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你要写乡愁
文/纪维建
如果你要写乡愁,就不能只写乡愁,你要写那个曾经养育我们,尽管穷但却温暖的家。
你要写那两口各三间的土坏房和那一条连接两屋的小砖道;
你要写满院子的榆树、槐树、椿树,爬树摘叶的情趣、煮粥充饥的拮据,先尝为快的枣树,那一口冬天放地瓜的井窖;
你要写那张曾经放不了几只碗碟、装不了丰盛菜肴的方桌,和那把我曾经在上面睡过觉的椅子;
你要写那个只能装两斤的油罐子和以滴为计的油撇子、做菜的小锅和煮粥的大锅、可照出人影的稀粥、杨树叶做的菜、榆树皮做的面、难以下咽的玉米煎饼、玉米面呱嗒和当作菜吃的辣椒面,生产队香喷喷的牛肉、大哥探家时带来的罐头和巧克力;
你要写那一只黄色的、曾经陪伴我们渡过一段童年,后来又走失,至今仍然对它留恋惋惜的小狗;
你要写门前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胡同和那两口无数次打过水的老井;
你要写十字路口的那方曾经靠它磨面糊口的那个石碾;
你要写通往村东田野的那条一下雨就往外跑的小路,还有路两旁一到夏天晚上就哗哗响的杨树;
你要写村西头那一圆一长的水坑、有一次已经没入水中差点淹死,后来又急中生智缩到水里折身爬上来的惊险,把一个来走亲戚的小孩推到水里又救起的鲁莽,无数次在里边游泳的欢畅和后来的梦游,每年秋季翻坑抓鱼时的热闹和在里边嬉闹时学会的游泳;
你要写小时候割草时勉强装满的尴尬,第一次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吃到机器面条时的惊喜,诱人的爆米花;
你要写村东的那片菜园和村北的那片果园,生产队时的大田还有分到户时的两块责任田,擦地瓜干和下急雨时赶忙去收拾的夜晚,生产队分到一小堆小麦时的喜悦、分田后姐弟们一起割麦时家有人多力量大的真理;
你要写村东的那条曾经趟过种地、下河洗澡,织网摸鱼、河滩里搂树叶的洸河;
你要写过年时才偷偷从家后边挂上两行电线亮起来的灯;
你要写在家南后来搬到北边的小学,用心的老师、简陋的课桌、小学三年级在全校集会上《美丽富饶的西沙群岛》的朗读,有一次起晚迟到后的大哭,打腊子、抽转子、摔纸拽、西坑滑冰、冬天藏棉棉猴(捉迷藏)的童趣;
如果你要写乡愁,就不能只写乡愁,你要写1986年上班后第一次吃上两整个的西瓜,新建的一栋栋新房,每家每户的汽车和大学生,争气的创业者;
如果你要写乡愁,就不能只写乡愁,你要写亲爱的父母和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们。
你要写威严的父亲,父亲当生产队长时在家后边开会、蹲在椅子上吃饭、经常有人来家里喝茶议事、他去世时我才八岁,不记得他说过的任何一句话,但从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口中,我感受到了一辈子为集体操心、为家庭操劳的形象以及他曾经在外地要饭、在集市上听一遍戏就能记住的能耐。
你要写我受苦受难而又享子孙之乐的母亲。她经常变着法子让我们吃得可口一点、她年老时仍为乡邻摊饼劝也劝不回的善良、曾经在一口井前驻足想跳下去,数不清多少次在父亲的坟前哭诉,我从小和她一块从河堤上抬着东西去姥姥家,上初中时烙煎饼时的疼爱,有一次秋天在扒玉米皮时我忽然过敏,她马上带着我去村里卫生所看病的母爱、她照看两个孙子时弯了的腰,送我们回城时到村东十字路口久久肯离去的身影,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你要写让我们全家引以为豪、翱翔蓝天的大哥,他那一封封作为“家宝”信件、我在上师范时国家补助不够向他每月写信求助,每个月都能收到的汇款和粮票,每一封信都是我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小时候一听到天上的飞机响,同学们就齐刷刷地看着我说:你哥哥来了,我害羞得脸红而内心无比的自豪,长兄比父,没有这位大哥,也不会有我和这一大家子的今天;
你要写命运和他的属相一样从小勤奋的二哥,在十四岁父亲去世就抡起了“二打拧”浇地,扛起了家庭的重任,耽误了学业,在家里的院子里种菜买了收音机,我们才能听刘兰芳栩栩如生的岳飞传和杨家将评书,他教会了我二十四节气歌,连我的名字都是后来他改的,我不记得他有一次熊过我;
你要写当了一辈工人的三哥,他翻盖了两栋房子,曾经晚上拉着一大车子木材从几十里地回家,你要写他曾经从东北给我背回来的菜墩子和那条一要就给我的皮带,如今退休了,可以好好地享福了;
你要写我的姐姐们,大姐任劳任怨,记得我在考师范面试时她给我了两块钱,二姐神机妙算,又目失明了但却会周易算命抽签;三姐精明肯干,有一次在生产队分粮食时大气凛然,照顾娘家理所当然;
你要写我们兄弟四人,下一辈又兄弟四人,孙子辈又是兄弟四人,人心齐、泰山移,四兄弟、在一起,靠奋斗、新天地!
你还要写我敬佩的舅舅,他年轻时在福建当兵,跟随师长当通讯员,没上过学,但自学了中医,一个农民却会用辩证法,时常到我们家来,敢说“有困难找我”,小时候曾经让我到他家里去过,一见到他来我家就赶紧跑啊,后来又是那么地敬重他;
如果你要写乡愁,就不能只写乡愁,你要写曾经的苦难,更要写未来的美好,每个家,每个人,肯努力,有前景!
如果你要写乡愁,就不能只写乡愁,你要写常回家看看,写时代在变迁、乡愁有新篇!
2024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