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的过年
文/真石
光阴似流水,悠悠中,不知不觉又将近年关。已悠过知天命年的我,对过年提不起任何的兴致和激情,近年来每次过年总是有些烦,甚至多次想过:过什么年呢,放七天普普通通的假,想静则静、想玩则玩、想游则游、想聚则聚,不好吗?我也很为自己的想法担忧过,问自己,是老了吗?是生活失意了吗?是万事看豁达了吗?但总是想也不明白思也不清楚的......
记得儿时的过年,真是盼呀盼得望眼欲穿,急得恨不能一日三天,想得梦中放鞭炮吃饺子还拿着压岁钱。儿时,缺吃少穿的,总觉得那时的过年,才真正的叫“过年”!
腊月就是年味,一进入腊月,年味一天比一天地浓烈。腊月初一起,大人小孩的心就都进入了过年的倒计时,农民辛劳了一年,天寒地冻的,队里也有意识地放松了些管理,抓紧结算了“工分钱”。父亲们抓着那点儿微薄的血汗钱,精打细算地数着分配着,有些时候,还得戳窟窿捣眼睛的看尽了白眼才能借凑些勉强过了这个年。母亲们扯布找裁缝纳鞋底早起晚睡的,赶制着一家五六、七八口的新衣服和鞋子。孩子们抓紧的复习着,盼望能考个好成绩过年时向家长报喜,更盼望快快地进入最美好的寒假生活。初八腊八节,吃过腊八粥后,大家更加紧了为过年准备着,哩哩啦啦的,就到了二十三。从这天起,紧急的过年冲刺就开始了,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了自己一张“过年时间表”: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送闺妮;二十八,蒸馍馍;二十九,大街门口花溜溜;三十,拍饼儿;初一起来,吃饺子儿。全村人都不约而同的严格的执行着,年味一天一天地弥漫了大街小巷、笼罩了整个村子的上空、洋溢在了每个人的欢声笑语中。
放鞭炮是过年时我的最爱。那时可不像前些年让放鞭炮时——家家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农村每家根据自己的经济情况,大都买得比较少,多是应应景罢了。我家是父亲去买十五根“两响”,三十中午给先人上坟燃放五根,三十晚上燃放五根,初一早晨再燃放五根。我是向母亲请求来争执去的,每年总是只给两毛五分钱,在二十六七时,才去村供销社买回一把鞭,一百响浏阳牌的“草圪节”,把外包的两层红纸撕掉,把缠在炮捻上的一个一个的“草圪节”小红炮拆下来,放进一个纸药盒里,今天拿十来个“叭、叭”,明天捏十来个“叭、叭”,真是舍不得放。孩子们玩耍时,也常常趁对方不注意,互相往其背后或脚底下扔一个“草圪节”,“叭”的一声,把小伙伴吓了一大跳,往往引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被吓一跳的孩子再伺机“叭”另一个孩子。“草圪节”火药少,很安全,好像专门让孩子们逗乐的。我的两个堂哥每年都买三把鞭,还买二十根“两响”,自己羡慕极了。三十晚上和初一的早起,全村长时间接连响起各种鞭炮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咚-噼里啪啦咚-”、“咚-哒-”、“叭”,此起彼伏,硝烟弥漫,火星四溅。有父子两个做煤窑工人的邻居家,每年初一早晨都会放一挂大鞭炮,有七八尺长,炮有两种,多是像小孩食指粗长的草纸卷的小炮,中间夹杂着像大人拇指粗的红色的“雷炮”,缠在一丈多长的竹竿上挑着,燃放时发出“叭叭叭咚-叭叭叭咚-”的震耳欲聋的声音。我多个初一都跑到他们家门前,捡拾地上没燃放的爆竹,多次捡到“雷炮”和草纸炮,常常拿着数着玩,渐渐地炮捻儿都有些磨损或掉落了一截儿,一直放到“二月二”才因担心火药失效而燃放了它们。
过年时,想起来就垂涎欲滴的“年饭大餐”,也是我们的渴盼。家家大同小异:除夕中午吃饺子,晚上家人围坐一起嗑些儿瓜子嚼块糖果话话团圆;初一早晨吃饺子,拜年后,中午再来个馍馍肉菜;到初二时,人们玩累了,中午大饱一顿馍馍肉菜;初三就是最后一天的年了,中午再吃顿饺子,我觉得应该有些纪念和告别的意味吧。每次过年,我家常常只能割三斤猪肉,父亲还争取要求肥肉多一点的,回家后一半炖肉,一半剁碎了调饺子馅。那时的猪都是村民自家养了两年以上的,把肉炖熟需要好长时间,炖了半个小时后,锅里就冒出了“丝丝”的热气,浓郁的肉香味迅速飘荡到了院里街上;炖好的五花肉片红润润的肥瘦相间,香气扑鼻,我总要从众多的海带中先抄出两块来解解馋。二十七八时,家家户户会传出“嗒嗒、嗒嗒”的剁肉声,据说,手工剁的肉要比绞肉机绞的要香,剁成肉泥后,父亲会掺上许多的碎葱花、碎白萝卜丝,撒入蒜末、姜末、味精,倒入香油、酱油等,调拌成馅。除夕中午的第一顿年饭,像我一样大的孩子,刚开吃时都似饿死鬼,像抢食似的,等不及晾凉就烧烫着送进了嘴里,饭后多会烫起一层皮,最后非吃到跟喉咙眼儿平了,饱嗝连连,鼓着肚子,才肯罢休。晚上时,就只想喝些稀米汤就块咸菜了。大年初一再猛吃上两顿,初二、初三就实在没有抢食的欲望了。
初一早早起床吃过饺子后,大人小孩、男男女女,个个穿上新崭崭的衣服,成群结队的转着村子去给本家和邻居的长辈们拜大年。大街上,有见到街坊叔婶说耍话的,也有推搡着头年新过门的媳妇逗乐的。我总是最先给奶奶拜年,这是自懂事起父亲给定下的规矩,更重要的是,奶奶常年身体不好,我要让她初一最先看到长孙的拜年,高兴高兴。另外,还惦记着奶奶每次会给我的五毛压岁钱呢,现在想想,才知道那是她不知怎么省吃俭用才节留下的。接着就要给最亲我的姑姑拜年。除了瓜子、花生、糖果,她还会给我几个核桃,最重要的是也要给我五毛压岁钱。有一年,早早去给姑姑拜年时,她忘记了头天把钱从箱子里取出来,说初一早晨不能开箱子,要等到日上三竿后才能开箱给我压岁钱,记得自己当时失望得很。随后,小孩子们会互相攀比谁挣的压岁钱多,我总是排在后几名,当时,我真恨自己的奶奶姑姑太少了!我们村子大,有一年,我跟着叔叔串了东南西北大几十户长辈家拜年,走得脚跟生疼、气喘吁吁,但进入每一家都会给我这个小孩抓把瓜子花生糖,装满了全身上下的四个口袋。回家后,我把糖块一一分拣出来自己存放起来,偶尔吃上一块,吃了很长时间。瓜子和花生吃够后,剩余的就给了母亲。
宝贵的几天过年,时间真好像比火箭的速度还要快。刚刚还在日思夜盼它快快到来,突然间就到“破五”了,我当时真想拽住太阳不让它落山,我是多么舍不得那满眼的年味、“噼啪”的鞭炮、管够吃的饺子和馍馍肉菜、少少的压岁钱啊!到“破五”了,尽管大江南北“破五”有许多不同的风俗和讲究,但儿时的我只知道我们老家的规矩——“破四不破五”,就是初四这天就要“破五”,意味着年过完了,该干活干活吧,这天中午家家开吃“捞米饭”,小米做的,是我们常年三天两头的吃食,就着萝卜白菜吃。这天有个“崩穷灰”的习俗,早晨从厨房的煤渣窑里掏几萝头灰渣,挑到家外的粪堆上,人们把“两响”或炮仗插在土里一点儿,点燃后“咚-哒—”或“叭”的一声,灰尘飘荡、烟雾弥漫,预示着“崩掉一年贫穷,来年富裕幸福”的好兆头。我家“崩穷灰”都有我来放炮,我挑拣自己捡来的威力最大的“雷炮”,点燃后“轰”的一声,灰尘飘荡到了半空里,我会一连放它好几个,轰得漫天灰尘,心里急切的祈盼着把我家的“穷”都给它轰到那九霄云外去!
从儿时的过年梦中,回到现在的年节,细细想想,每天都像过年似的,确实应该有些烦了。而且,我总觉得现在的年节里少了许多纯粹的说不清的东西,却掺杂了些许无聊的繁俗。
儿时的过年,简单、温馨、美好,我永不会忘!
制作都市头条编辑刘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