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风道骨西门桥
文/宋红莲
这是一幕夏天的景色。
那天晌午过后,我顺着潜阳西路来到百里长渠吹风。走到西门桥,往北拐上林荫小道。
此时,天气正热。在堤上树林里下象棋的几个大老爷们,尽管穿着轻衫薄衣,还是止不住额头冒汗。他们收拾小桌子小板凳,吆喝着转移阵地,顺着一条石阶下到河边的景观栈道上,往西门桥下面的桥洞走过去。
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到桥下。
栈道从石桥下面穿过,形成了一个天然避荫纳凉的场所。河风带着凉气,从太阳底下跑过来,被桥洞仄逼,像电扇风一样对着我们劲吹,让人感觉极为舒服。
男人们闹闹嚷嚷的声音,经过桥洞回旋扩音,不知扩大了多少倍,变成轰隆轰隆的响声,有点像远处飘过来的闷雷声。
有人担心地说:“这么热的天道,恐怕是有暴雨要来哟?”
有人大方地说:“来就来吧,它又下不湿你肚子里的饭?”
六月下雨隔牛背,谁也说不准暴雨什么时候来,在哪个地方下,有点捉摸不透。操不了的心就不用去操心,这种泰然处之的心态不错。
河渠里的水,平静的缓缓的从远处流过来,像绸缎一样显现着细小的波纹。因为有两岸的花草树木辉映,正好像绸缎上面的花纹,透明而又亮眼。
河水流经桥底时,陡然转换,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玻璃镜子。水面平坦,让人看不出来正有一河清水从眼前流过。水底清澈,清晰地倒映出石桥下面的几道桥梁,形成道道闭环。包括在栈道上走过的行人,出现了倒影,让人怀疑看到了平行世界。
栈道上,既便是阳光直射,太阳像火,还是有人借助柳丝的庇护,休闲地行走,悠然领略河渠公园的景色。
这时候,有一个中年女人,推着婴儿车,从堤上顺着那条石阶往下走来了。
由于石阶比较宽,两旁的树荫遮不过来,导致石阶被太阳烤得能点燃烟头。
好在婴儿车里装的并非婴儿,而是一车拧巴成圆柱形的衣服——哦,这个女人是来河边摆洗衣服的。
这条石阶一直伸进水里,是一个天然的水埠头。不过,这种情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还是以前在乡村里看到过。一片池塘,三四根木头扎成跳板,一头搭在水中央的木架上,有女人经常拿着棒槌在上面捶洗衣服,发出嘭嘭嘭的声音,很响,远处还会传来清晰的回音。
眼前的这个女人穿着连衣裙,她用两角相系的方式扎起裙摆。她一步一步往水里试探了几坎后,又返回到栈道上,将婴儿车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甩到了水边的台阶上。
女人站在齐膝盖深的水中,一件一件展开衣服,在水中摆洗。衣服里大部分都是被套和垫单。难怪这个女人要来这里摆洗的,像这样的大件,在家里用洗衣机,远远没有在河里大铺大水清洗得干净。
在河里摆洗衣服,不仅可以节约水电,更重要的是,河水里有一种香味。洗净晾干的衣服,穿在身上格外的柔软,放在柜子里突然打开,有一种香气扑鼻。这种感觉失去许多年了,现在才又重新回到了生活当中。
这个女人胳膊很有劲,那么大一床被套垫单,在家里一般都需要两个人对拧才能拧干水分。而她不仅一个人使劲拧干了水分,还顺手朝着有几米远的栈道上扔过去,被套垫单准确地落到了婴儿车里,像投中两分篮球。从她那种熟练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她经常来河边摆洗衣服。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眨眼之间,从河渠的一头涌来一大片乌黑的雨云,伴随着阵阵雷声,像万马奔腾。
石阶上的女人加快了摆洗速度。
远处的河面上,已经听得到暴雨落在水面上的声音了,已经看得见白色的雨雾了。
石桥底下,有男人向着她高声大喊,“暴雨来了,还不快跑?”
女人终于摆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推起婴儿车,朝石桥底下快速跑过来。
“快跑快跑!”有男人为女人着急拍手高喊,仿佛在马拉松赛跑的路边为选手鼓劲加油。
女人的婴儿车刚刚靠近桥边,就有男人伸出双手,抓住车头,使力一拽,将女人连车一起拽到了桥底下。
暴雨砸着女人的脚后根落了下来,暴雨很大,倾盆而倒。女人如果迟两秒钟,都有可能淋成落汤鸡。
女人对男人说:“谢谢啊。”
男人大度地说:“小事。”
男人们继续专心致志地下象棋。
女人看不懂象棋,就专注地看桥外面下雨。
暴雨将河面砸出另一副模样,砸出了满河水泡。每个水泡明灭之间,转换得非常之快。只有流到桥底下的水泡才能完整保留一个桥面的距离。
没下到十分钟,暴雨就过去了。太阳打了个盹儿,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精神抖擞。
女人跟男人们打了一声招呼,“我走了啊。”
男人们抬起眼睛,目送女人离开。
女人推起婴儿车,从那个石阶上,一坎一坎,一翘一撅,显得很有经验。女人将车推到堤上,转了个弯,消失在树丛里面。
树丛后面,就是起着一幢幢高楼的居民小区。
一场暴雨,让百里长渠更加灵动神气,让景色更加飘逸秀丽,让流连在河渠公园里的人,呈现出一种仙风道骨的样貌。
因为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不怀疑其真实性。我不禁深为感叹,这就是美丽的园林水乡,这就是我深深热爱深深眷恋的宜居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