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郭高峰
荐稿 李汪源
喜贵母亲去世了,高寿八十八,喜丧。
喜贵老家住在万荣县荆村南涧自然村,是新石器时代仰韶庙底沟类型和庙底沟二期文化并存的遗址,距今有一万多年的历史。往上追溯,喜贵肯定是孤峰山上的猴子变的,一只英俊且爱唱歌的猴子。
南涧村不大,和许多村庄一样,巷里整齐排列着近年来新建的高门大院,喜贵弟弟家就在其中。喜贵仍住在老屋,村西头最后一家。过了山神庙,下一个陡坡,再下一个陡坡,拐弯就到了。
五十多年前,喜贵当了铁道兵。后来转制,一直供职于中国铁建。也许因为铁道兵战友过命的交情,也许因为没了“娘家”,战友们都特别铁。喜贵当兵那年,万荣县一共征招了六百名新兵,如今战友遍天下。
这次喜贵老母亲过世,西安的战友群先行悼念,微信群满屏都是“愿王喜贵战友的母亲王老孺人,天堂之路,一路走好[合十][合十][合十]”。临汾、运城、万荣等地战友也都陆续前往喜贵家吊唁。元月25日出殡当天,南涧这个小小的山村,一下子涌进几十位七旬战友,一齐行礼,这场面,震撼。
喜贵家的丧事办的简朴,实在。席面上的虎皮肘子、红烧鲤鱼、滑溜肚片,制作的有滋有味。不禁让人感慨,小山村如今也有这样好的条件,也能铺排出这样好的席面,也能制作出这样好的美食。
十二点整,追悼会开始,村支书的悼词温情满满,文采斐然。又有人朗诵了几个女婿写给老人的悼词,好家伙,七言八句,平平仄仄,合辙押韵,情真意切。新石器时代遗址上的文明之火,把个小山村照耀的如此流光溢彩,啧啧啧啧!
起灵了,雕花的寿材头上系了一朵大红绸花,应该是喜丧的标志吧!
移棺出房,女孝子每人往棺木上盖一条鲜红的缎被面,霎时间堆了厚厚的一层,像极了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覆盖麦苗,要把老人的遗体包住裹住盖住,九泉之下,暖暖的睡个好觉。
喜贵家还请了鼓乐班子,艺人有一出重头戏,“哭灵”。面施粉黛白衣素锆的角儿,在灵前扶棺抚照,或俯首哭嚎,或跪地痛喊,听的人泪满眼窝,心酸不已。一转眼,只见脸上无一丝泪痕的角儿,麻利地脱去孝衣,领钱走人了。
村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只留一干老弱。好在如今打墓拉棺下葬一条龙服务,省事省力。我家先生说现在挖墓填墓都用挖机,拉灵柩用柴油三轮。这种三轮车是专门为山地打造的,聚劲得很。喜贵家用的就是这种灵车。
近几天,降雪降温,气温是入冬以来最低的,屋檐上挂滿了冰溜子。还好,战友们都大衣帽子棉靴,保暖措施齐备。保护好自己就是让主家省心,让亲友放心。都是老人了,不耐磕打。
喜贵的儿女们,分别从深圳、北京、运城赶了回来。几个孙辈都长成大人了,名字中都带个军字,妥妥的军二代。丧事中,孩子们披麻戴孝,出来进去叩拜答谢,乖乖苶苶。几个白净苗条的女孩子,白衣白裤,白巾缠头,还顶着两个金色的方形纸闊。问村里人,得知是当地女性重孝标志。
这样冷的天气,大人还好,毕竟我们都是饱经风霜的老荆条子了。心疼年轻人,尤其是孙辈孩子们,冻得不要不要的。我家先生贫嘴,在我旁边咬耳朵:告诉喜贵,咱们作古时都得选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咱们风流花下,孩子们也少受点洋罪。
2024年1月26日
图片拍摄冯天力
郭高峰,女,1957年生,山西万荣人。北师大中文专业。健康教育主管医师,北京市西城区卫生局卫生监督所退休干部。北京市宣武区作协第一届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