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中盛开的腊梅花
文| 毋东汉

腊梅花通常为黄色,花瓣有单层的、多层的,花瓣半透明,如腊制作的,花瓣通常是含羞低垂的。有种狗蝇腊梅,粗看盛开的花朵,的确有点像狗蝇,我佩服古人观察的细微和联想的巧妙。它虽然没有春梅那样鲜艳绚丽,但它能像松柏一样经受严寒,敢于在西风狂吼、雪团纷飞、冰冻如玻璃的恶劣环境中绽苞怒放。相比较之下,我更喜欢腊梅花。

腊梅花可以扦插繁殖,也可以种籽繁殖。我因工作关系,经常去新北村周继尧同志家。他家院子有个圆形花园,务了许多花,品种各异。他说他家腊梅较多,赠我一株,正合我的心思。我就带土挖了一株,移入我的院子,填补了冬季无花赖雪花的空白。春天有迎春、玉兰、麦杏,夏天有牡丹、萱草、荷花,秋天有月季、菊花等,“太乙山人家,四季都有花”成为不虚。腊梅自从到我家,年年冬天开黄花。看见腊梅花,睹物思人,就想起老革命周继尧。

小峪石门岔(左起:何斌魁、周继尧、刘稳曹、毋东汉)
在我心目中,周继尧是个传奇式人物。刚解放第二年,我在杜曲区政府见过他。那时他是区政府公安助理,相当于区级公安局长,他才十六岁。他斜挎着盒子枪,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进区政府靠墙支车子时,盒子枪溜到腹部,他用右手把揹带一扯,盒子枪移到臀部,他头一摆,影住眼睛的一撮头发让开视线,他大踏步进了办公室。我从内心敬佩这位公安助理,我那时七、八岁。
岁月催人老,一晃,我和他都七、八十岁。我们都退休,从事着关心下一代工作。他在他家里办了个“家庭阅览室”,买了许多适合青少年读的书,供村里的学生借阅。有些孩子舍不得书释手,所谓“刘备借荆州——久借不还。”他也不催不要,另买一些补充。我记得,他曾三次买我的《作文教学刍议》等书,我问他买这么多干啥用?他讲了上述情形。我感动得不收他的钱,他硬给,还说:“你不是还写书呢么?印书,要用钱呢,算我资助你。”

小峪大金坪(左起:黄希盈、毋东汉、王淑静、周继尧、高掌乾)
那年清明节,他流着热泪对我说:“咱们给先人烧纸。为革命牺牲的烈士,谁给他们烧纸呢?”问得我眼窝流水。他说他组织了一帮老年人,去白道峪烈士殉难地悼念先烈,要我给大家讲先烈牺牲的故事。我们在白道峪小学(原“孝忠礼”)给先烈烧了一回纸,参加活动的不到三十人。敌特在白道峪砖瓦窑“一层干柴一层人”处死我地下党员、抗日志士的暴行,令人发指。
王莽小峪河村是当年中共长柞工委开展革命活动的红区。周继尧多次和我一起去小峪调研,发掘红色地标。在长安区关工委和街道、村党政领导下,在石门岔和大金坪两个联络站遗址及寨沟起义遗址竖了纪念碑。为了醒目诱人,又在这三处之巨石上刻字塗红漆,由于勒石塗红的难度大,费工,花销大,李兴民捐了碑钱,周继尧捐了勒石塗红的匠工钱。到底多少钱,周继尧笑而不答。
周继尧又叫周勃,出生于上世纪的三十年代,比我年长近十岁。他担任干部几十年,独当一面的工作能力特强。据说,他在担任区公安助理时,独自一人,押送犯罪分子去区上,犯罪分子企图逃跑,他对地鸣枪镇慑,命令犯罪分子脱光衣服顶在头上。他说,脱了衣服的人跑不快,也不好意思进村。过河时,获准穿了衣服的犯罪分子欺他年幼、哄他,求他弯腰挽裤管;周继尧怕他乘机踢人入水而逃脱,拒绝并命令他自理,过河。我真佩服周继尧的机警和聪敏。他后来一直当干部,修小峪水库时还当过副总指挥。他从土改干到学大寨,一直战斗在第一线。比他资历小很多的人职位都提升了,他一直是副职或专干,或单位负责人。他总是黙默承受超负荷工作压力,忍耐误解和污蔑。例如,他冒风险帮群众担保借粮渡过饥荒难关,社教中遭诬陷,降职停薪。后在省、市领导干预下得到昭雪,补发了拖欠的工资。他的景况,不由人又联想到腊梅花的类似松柏的风格。
腊梅花,春天到秋天,只有繁叶,叶子卵形偏长带尖,互生,为妆扮夏秋的绿,黙黙奉献氧气,积蓄含苞待放的精力。它不和百花争艳比馨香,耐得寂寞和孤独。到了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它却傲寒绽放!
周继尧的人生冬季,为着教育青少年;在同龄人热衷于打麻将、跳广场舞、务花养鱼、遛狗遛鸟的时候,他却潜心于办阅览室,讲革命先烈故事,发掘红色地标,而且舍得花钱。这种独特养老方式、工作作风,不正像傲寒开放的腊梅花吗?
听说,周继尧已仙逝近两年,具体的时间,暂时打听不出来。春天到来的时候,腊梅花又悄悄萎枯。周继尧不让儿女通知我们,悄悄离开同志们的视野,我心里这腊梅花,真是永远开不败的!
我心里这腊梅花,永远伴随着“咚咚”心跳盛开、绽放……
2024-2-16-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