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猪
作者:赖小珍
旧时的年,可真有过的感觉!忙过年,忙过年,这一忙起来,就热闹,一热闹寒冬变暖春。
过年从什么时候开始忙?哩哩啦啦二十三?不!我印象里,年味年味,必须得忙了一年才有那味。
就拿年猪来说吧!
小猪仔抓回家,得养一年,才能变成年猪。小猪仔刚抓回来,毛白而短,肤白而红,甚是鲜嫩俊气。
过不多久,便要绝育。这一天,家里会来一两个村的绝育高手。他们那都是熟门熟路,径住猪栏去的。
印象里,母亲倒没禁止我看过,可我竟也不会跟去。因为过不了多久,猪栏里便会传来声声惨叫。我往往悲悯起这小猪来。采青草我便是从来不偷懒的。
这种猪,食量惊人!往往一顿吃一大木盆。
那时我们家并不富有,光吃米饭怕是养不起。我便常去田野树下采猪草。
采猪草与采兔草不一样,采兔草采到的多是暗红干硬一些的,得用镰刀。而猪草就随意多了。嫩而绿的,有露珠的,没露珠的都不挑。我一出门便可装回一大袋。
母亲摆开阵势,将大砧板往院里地上一搁,屁股往门阶上或矮木凳上一坐,就开始斩猪草。
一刀下去,参差的猪草便像码齐了一般,露出一个齐刷刷的截面。母亲大刀一划拉,刀前的全退居刀后。大手成九十度这么前后一揪,生活像被掐住了三寸蛇头,规规矩矩地朝着美好的方向进发了。
手起刀落,乐声不绝。力度小了,嚓嚓嚓;力度大了,咔咔咔。一摞完了,将边缘的长条往碎草上一按,又来一出,嚓嚓嚓……
儿时的生活那真是有声有色动静大啊!
这活大抵由母亲来做,但总少不了旁边观摩的我。直到与米糠剩饭同煮,舀入猪槽。
猪大抵是笨猪,该吃吃,该喝喝,是从未表现出惧惮与焦虑。每每观察,总觉得猪吃得很有味。
我们吃吧,母亲总不让嘴就食,猪就不拘小节了,嘴就食是餐餐如此,还呲吧嘴呢!活得明白!活得有敞亮!!
嫩草没有的时节。母亲也不愁。她会撇回一些大树的叶子。据说,猪超喜欢那玩意的。比不得嫩草,可猪照样长膘。饿不死我的,都会使我长膘。
近得年关,轮到父亲出马了。他去村里逛一圈,广而告之,什么时候杀猪。如此,谁家要几斤,谁家要几斤,这是猪还没宰便预定下的。也有一时没作得了主,事后上门来订的。言语间,都想把最肥美的一块肉疙瘩买走。
旧时过年,猪肉一般要称不少,扛回家用盐麻了放缸里备着。来一波拜年客时,拿一刀,来一波回年客,又拿一刀,直到过完年。
村上妇人多是像母亲这样一整年一整年勤劳的,但勤劳的内容不尽相同。许是她们更有钱,许是猪仔味太大,反正我们家年猪往往是不愁卖。
这可是一笔不匪的经济账,用最少的成本,养最自然的猪,长最膘肥的肉!
细细想来,母亲手勤,父亲腿勤,我呢,偶尔手勤勤勤,偶尔腿勤勤。
当时不知,现在想想,勤劳是基因里自带的美德。要不得偶尔,必得有持之以恒的行动,才能养出膘肥体壮的年猪来。
对于一头猪,有一年的寿命,也算长寿了。比起现在好多市场菜猪,那是养尊处优的幸福一生呢!毕竟并不是谁都有猪坚强的那份幸运的!

作者:赖小珍
宁波市宁海县梅林初级中学语文教师(宁海作协成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