生,身为村干部的父亲推迟了一年入党,我这个所谓黑户的孩子,直到6岁才上了户口。父亲老提这件事,毕竟我确实是超生的孩子。
我出生的前一年(1980年),正是全国上下计划生育工作抓得最严的时候,父亲身为干部当然要以身作则。所以即使母亲当年已经7个月身孕了,还是不得已,为了支持父亲的工作而被打了堕胎针。当时孩子流产下来已经有了人形,并且还是个男孩子,母亲当场昏倒。
在这之后不久母亲又怀了我,只是这次母亲始终坚持不去堕胎。父亲为此给母亲做了不少思想工作,甚至还带母亲去武汉散心,想让那边的大妈说服母亲去医院堕胎。医院是去了,可铁了心的母亲却前思后想,去后偷偷从医院溜走了。还好,当年父亲做了个好梦,梦到了一棵大树,觉得是个好兆头,于是依了母亲的意思。俩人在武汉旅游了一圈后,便回家了事。
听父亲说,我是在当年爷爷旁边摇篮里长大的孩子。那时候父母都要参加大生产的劳动,没有时间带我;奶奶也要去托儿园上班,所以只好把我放在摇篮里,让居家做鞭炮的爷爷在忙活之余,用腿碰碰摇篮来摇我,安抚我。
在下洋港,留下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无论是与伙伴们,在三伏天中午跑去田间捉知了,还是跟着大人们到河塘采莲,还有好多好多快乐的事情充实了我对童年的回忆,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和爷爷去赶集。
爷爷是居家开鞭炮作坊的,在下洋港是唯一的一家。每到集市的时候,就会背着他那个缀满铜钱的箱子,装上满满的鞭炮上街。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因为是独家经营,所以生意相当好。不到晌午,满箱的鞭炮就见了底。然后,爷爷会带我去集市上的馆子里,买些好吃的饼给我解馋,再带着乐颠颠的我回家。

下洋村
上学后,我每次回下洋港爷爷家,总是先到爷爷的房间去,因为那里有很多书。毕竟,全镇的人都会把家里的闲书卖给爷爷做鞭炮,所以我每次总能从里面找出几本当年自认为的好书,偷偷地藏起来,准备日后识字多一点再读。只是后来每次回头去找的时候,书早已经没有了踪迹,但当年我还是会去藏书,换个自认为更加隐蔽的地方,可还是被爷爷收回去做鞭炮了。就这样玩躲迷藏的游戏很多年,一直不明白,干嘛爷爷老是把我收好的书拿走,可是也一直没有去问过爷爷。只是知道,爷爷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弄。比如家里很少弄鸡吃;比如每次家人想帮他打扫房间总被制止;比如家里的院子不允许种花,即便被姐姐偷偷种上了花,也总是会被爷爷给拔掉。真是奇怪,我也不去追究,只好顺其自然了。
我与爷爷之间似乎话并不多,但就是因为听说自己是在摇篮里被爷爷摇大的,所以对爷爷有种格外的感情。再是,因为自己是家族中最小的孩子,尽管不是男孩,却也得到了长辈们格外的厚爱。每到过年的时候,母亲便叫醒我早早地到爷爷、奶奶的床头下跪拜年,讨要压岁钱。爷爷毕竟自己还做点小生意,所以每次给的红包都格外丰裕。至于平时,只要学得乖点,叫得甜点,爷爷都会多少满足我各种小小要求。童年也因为爷爷的赞助,我觉得自己在同伴中格外富有。
后来由于父母工作调动,我们便搬到高湖分场,和爷爷奶奶分开住,放假的时候才回到下洋港。每次回来,爷爷都会大清早去豆腐坊,打回来满满一开水瓶的豆浆。那时候的豆浆汁特浓、特甜,至今回忆起来都还觉得满口余香。大热天,同爷爷抢着在前后屋走廊处过道睡,也是常有的事情。要知道那可是爷爷的“宝座”,因为那里正处于通风口处,官堂风格外凉快。爷爷本身微胖怕热,好不容易寻了个宝地,可是却被我盯上了,自然心中多有不快。可是若是不让给我,奶奶的唠叨肯定也要把他折磨得够呛,所以只好让我。当然,我也不过是好玩,躺了一会儿,还是和小伙伴玩去了;爷爷也不说我,毕竟是双赢的事儿。
奶奶原是隔壁钟祥城关的大家小姐出身,后来家庭败落只剩下自己和奶奶。在她奶奶过世后,不得不给人做了童养媳。奶奶很聪明,被第一任丈夫的公婆当女儿养大,和丈夫的兄弟们都处得很好,并生了一儿一女。只是第一任丈夫英年早逝,后来不得不远走到下洋港,和爷爷的弟弟相亲。当时已婚的爷爷因为长相俊美,于是被要求代替弟弟相亲,被奶奶一眼相中。虽然后来知道乌龙了,但性子烈的奶奶还是坚持:只嫁给自己相亲的人,哪怕做小也愿意。还好后来啊,爷爷作为上门女婿娶得的第一个老婆,后来跟个外地来做生意的人跑了。这样爷爷和奶奶才真正一夫一妻相伴到老,并生了小姑妈和爸爸俩人。
因为爷爷经济还算殷实,父亲15岁就做了村干部,一直从政,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被奶奶带着到处去打牌,还经常被带去钟祥走亲戚。一直记得在玩具稀缺的时候,奶奶看我被街上售卖琉璃咯嘣吸引,因为吹得力道大了易碎,仍坚持给我买了一个又一个。
正是因为有爷爷奶奶的宠爱,所以小时候若是和父母闹了矛盾,离家出走的话,也只有跑去下洋港散心了。记得有年冬天的一个中午,被忙着晒被子的妈妈说了一顿,很是觉得无辜。那段时间,老是被大家开玩笑,说是自己还有一个“贾妈妈”,我是母亲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所以肚子里早就有很大的怨气。于是越想越难过,在家呆着也没意思了,去找“真妈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去找个容我的地方呆着去。于是,趁母亲不注意,头也不回就跑出家。刚下过雨的路面到处是积水,我神情恍惚地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嗓子哭哑了,眼泪和着雨水,眼前一片模糊。来往的车辆急驶在路上,有辆汽车恶作剧地故意开到我旁边的小坑里,溅起的泥水飞一般向我泼来。然而我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方向—下洋港。终于看到了爷爷奶奶房里的灯光,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乐土。爷爷奶奶见我冻的哆嗦,赶紧给我洗干净,抱到了床上;等我哭哭啼啼,说了半天自己的“悲惨人生”,爷爷奶奶只是笑,也不训我,给我准备好吃的,就让我睡觉了。第二天,父母过来了,我躲着不敢出来,爷爷跟母亲说了点什么,母亲也不再说我什么了。只是笑着说我傻。我也突然觉得自己是挺傻的,不是母亲的孩子,爷爷奶奶也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后来我们家又搬到易家岭,学业紧张了,又有了自己的同学伙伴,便很少回下洋港了。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只是感觉爷爷奶奶日渐衰老,每每走时,爷爷都会送我到巷口,等我骑上自行车回头看时,发现他还一直呆在巷口,向我招手、目送我很久很久。后来,我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做生意败落,奶奶临死前,还挣扎着把床头压着的100元钱摸出来给我。现在想来,觉得好遗憾,为何当初不多找点机会,陪陪风烛残年的老人们,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养而亲不待啊。
爷爷奶奶在世时,每餐都会来点小酒,生活也还过得不错,鱼肉不断,所以两位老人身体一直还比较硬朗,鹤发童颜,再加上平日老人们为人大方,待人诚恳谦和,所以在下洋港很有人缘、口碑甚好。过世时,全镇的人都在自家门口放鞭炮送行,场面是何等的壮观。生前受人爱戴,死后受人尊重,也许是两位老人给予我的最大恩赐与教诲。
2024年2月25日

古镇下洋港的河流

雨巷文学
责任编辑:陈继业
2024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