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风,流年似水。儿时的记忆随风飘远,日渐模糊,但总有一些片段铭记于心,愈久弥新。

1977年春节前,父亲从隍城村工地带回来一根白杠子馍,就是一个四两白面馍,洛宁话叫白杠子(馍)。当时我们姐弟三人年纪尚小,只听父亲说是隍城村修路的工地,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什么工程,反正只知道吃白杠子真是香。心里还懵懂地想,父亲修路那地方可能曾经是皇帝家的城。
多年多年后,我们才知道,“故县不县,隍城无城”,故县是洛宁县西部的一个乡镇,隍城是故县镇西北部的一个小山村,隍城村没有城。隍城村因有元代建造的隍城庙而出名,是传说中城隍爷想要建城的地方,东距洛宁县城60公里,南距故县镇人民政府6.4公里,北临郑卢公路。
隍城村的元代隍城庙宫殿式古建筑群,气势恢弘,风格独特,价值较高,现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多年多年后,我们才知道,父亲当年参与修建的公路叫国防公路,也叫郑卢公路,郑卢公路从郑州起始,经密县、登封、伊川、宜阳、洛宁到卢氏县杜关镇。
其中洛宁辖段85.3公里,一期工程由杜洋河至长水31.8公里,1974年11月开工,1977年10月竣工;二期工程由长水经罗岭、上戈至后焦子河53.5公里,1976年10月动工,1979年10月基本竣工。
郑卢公路由中央投资,省负责修建,地区和县里组织施工。当时,洛宁县兴华公社组织各家各户出劳力,参与公路建设,管吃管住。

1976年10月,我父亲作为沟口大队派出的义务劳力,去参加国防公路二期工程建设。当时,自己带铺盖和工具,步行37公里到达故县公社(现故县镇)隍城村,就住在工地的帐篷里,统一住宿,统一就餐,统一劳动。义务工没有工资和补助,生产队给记工分。
上世纪70年代,修建国防公路的条件十分艰苦。修路人住帐篷,时常吃粗粮,喝溪水,穿不暖。他们迎风日,冒雨雪,靠着手中的铁锤、钢钎、镢头、洋镐、钢锨、筛子、木架板、架子车、钢丝绳和有限的炸药,在悬崖峭壁和深沟峡谷中,打眼放炮,开路架桥,打通一条条生命线、运输线、补给线。因山高谷深,施工难度大,有许多建设者为国防公路建设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1977年春节,国防公路工地放假。我父亲和工友们一起回家。回家当天,工地不管早饭,每人发两根四两重的白杠子馍。我父亲需要步行37公里才能到家,弯弯的丘陵小路,有河有沟,有岭有洼,有风雪,有泥泞,一路上背着铺盖和行李,渴了喝点水,累了歇歇脚,自己路上只吃一根白杠子馍,省下一根就想着带回家分给家人吃。
父亲走了一天的路,终于回到兴华公社沟口大队黄里沟村。

父亲虽然很累,但平安回到家是很高兴的,带回来一根白杠子馍更是兴奋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从白布巾里拿出白杠子馍,交给我妈妈。
我妈妈关切地问:你吃没有?
父亲说:吃了。
我妈妈像看见宝贝一样,先把白杠子馍包起来,放在高处的竹篮子里,做饭时小心翼翼取出来,用箅子溜热,小心翼翼地分四份。先给我们姐弟三人,每人分一份。
那年代,吃一两白面馍,真叫一个香!
妈妈为什么分了四份呢?本以为那一份是妈妈的,也应该是妈妈的,妈妈弩折腰杆,勤俭持家,默默地为家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她只是闻了闻白面杠子馍的香味,又收起来了。
当年太穷,妈妈连黑面馍、黑白两掺馍都不舍得吃,经常是吃野菜、吃麸皮馍、吃豆皮馍、豆渣馍、玉米糁馍,这是妈妈当年胃病的根源。
当时我弟弟才四岁多,这一份是妈妈给我弟弟下一顿饭留的。啥时候能天天吃上白面馍,这是当时我姐弟三人的期望。
芝麻开花节节高。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后,生活条件逐渐好转,我们姐弟三人可以天天吃上白面馍了。
2020年底,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创造了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
当前,国富民强,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强国建设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势不可挡,修建公路、铁路、高速路、大桥、涵洞,都已经实现机械化、现代化、科学化、智能化。

我每次经过郑卢公路,从隍城段走过,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想起曾经陪父亲走过艰难岁月的“杠子馍”。记忆中吃白面馍的那股香味,早已在我心中留下了幸福的回忆,只要一想起“杠子馍”,我仍然情有独钟。它不夺味,有麦香,拿在手里觉得踏实,而且牵连着我的过往,承载着此生的幸福。
现在生活好了,过年时,大鱼大肉随便吃,不限量。每当看到小孩子要吃什么肯德基、三明治以及披萨饼,我真的希望我们的后辈,能真正体验一下先辈过去承受的苦难,从而加倍珍惜自己当下的幸福生活。

作者简介:杨留生,河南省洛宁县兴华人,1969年12月生,中共党员,先后任职于洛阳市洛龙区统计局、洛龙区农业农村局,爱家乡,爱牡丹,爱园艺,参编《国花牡丹档案》等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