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国璠 〔甘肃永登〕
提起铡草,我就想起了我的爷爷,那是在农业合作社时期的生产队,农村还未实行包产到户,那时候爷爷是我们生产队里种田、犁地、摇耧、烧山灰、打场、扬场、给马铡草行行精通的技术能人。
夏天在地埂子上给生产队的骡、马,牛割青草,秋收以后,生产队的几套马车就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拉捆子或打场,我爷爷也就开始找上一个打下手的人,两人一起给生产队的大牲畜铡草挣工分,一铡就是半年多时间。
铡草喂马,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份又脏又累的苦差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干,可对爷爷来说,铡草是一份难得的肥差,尤其是在生活比较困难的那个年代,庄稼连年欠收,不是冰雹打就是遭洪涝,农民生活非常困难,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好吃的,也穿不上一件像样的新衣服。每年从生产队里分到的哪些口粮,人均也就一百多公斤,一家人俭省着吃,最多也就维持个半年多,为了俭省面粉,春耕时从新翻的犁沟里捡来野胡萝卜及苦苦菜的根,挖上些野菜掺和着吃,夏天地里的豆角、青稞、麦穗刚成熟就摘来代替口粮,煮上或者烧上了吃,来改善一下伙食和换个胃口,也可以俭省些家里的面粉,留着过年多吃一顿长面饭。
爷爷很能吃苦,每天到生产队的饲养院给骡马铡草时,把当天要铡的麦草晒着抖上几遍,这样虽说是多受一点苦,但每天能从要铡的草里抖上一碗多些粮食来,日怕长算里,几个月下来爷爷从麦草堆里,能给家里抖来一斗多粮食来,在家乡一斗粮食基本都按七十斤算的,那时的一斗多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能让我们家里吃的饭碗里的面叶子多一点,能让我们喝的拌汤稠一点,而且每逢年过节还能蒸上个馒头了吃。
我常常暗自庆幸,我爷爷真好,别人家常常为吃不饱肚子而发愁,有些和我差不多一样大的同龄孩子,还跟着大人到外地讨过饭,要过馍馍。我们一家人能将就着吃饱肚子,这都是爷爷给生产队的骡、马铡草时,从草堆里抖来的那些粮食的好处,从未饿过肚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的发展,赶上了农村试行包产到户,生产队的土地下放给了农户。骡、马、牛、羊也都分到了农户家中,当年我们一家七口人,有幸分到了三十六亩耕地,还分了一匹赤土色的骒马和十几只山羊,那时期父亲是村上的赤脚医生,包产到户后在自家经营起了个体医疗诊所,由于家中缺少劳力,当时正在上初中二年级的我,不得不辍学跟爷爷在农田地里干活,为了减少劳力,几家邻居经过商量,几家子的羊聚集在一起,牛、马各聚集在一起,每家子一天互相轮流放羊和放马,我们家铡草喂马的活,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和爷爷的头上,我慢慢地跟着爷爷开始学着铡草了。
爷爷铡草的时候,提前把要铡的草挑开,晒的干干的,然后把铡子刃子取下来,在磨刀石上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磨的快快的,这才放心了,他边磨铡刀边说,“人快不如家什快”,铡草时不厌其烦地给我讲一些铡草的经验和一些养殖的农谚,什么铡草无法,高抬猛压。寸草铡三节,料少也上膘。马没夜草不肥,人不吃苦不富。牛怕圈里水,马怕满天星。牛喝泔水顶料里,马喝脏水生病里。人穷不起早,马乏不吃草。千买卖万买卖,不如庄稼人翻土块。三天学哈个生意人,一辈子学不会个庄稼人等等……我认为爷爷在农活方面,就是一个行行精通,地地道道的种田能手。
八十多岁的爷爷在临终前的头几天,还念念不忘他精心喂养过的自家的那匹马,对我语重深长地说:“咱们生活在山区,陡坡地多,种田犁地,一辈子都离不开牲口拉犁,我是在牲口的脖子里吃了一辈子饭的人,眼下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以后铡草喂马犁地的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你要记住老年人的古言,能就千里路上运粮,不要十里路上运草,还有若要牲畜把胎保,千万没喂霉烂草。”爷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念念不忘铡草喂马的事,我听后强压住流出的泪水,握住爷爷的手说了一句:“爷爷您就放心吧,我会永远记住您的话,按您的嘱咐做好的,把马喂的膘肥体壮,把羊操心的好好的,把庄稼种的有模有样。”
爷爷离开我们将近有三十个年头了,现在随着党的富民政策的落实,和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家乡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生活富裕了,农业实现了现代化,拖拉机、旋耕机取代了二牛抬杠的历史,农户家里牛、马也不再为犁地种田而养殖了,犁地种田全部实行了机械化,但爷爷教我学铡草和所干的全部农活,如电视剧里一幕幕精彩画面,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对我说过的寸草铡三节、料少也上膘之类的经典话语,时常在我耳边回荡,仅仅不能忘怀。
任国璠,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人,中共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兰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永登县诗词学会会员,冰心文化传媒总监《青年文学家》杂志理事,办过民刊《陇鸣》杂志,作品散见于多种报刊平台,获得多次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