苎麻
铁裕
我小时候在中营外婆家时，看到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有一块块的苎麻。在风的吹拂中，轻轻荡漾。
清风吹拂，苎麻摇摇晃晃；
纤纤似女，袅袅娜娜十分漂亮；
纯净色泽，渲染着温暖而明媚的阳光；
苎麻片片，带给人们的是一种对未来的追求和希望。
苍翠的绿色，宽大的叶片，裸露出一种潇洒、妩媚；一种诗情、韵味；而那苗条的躯干，一如那女子的纤纤细腰。若是远远望去，真如著着绿裙的女郎，婷婷玉立，美目流盼。
苎麻是一种草本植物，那柔软的皮可以搓线、纳鞋，而且非常耐劳。在那边远、偏僻的山村，离城又遥远又难走，要翻越好几座大山，跋涉几十里路才能到达县城，才可以去买到衣裳。
只因在山村难买到缝制衣服的针线，山民们就大量的种植苎麻。在山村如果有女儿出嫁，不是看陪嫁有多少床新被子，多少个花枕头，几张新桌子；多少件新衣服，或者是否有崭新的自行车、手表；也不是看新娘是否花容月貌，而是看新娘搓的线是否精美，是否绵长。
因此，一捆麻线是判断新娘是否心灵、手巧的尺度。别看搓线十分简单，实则非常不易。
首先要将苎麻皮完好的剥下来，不能断裂，不能缠裹，也不能混杂，要一一梳理伸展。然后是将那层薄薄的绿皮撕去，接着是漂皮、洗皮、晒皮，然后再细细的分皮。等将皮弄得只有几根头发粗细时，才将多股苎麻皮合在一起搓。搓麻大多是放在膝上，一来一回，双手用力要均匀。
其实，搓麻也是根据个人的性情、心境、聪颖、愚鲁而定。比如说性情好的，搓出来的麻线就光滑、细腻，富有色泽；心情好的，搓出来的麻线，纹理分明，粗细均匀，且有各种花样；如果是愚鲁、蠢笨的人搓出的麻线，不是粗就是细，不是疙疙瘩瘩，就是别别扭扭，派不上用场。
苎麻有时如秋日的月华，倾泻在人的心灵上；
那叶片那轻轻的摇晃着，仿佛是山野间清风的吟唱；
那一片片的苎麻相连着，在山野间弥漫着一缕缕的醉人的芬芳；
苎麻的质地如大地肌肤，温柔而结实充满了一种柔软而耐劳的力量。
听外婆说，在昔日的山村里，由于封建传统的影响，重男轻女的现象十分严重。生了男孩的，不是摆宴庆贺，宰羊宰牛；就是感谢上苍，使其香火有继；若是生了女的，就要到地里开一亩苎麻地，留给女儿种植。种植苎麻时心不在焉，将土一盖了事。
一直等到女儿与自己差不多高了，那黄毛也如瀑布一般飞湍，曾经挂着鼻涕的脸粉嫩粉嫩的，增添了几分秀气。胸前的黄梨似的乳房丰满了，做娘的才猛然的意识到，女儿该出嫁了。
于是，急急忙忙赶到苎麻地里拔草、施肥，盼望它快快长大，让女儿学出搓麻的绝活，到了婆家也才好施展一下自己的本领。不然，人家就会说娶了个愚蠢的新娘。
苎麻仿佛知道人们的心思似的，也真的疯生猛长。长得一派碧绿，长得仪态妖娆，长得风情万种。
作为待嫁的姑娘，必须狠下搓麻的功夫。如果搓不好，就没有人要，哪怕是到了婆家，也会被休掉或者冷落的。不知有多少人家早早就教女儿搓麻的技巧，若是手脚笨的就要挨骂:你这样笨，你能找到个好的君郎？
因此，一块块的苎麻地，就像一个个无形的牢狱，囚禁着一个个山村的姑娘。
她们不能进学校读书，她们不能学习别的东西。少女们把大量的时间，都消耗在了搓麻的功夫上。
搓麻，成了她们的必修之课。姑娘们坐在一起搓麻时，有的搓出一种忧怨、哀伤；有的搓出一串串的叹息、苦恼；有的搓出重重的心思，有的搓出许多的无数的失意。当然，也有搓出梦想，搓出希望。
可以说，那种搓线的生活，是暗淡的，充满着哀怨、苍凉。那是昔日的一种悲哀、伤害。现在，那沧桑的岁月是一去不复返了。村里已经有了商店，很多布料、针线由城里运到了村庄。
现在，许多姑娘已经背着书包进学校读书了。她们不用在以谁搓出麻线的好坏，而决定她们的命运。
在昔日，我曾看到母亲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搓麻线，我想:
母亲搓出的也许是一弯新月，一叶小舟；
母亲想到的也许是一线希望，一个梦想；
母亲企盼的也许是一种温馨，一种幸福；
母亲追求的也许是一片光明，一种时光。
是的，苎麻曾经是一道湿漉漉的风景，一种岁月的沧桑。
现在苎麻却又以其特有的姿态，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苎麻以一种信念在尘土里生长，在太阳底下绿得发出光芒；
苎麻在风的吹拂中轻轻摇拽着，那枝叶交织形成了一种美的景象；
它默然的沐浴着秋日里的阳光，在苍茫的大地上向人们点头致意发出淡淡的馨香。
作者简介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湖南写作》等刊物、报纸，以及各文学平台发过四千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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