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疼痛

 文 /杨正慧

漫山遍野的山羊

怎么也数不清

就像颈椎和腰椎隐痛

在一个个长夜里啃食我的神经

我身上有无数虫子撕扯

那个电话又在

一点多准时响起

此时全世界都静音了

作为她的亲人们不能

因为

电话那头是一条可怜无助的生命

我听她鸡毛蒜皮的唠叨

听她语无伦次的苦诉

听她卑微的祈求和任性的抱怨

我们无论怎么叮咛支招

都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又毫不存在

一个女孩是忍受了

多少委屈和刺激痛苦

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喋喋不休的祥林嫂

她是公婆嘴里的吐沫星子

说她不懂人情世故不会沟通

不识文断字罢了还不事茶饭

是老公眼里的废物尘埃

生了孩子不会养全靠爷奶

打工干活样样不行

是孩子心里的傻子呆子和出钱工具

家长群从来没她

花钱要钱她还不出不行

她活得麻木不仁胆战心惊

被数落谩骂成家常便饭

啃着馒头一站一天厂里干活

到头来没有给自己买一顿早餐的钱

感冒发烧便秘咳嗽没人问过

四十岁的年龄长着六十岁的脸

我们给的化妆品过期了还珍藏着

送给她的衣服叠来放去就是不穿

二十年的婚姻

于她只是生娃机器

一直小心翼翼独自隐蔽在

家人的视野之外

进家靠敲门

吃饭靠残羹

还时不时被驱赶

在成夜难眠的一点多

偷偷给亲人打电话诉说

也许从没想过这是半夜

啊

她母亲接电话一身冷汗

再犯心绞痛

姐姐接电话成夜失眠无法上班

本来失眠成性的我彻夜睁眼

我听见她在雪地里徘徊

进不去家的自言自语

看见她被孩子吼着半夜冒雪

转了一个县城买鸡蛋灌饼的

惊恐的身影

半天不开门的恶魔男人

摔碎她从来没舍得尝一口

用冻得红肿的手抱回家的灌饼

还辱骂不堪拳打脚踢

说什么不该惯整天逃学的孩子

她在墙角抽搐躲闪

吓得小声呜咽悲鸣

我听见她婆婆催她交

一家五口各种费用的尖叫声

还有她半夜流水线回来饥肠辘辘

打电话无数遍问乡下老母亲

一碗烩面多少钱的吞咽口水声

怎么也想不通

几乎被算记得身无分文的她

却有心情非要借钱买金镯子

就这样懦弱固执可气可叹又虚荣

她不知道多少人为她泣不成声

为她心疼肝疼

【作者简介】

    杨正慧，女，本科学历，汉语言文学专业，河南桐柏县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