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什么花呀?怎么在南疆从来没有见过?”我惊奇地问。
“凌霄花,一种江南的观赏性植物!”朋友细心地回答。
凌霄花?是现代诗人舒婷《致橡树》中“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的凌霄花吗?是诗人借用凌霄花表达绝不会做依附权贵,博取感情的人的凌霄花吗?
我再次聚焦院墙上方的植物,叶片对生,奇数羽状复叶;顶生疏散有短圆锥花序,花萼为钟状,花冠内鲜红色,外面橙黄色,长出的气根,让它牢牢地攀附在院墙之上。它开得如此茂盛,整个墙面几乎被它覆盖,斜逸旁出的花枝,敬献朵朵橙红色的酒盏。那花艳而不俗,媚而不骄 ,突兀的结节,显示出坚韧的傲骨。它居高临下,俯视着院中的一切。气根牢牢抓紧墙壁,任意游走在它想去的每一个地方,释放出一朵朵热情的橙红漏斗型酒杯。五片花瓣凭空舒展,不卑不亢、大大方方,有礼有节,丝毫没有趋炎附势的小家子气。
这就是凌霄花!完全颠覆了我对凌霄花的认知。凌霄花不是应该长在江南水乡吗?如何能在沙漠腹地的南疆落地生根?还长得如此繁茂,开得如此绚烂。这里没有温棚,没有采取任何适合江南植物生长的措施。它舒枝展叶,就在南疆的空气中施施然开放着,不矫揉,不造作,仿佛原住民一样自然地生长。
多么难以置信!多么不可思议!这江南的花朵居然能在广袤的南疆小院绽放?生长在南疆的凌霄花与“依附权贵”好像沾不上边,因为南疆是“戈壁外,雪山前,相伴在荒原。顶头云卷自何年,风也只无言”的南疆!
我不知道这江南的凌霄花如何种在了南疆的小院里,我却知道无数的江南人,跋山涉水,来到南疆默默奉献,最终将戈壁变绿洲,把阿克苏的石榴,库尔勒的香梨,哈密的瓜带到江南,带往全国各地。
这座小院的主人馨兰来自江南某座小城,是一位援疆教师,她长相秀美,娇俏玲珑,具有南方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书卷气。在一次同事聚会上,她第一次吃到了来自新疆阿克苏的冰糖心苹果,产生了十二分的怀疑,这样手感光滑、水分充足、果肉爽脆 、汁水清甜的水果,你说它产自大漠戈壁深处南疆的阿克苏?说什么她也不相信!那里一定风光旖旎,鸟语花香,山清水秀!馨兰被自己的直觉深深吸引,完全听不进去“南疆沙尘蔽日、飞沙走石、条件艰苦”的忠告,毅然决然地递交了援教阿克苏的申请。当列车驶离家乡,靠近甘肃,进入茫茫戈壁荒漠,同行的伙伴哭了,到了乌鲁木齐的时候,不管领队如何劝说,有几个同伴搭上返乡的列车,义无反顾地走了。到了阿克苏,又有几个同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队伍在陆陆续续地减少,最终馨兰和剩下的同伴留了下来。
馨兰感觉,南疆宽阔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花团锦簇的景观带比江南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宽阔,更舒服。这里学校的软硬件设施,甚至比江南的某些地方还要好,城市、乡下的教室里面都在用班班通上课,希沃、A1也进入了课堂,谁说南疆落后贫穷的?
南疆的同事们对馨兰和同伴非常友好,节假日,带着他们去天山神木园丶库车王府、喀什古城等地游玩。最让阿离感觉开心的是去了红旗坡苹果园,听果树涛声,看着心心念念的冰糖心苹果一个个躲藏在绿叶下,馨兰忍不住摘下一个,擦去灰尘,张口咬下,居然比在江南吃的更加清甜、爽口、酥脆,黏黏的汁液糊住了嘴巴,粘着手指,从外到内甜透了。
馨兰还是对江南同事们“南疆沙尘蔽日、飞沙走石、条件艰苦”的说法很是不解,
直到毊兰跟着南疆的同事来到了柯柯牙纪念馆,看到一系列的图片、文字和实物展示了南疆柯柯牙人民在戈壁荒滩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风吹雨淋中改良土壤,战胜盐碱,让一棵棵小树苗筑起一道道绿色的奇迹才信了。原来江南同事们的忠告都是真的,只不过代表着南疆的过去,现在南疆少有风沙蔽日的时候,即使有,也被麦草方格,一碧万顷的苹果园、红枣园、核桃园、沙棘林,阻挡得七七八八,哪还有什么威力呢?
馨兰爱吃红旗坡糖心苹果出了名,她不仅自己吃,还往江南的家里寄苹果、核桃,红枣,巴旦木等。
丈夫、孩子受不住诱惑也来了,购置了这方小院,朋友、邻居为她送来花种、树苗、肥料、滴灌,馨兰一点点,一步步将小院把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顺着院门进去,沿着两边的院墙,开辟出了两溜花池,种着玫瑰、月季、石榴、桃树、夹竹桃、石竹等。馨兰的心中一直有一个鸟语花香,充满艺术氛围,又不失温情的田园梦,低矮的石竹、玫瑰、月季开得绚烂,一树的石榴花热情如火,粉色的夹竹桃娇嫩欲仙。院中的一大片空地,馨兰用彩色的鹅卵石铺成小径,左一弯,右一绕,这里种一丛玫瑰,那里栽一簇月季,角落里再种一片石竹、三角梅。靠近后院墙放一把长排椅,用两边的铁链吊离地面,铁链上缠绕怒放的玫瑰花枝,座椅上放着几个温馨的靠垫。秋千就做成了,扶稳坐上去,舒适、惬意,两脚在地上轻轻一撑,秋千便一前一后荡开去,闻着满院馨香,看着精心栽培的花木,如果手上再有一本书,目光追逐着文字,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中,不知是何等的满足?两边的院墙上精心彩绘着鹦鹉、黄鹂、孔雀等,惟妙惟肖,仿佛下一刻就会凌空飞舞。“叽叽喳喳”,是幻听了吗?顺着鸟啼,在屋檐的棚架下,挂一个鸟笼,里面养上黄色、白色、蓝色的鹦鹉,让它们欢悦地吃食、驻足、欢唱。
心心念念的凌霄花有些娇气,一连种了几年才把它种活。适应了南疆气候、温差的凌霄花,褪去了江南的娇嗔,长成如今粗犷的模样,更像南疆本土的植物,长得蓬蓬勃勃,郁郁葱葱。
脑海中那句“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也有了修改的灵感,“我如果爱你 开一墙诚意的酒盅,迎接八方来客,又何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