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贺雨虹读高中的时候，全国开展批林批孔运动，到处都贴着批判林彪、孔老二的大幅标语，运动搞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大字报辅天盖地。学校不能正常上课，学生们不知自己该干啥。十六、七岁的男女学生正是发育的年龄。这时，贺雨虹他们班上转来了一个女同学，她长辫齐臀、眉黑如漆、胸部高挺、臀部丰满，显得成熟而又性感。她叫乔月琴。

    好多个男同学都想和她好。连班长和团支书都在背后讲月琴漂亮，言语中露出爱慕之意。

    有一天，上晚自习时，停电了，灯黑了。黑暗中，月琴被人抱住强行打了个波。

    来电以后，月琴哭着报告了班主任易老师。查来查去，结果是查出来了，但始终没有公布、处理。有人说是班上团支书齐南山干的，有人说是那个脸上被烫伤、模样儿特丑陋的张亮干的。

    他们二人都在追求月琴，还红过脸呢。

    后来，他们班到一个农场去学农，在那里吃住。

    贺雨虹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喜欢唱歌，样板戏唱段唱得字正腔圆，美声也唱得高吭宏亮，特别是那首《我爱五指山 我爱万泉河》，唱得像广播里李双江的歌声。于是，贺雨虹便成了文艺骨干。他们班五个男同学一起排演了一个小组唱，还和月琴等几个女同学一起排了一个赛马曲的舞蹈。

    这天吃了晚饭后，贺雨虹去女生住处通知晚上演出。他一推门进去，就见月琴脱光了衣服正在洗澡。吓得她赶忙起身，拿衣服遮掩。可是贺雨虹已把她的身子看了个透！他红着脸连忙退了出去。

   演出的时候，贺雨虹不敢拿正眼看月琴。由于紧张，贺雨虹的嗓子哑了，砸了台。

    这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早上，贺雨虹起得早看到西边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彩虹，便叫同学们出来看，却见张亮和月琴正坐不远处的河边上欣赏着彩虹。

    傍晚的时候，月光下，有人瞧见张亮和月琴在池塘边说话儿，月琴还替张亮洗着衣服呢。

    晚上，大家一起在床上议论纷纷，说这事的时候似乎都很气愤。团支书齐南山说：“张亮自己长得这么丑陋，真象雨果笔下的敲钟人——卡西莫多，还想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好，这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这时，他们班换了一个年轻的班主任老师杨。

    杨是个很严肃的男老师。杨老师听说这件事后很生气，开班会时不点名批评了乔月琴同学和张亮同学，说他们这样下去很危险。但他们看上去好象很委屈的样子。

   本来他俩都写了入团申请书，可团支书认为还要考验考验，到毕业时都没能加入。

    虽然都在批判“读书无用论”，可同学们都不愿意读书，因为读了书也没有用。那时又出了个“白卷英雄”张铁生。贺雨虹很困惑，他渴望知识，渴望学习，但那时的环境却不允许。他常常望着学校对面的河流和河对面铁路上飞驰而过的火车发愁。秦老师那双期待的眼神和白芬芬那双渴望而哀怨的眼睛也常常浮现在他眼前。他记得秦老师曾多次对他语重心长地说：“贺雨虹呀，要记住人的一生是那么短暂，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要多学点知识啊！”芬芬也曾对他说：“可惜我没有机会读高中、上大学，我这一生算白活了！”

    贺雨虹记起这些话，无论什么情况都坚持去听老师上课，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他唯独不喜欢上“政治”课，因为他似乎感觉到就是因为政治运动使他失去了好的学习环境。学生们不愿学，老师们也教得很艰难。

    有一次，上物理课时，不知是那个无聊的学生将一个图钉丢在教室里的过道上。物理老师莫名穿着一双布鞋走过来，鞋被过道上的图钉扎破了，扎进了脚里。当时，他正在讲压力和压强。被图钉扎了脚后，莫老师脸色上很难看，痛苦，但他没有说什么，弯下腰将那图钉从鞋底下拨出。他讲解说：“这枚图钉不知是谁放的，在压力的作用下将我的脚扎破了。这就是压力和压强的问题。 ”同学们对放图钉的同学都感到很愤怒。俗话说，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一个叫宁魔的同学终于承认是他放的。莫老师却原谅了他，只是教育他不要做背地里害人的事。

     张亮和贺雨虹都是“白专”的典型，他们天天都到教室去早读或自习。英语老师郑培才早年留学过英国，是个国军翻译官出身。他鹤发童颜，能说一口纯正的伦敦英语，还有点英国人的绅士派头。他总是满脸笔容，特喜欢张亮和贺雨虹这两个好学的学生，天天上课提问时，都叫他俩。

    张亮还准备了一块小圆镜，走路都对着圆镜练习发音。可那时没学国际音标，贺雨虹和张亮为了记住单词的读音只得用汉字注音，闹了不少笑话，如，把“GOOD  MORNIG”

（早上好！）注音为“狗逮猫娘”， “SDAND UP”（起立）注音为“死等着搭铺”……    

    那时不能直接考大学，高中毕业生是农村来的都要回乡，是城里的都要上山下乡，贺雨虹就这样回到了家乡。

    听说毕业后乔月琴和张亮还来往密切。

    月琴当上了小学教师，张亮也当上了民办教师，虽然相距上百里，他们都还来往得很频繁。

    那时，贺雨虹心里虽庠庠的， 但从没有行动过，也许是因为他心里还留着白芬芬的影子吧。

    齐南山光荣应征入伍后，便从部队写信给月琴。他在信中承认，那天停电是他趁机吻了月琴。他请求月琴原谅，并向她表达自己是真心实意家着她，请求她等他立了军功、当上军官后和他结婚。

    月琴想起自己在并不情愿的情况下第一次被人强吻，心里就有气儿，但时过境迁，也就早不把它当回事了。其实，凭女性的直觉，她早知道是齐南山干的好事。

    对于他的道嫌和求爱，她只当是没有发生一样，一笑了之。

    此后，北方经常写信给月琴向倾诉自己的相思之情。

    月琴觉得无聊，便把信都退了回去。

    一年后的一天，月琴收到齐南山所在部队的一封来函和包裹，打开包裹都是南山给她写的情书。看了来函和南山写给她的那些炽热的情书后，月琴伤心地痛哭了一场。

    原来，齐南山在参加一场自卫反击战中，为使老百姓不受伤害，不愿朝他们开枪，结果自己牺牲在一位年轻的姑娘的枪口之下。在上战场前，南山留下遗言：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请部队将这些信笺寄我所心爱的姑娘乔月琴。”

    不过，北方牺牲后，月琴并没有嫁给张亮，而是嫁给了一个为她寻死觅活的后生。他是个大干部的儿子，是个开小车的。

    首先，月琴没答应嫁给他。那家伙竟要去撞那迎面呼啸而来的火车。月琴吓坏了，也为他的诚心所打动，便答应了。后来这后生也当上了不大不小的革委主任。

    再后来听说发生了一件改变月琴命运的大事。

     那天晚上，月琴所在的乡村小学，因为孩子玩火，不小心，遭了火灾，为救火，月琴被烧成孙猴子般的模样。

    看到如花似玉的月琴被烧成一副这样的尊容，不久，那个爱她爱得要去撞火车的老公便和她离了婚。

    在镜中看着自己昔日娇好的容貌已荡然无存，月琴悲愤欲绝。她将家里所有的镜子都打碎了，并用刀片割破了手腕上的静脉，想一死了之。

     这时，恰巧张亮听说月琴为救火受伤后，便到月琴家来看她。发现月琴已昏迷，急忙将她送到医院抢救。

    被救醒后，月琴对张亮也很冷淡，冷冰冰地说：“我都对你这么绝情，你不该救我！让我这个样子活在世上，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张亮知她心情不好，便和颜悦色地说： “月琴啊，你还这么年轻，你不该寻短见呀！”

    月琴脸毫无表情地说：“我不需要别人廉价的同情！”

当时，月琴的亲人和贺雨虹等一帮同学来看望她，都在场。张亮动情地说：“你还没有失去大家的爱，你的父母、亲友，还有我们这些同学，都爱你，你不该绝望呀！”

    月琴不由抱头痛哭。

    这以后，张亮便请了假，日夜陪护着她， 慢慢地帮助她重新恢复了生活的勇气。他们终于在一间破房子里结合在一起了。

    结婚那晚，月琴躺在张亮怀里，流下了幸福的热泪。张亮关切地问她为啥哭了。她抽泣着说：“我知道以前你爱我是因为我漂亮。今天，我没有了美貌，你爱我啥呀？”

    张亮说：“还记得那次我们在一起看彩虹吗？在我心里，你就是那道永远的彩虹，永远是美的！”

    月琴流着泪说：“我终于明白啥叫真爱，哪个最爱我了。”

    张亮深情地吻着她……        

   不久，贺雨虹收到了他们的结婚请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