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逢年关说烙面
作者:季志林
光阴似箭,不觉间阴历的龙年又快到了。
儿时天天盼过年,因为过年可以吃上烙面,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家乡饭。
烙面是礼泉民间美食之一,虽然只是陕西面食的一个分支,而且是一个小品种,但其历史却十分悠久,民间对于烙面的传说版本各异,尤以烙面起源于周武王伐纣,为方便军队行军作战就餐而发明了烙面的说法居多,据此将烙面称为世界上最早的方便面。但我不完全同意这种观点,说礼泉烙面是世界上最早的方便面确实不为过,但要说烙面起源于殷商时期就有点儿勉强了。据历史典藉记载,古人学会吃面条大概是东汉时期的事,何况吃烙面极其费汤,试想古代行军作战,车马劳顿,怎么携带能满足成千上万大军吃烙面用的诸多大锅老碗?给那么多人一碗一碗的浇汤岂不更加费事?我曾是带兵之人,深知部队行军的基本规律,那是必须以轻装精干有利作战为原则的。如果这个传说用在陕西锅盔上,也许完全有此可能。另外,从烙面发源礼泉,幅射乾县永寿这一实际情况来看,这个说法也很难站得住脚。既然烙面起源于武王伐纣时期,而周的发源地在宝鸡一带,那么烙面的专利应属于宝鸡才是,如今的宝鸡人却为何不会吃烙面?
所以我比较倾向礼泉烙面起源于唐代一说。因为唐代已兴起了面食,而位于礼泉的唐昭陵则是古代中国最大的皇家陵园,唐太宗李世民把自已的陵寝选择在这里,那些皇亲国戚及国公将相们自然也就追随在这里,据考有记载的陵墓达二百多座。中华民族历来就有祭祀的传统,假若朝廷及其大臣们的后人每年都要来这里祭祖,兴师动众时间集中,这么多人到陵园后吃什么?
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陵园守军有此能力,既然是皇家陵园,守陵驻军一定不会少,这从礼泉的许多村名就可以看出来,如昭陵胡都村,牧鹿村,赵镇的前寨后寨,烟霞的上营下营,马寨西屯等,似乎都有些古时军营色彩。而让守陵部队承担接待事宜,对朝廷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从烙面的吃法分析,需要上好的麦面,做法讲究,贮存时间长,吃烙面必须是荤汤肉哨子。显然,其制作工艺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刻意研究出来的,很有可能是守陵部队为招待朝廷祭祀人员创造出来的独特吃法,事先准备充足,客人到后用不着手忙脚乱,浇上汤就可以食用,既方便省事又美味可口?因此这一美食应是发源于守陵驻军并得以众人认可最终流传至今。而乾县永寿与礼泉的饮食文化同出一源,因此这两县也兴吃烙面就在情理之中了。
以上所言仅是自己对烙面起源的猜想,没有典藉记载,缺乏历史考证,纯属对历史场景的一种推测,姑妄说之,然而烙面确为礼泉特色美食,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
我的家乡赵镇新寨村是方圆有名的烙面专业村,每到腊月二十前后,人们就开始动手摊煎饼(烙面其实就是煎饼切成的细面条)。因为全村只有几个平底锅,所以大家会自动预约排队,从第一家开始摊到大年三十,陈家摊完季家摊,有些年轻媳妇还捎带着给娘家摊,人们一直忙碌着,不分昼夜,人歇锅不停,而过年的味道也由此越来越浓了。
烙面吃起来确实很方便,但做起来却是十分的费工费力,普通煎饼只要把面粉和成稀面糊就行,而烙面的工艺就复杂多了。
第一道工序:调。选一粗瓷大盆,几十斤麦面和成面团后揉光,然后加一大碗水再使劲揉光,揉光后再加水继续揉。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把面团调成不稀不稠的面浆为止,这样的面水摊出的煎饼筯道耐泡。我们称此为调面,有些地方叫洗面。调面纯粹是个力气活儿,我十几岁时就帮大人调面,调一盆面得三、四个小时,我年龄小,瞌睡多,晚上调面时,往往调着调着就打起盹了。
第二道工序:摊。我们村的平底锅直径超过一米,摊煎饼时先用油布把锅擦光,再舀一大勺面浆,倒在锅里均勻的摊开抹平。摊煎饼是一门技术,烧火也是一门技术,一把麦秸均勻撒进炉膛,文火慢烧,勤翻炕到。
第三道工序:晾。煎饼摊好后搭在铁丝上稍微晾一会儿,使之散去水分以利贮存。
第四道工序:叠。煎饼晾干后折叠成宽约十公分左右的长条,并排摆在案中,可以摆几层,码成堆后用干净市裹好,用一方板盖住,方板上砧一块大青石或其它重物,目的是把煎饼压平砧实方便切面。
第五道工序:切。煎饼砧上整整一夜,第二天即可切面,一般两张煎饼摞起来切成细面条。切面刀须沉重锋利,既要刀功好,又要有腕力,因此多为男人来干。切好的烙面整齐摆放在筛子或担笼中,用干净白布苫盖,以利透风透气,冬季一般能贮存半个月不变质。
年前人们虽然忙碌几天,但过年待客就方便多了,只须烧好烙面汤即可。
调烙面汤更有学问,舀几大勺肉汤加水烧开,然后放入些许五香粉,尤其突出花椒大料,再放入盐、酱油和味精等调味品,不宜醋出头,油泼辣椒必须用猪油烧热泼成,猪油泼的辣子能在汤中漂起来,油汪汪的一看就觉得香辣可口。调烙面汤时加入调料的先后顺序要拿揑准,我母亲调的烙面汤就非常好吃,每逢过年,亲戚们都喜欢到我家吃烙面。我曾问过母亲调烙面汤有何绝窍?她说调货咬住了汤就有味,至于如何咬住则在于各人的掌握。
礼泉人大年初一早上不吃饺子吃烙面,这和全国大多数地区的风俗确有不同,过年吃饺子有阖家团圆之意,而吃烙面则有幸福绵长之说,我觉得后者立意更高。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既然是特色美食,必定有其文化内涵,关键是烙面真比饺子香,吃烙面更显得有年味,短缺经济时代小孩爱过年其实就是牵挂着那一顿烙面,如果没吃上烙面这个年肯定没过好。民间过事待客早饭也是烙面,似乎这样待客才显得庄重大方。烧一大锅油汪汪的烙面汤,熟肉切成细条,再切上葱花蒜苗花撒入汤中,抓一小撮烙面浇上汤即食。客人们随到随入席,八仙桌上摆几个下酒菜,然后一把酒壶一个酒盅转着圈儿轮着喝酒。酒过三巡后,执事的喊一声“端汤”,几个厨师便不停的浇烙面。端盘子的人更忙活,每盘子四碗面,须端平走稳,不能把热汤溅到客人身上。客人只管吃,主家不停上,一碗烙面只能挑两三筷头,每人吃上十碗八碗很平常。客人吃的鼻尖冒汗,端盘子的忙得浑身是汗,头一拨刚吃完,第二拨又坐上桌了,厨师们只管给锅里续汤,东道主则为客人能吃好喝好感到高兴,礼泉农村把这种待客方式叫流水席。
烙面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受到肉汤浸泡,非常入味。吃烙面极其费汤,短缺经济年代人们的经济条件有限,过年时各户虽然都会煮点肉,但肉汤并不宽余。所以那时候礼泉人吃烙面都有回汤的习惯,几筷头烙面吃完后,原汤又倒回锅中,烧开后接着食用。这种吃法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太卫生,因而烙面也被礼泉人调侃为“哈水面”。后来人们的卫生观念强了,吃烙面时把后续碗中的烙面挑在自己碗里,称之为“拣汤”,这样回锅的汤就比较干净。现在家乡经济条件好了,吃“哈水面”这种现象己经很少,不过我还是非常怀念儿时吃烙面,那“哈水汤”越熬越香!
后来,我告别家乡西出阳关,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想吃烙面成了一种乡愁,甚至是一种梦想。每逢佳节,我总是绘声绘色的给战友们讲烙面的吃法,听得大家赞叹不已。
随着农村经济的快速发展,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逢年过节餐桌上大肉牛肉鸡鸭魚肉比比皆是,但我最爱吃的还是烙面。每每回家,一碗烙面端在手,亲情乡情全都有,油泼辣子肉哨子汪汪的飘一碗,猛地吸溜一大口,那个滋味真的十分爽!在我眼里,和家乡的烙面相比,那些山珍海鮮清淡寡味的真没有吃头。
烙面作为陕西面食的一个小分支,传播区域比较小,好多外地人还不会吃烙面。有一年过春节,我给一位同事送了一盒烙面,他是宝鸡人,大年初一让妻子烧汤吃烙面。不曾想其妻竟然把烙面直接倒进锅中煮,最终成了一锅粘乎乎的东西没法吃。可见饮食文化差异之大。
这就给礼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将烙面这一传统美食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分享?我们不能把烙面局限于一种饮食,它首先是一种特色文化,它的起源、制作过程和烹饪特点都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当人们对这一文化现象有所了解时,它的生命力才可能真正显现出来。现在不少特色餐饮都已走向市场做出品牌,比如重庆火锅、兰州拉面、沙县小吃等等,几乎遍布全国各地。就连淳化饸饹在咸阳街头也是随处可见,遗憾的是想吃礼泉烙面还得回家乡去才行。
看来礼泉烙面需要下功夫开发市场,而走向市场的过程也会为农民增收提供机会。如果说过去做烙面费工费力太辛苦,现在有了和面机切面机,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礼泉烙面完全有规模经营的可能。
难道礼泉人看不到餐饮业巨大的商机么?拟或是缺少在西安咸阳开餐馆的人才么?
其实己经有人在做了,只是小打小闹难以形成规模。礼泉烙面能否成为西安咸阳的特色美食,还需要更多的人不懈努力。
我坚信礼泉烙面商品化经营必定有美好的前景!
我更期待着礼泉烙面一定能走的更远!
作者简介:季志林,陕西省咸阳市农业农村局退休干部。《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
北京中宣盛世国际书画院研究员;
北京润墨斋书画院高级院士;
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陕西书画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陕西省咸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大漠生命线》,
其军旅小说,诗歌,散文,书法作品多次获奖。
【最美中国年•全国作家诗人文学作品】大赛征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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