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崴（台北） 画
立冬书
1
苦荞花已经谢了，它带走了
自己与生俱来之苦。马耳杆白白的穗
与芦苇一起随风摇晃
把身世，混为一谈
没有谁在意即将来临的冬天，气候像温水
煮着善良的人民。只有千里光
一丛一丛地拥抱在一起，擦亮
黄色的眼睛
2
柿子树叶纷飞，光秃枝丫
伸向破败屋檐。柿子低垂
脸色绯红，写满了谦卑
3
长满荒草的院子，在一阵
稀碎鞭炮声中，炊烟
又爬上了屋顶。儿孙们都回来了
头戴白帕，腰系麻绳
于杉木棺材前长跪不起。颈缠金链的媳妇
狠狠挤出几滴眼泪
4
白幡，飘悬在
最高那棵柿子树上。柿子已经落尽
几只乌鸦，蹲守黄昏
唱着听不懂的歌
5
一夜细雨，淋湿青山
青山雾罩重重。早起的村夫
穿好厚衣裳，有种冷
无法替代。柴火从灶堂冒出来时
温暖方可继续，生活
方可继续。只是这冷像一把刀子
6
立冬日。鲸落
大海沸腾如煮，大海有大海的愤怒
鲸鱼有鲸鱼的命数
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
沉默如故。每个人都有执念
唯有自渡
7
寒冷加速，小雪降临
天地一片萧瑟。太阳迟迟不露
有人，放弃了幻想
有人，于日复一日等待中
放弃了希望
8
总会大雪茫茫。茫茫大雪
总会将一切隐藏，大雪
也是一种滋养，滋养
凋敝的村庄。滋养浩大的国度
滋养轮回的曙光，众生不可能
都白活一场
刀豆颂
万草枯萎，落叶秉承了
飘零的使命。一些常青树在风中战栗
并未因血统而显得高贵
霜雪之下唯有臣服，一座山的颜色
与一千座山的颜色雷同。一座城市
与一千座城市里的居民
表情一样，他们说冷
说今宵寒较昨宵多。冷其实只是一种身体反应
多添一件衣裳，多喝一杯烈酒
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就行了。不要对温度耿耿于怀
你看满山坡的千里光、野菊花，开出黄色小花
苦兮兮的样子，多么惹人怜悯
只有菜园中的刀豆，一意孤行
手里还紧紧攥着刀子
陈润生，男，仡佬族，1977年生于贵州省道真县三桥镇北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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