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话风流(三)
原铁道兵报社 罗光明
中国的酒文化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秦汉的酒豪迈,两晋南北朝的酒风流,唐朝的酒浪漫,宋朝的酒则酿着文人雅意。

宋代是中华文化最精致的时代,旖旎的宋风,无边的宋韵,不仅美在庙堂,也美在江湖;不仅美在丹墀,也美在市井。这种极致的美,也体现在酒文化上,与开国皇帝赵匡胤有关。
中国历史上改朝换代,没有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唯有大宋朝。宋太祖赵匡胤不费一兵一卒,便接收了大周的柴家江山。黄袍加身后的赵匡胤,皇帝当得并不快乐,患了失眠症,常常成晚成晚睡不着,总担心别人借他的桥段,也来个“陈桥兵变”一幕。想来想去,赵官家想到了酒。某天炒了一桌菜,把当初一块打天下的石守信、王审琦、李继勋等悍将,请到宫中喝酒。三杯老酒下肚后,微醺的赵官家借着酒劲,坦露出他的担忧……于是,一众老哥们交出兵权,提前内退,回老家享受离休待遇去了。
一桌酒席,春风化雨,从此天下太平。“杯酒释兵权”的阳谋,奠定了赵家江山“重文轻武”的国体。看似不起眼的小酒,就这么轻轻松松左右了历史进程。
大宋重文轻武,令文人大量涌现,就像唐朝重诗歌,诗人多如牛毛一样。文人喜爱纵酒,风气逐渐渗透到民间,士族与平民共享杯中物,促进了大宋酒文化繁荣。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写道,首都汴梁有正店七十二户,正店是指有酿酒权的商铺,可自酿自销。我琢磨,若再加上酒肆、酒摊,喝酒处远不止这个数。

北宋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局部)星级酒楼
著名的《清明上河图》,就生动再现了汴梁城里当街沽酒、酒店饮酒的热闹场景:数不清的文人雅士、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游走在亭台楼阁、勾栏青楼、酒肆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那画上的一个个酒局之火,一点不亚于当今。
宋代文人的酒局风雅有情调。席上,不仅作诗,还风靡行酒令游戏。同现今的“哥俩好”“四季财”“八匹马”酒令不同,宋时酒令透着浓浓的文化味,如现在流行的《水调歌头》《天仙子》《南乡子》《调笑令》等词牌,就出自宋时酒桌上。
宋时行酒令狂热到连外国人也不放过。宋神宗时,高丽国派一僧人来汴京,由好禅的大臣杨次公(欧阳修、苏轼的好友)接待。二人喝酒时规定:酒令要用两个古人姓名,争一件东西。僧人说:“古有张良、邓禹,二人争一伞,张良说是良(凉)伞,邓禹说是禹(雨)伞。”轮到杨次公说:“古有许由、晁错,二人争一葫芦,许由说是由(油)葫芦,晁错说是错(醋)葫芦。”瞧,这二人真行,不但博学,而且机敏,酒杯里盛满了文化。
古人饮酒,拼的是文化。好酒的陶渊明不懂音乐,每回在家独自喝酒时,总把那张断弦的七弦琴抱在怀里,一边拨弄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李白喝高了,告诉酒友:“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下回咱们再喝时,别忘把琴带来;白居易邀人喝酒这么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与古人相比,当现代人远离了文化和雅致后,攒酒局是这么吆喝:“哥们,别忘了,今晚胡同口,撸串!”
宋人的酒桌上,一杯美酒醇厚馥郁,唇齿留香,装点着宋代的人间岁月,舒展着宋人的无限情怀,也滋润着宋词的百花园。一曲新词酒一杯,宋代的诗酒文化,一半在“把酒问青天”的苏东坡身上,一半在“东篱把酒黄昏后”的李昜安闺阁中。
中国古代文人的诗酒风流,李白当是翘楚,而苏东坡仿佛是李白的附身,他们巅峰之上绚烂的,不只是气吞古今的文字,还有字里行间散发着的迷醉酒香。

苏东坡自称是天下最好酒之人,“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争上者”,并称“殆不可一日无此君。”传说邻居喝酒没请他,馋得他坐卧不宁,后来写诗上门讨酒喝,馋酒如此;有一次,他在尉氏县遇到一个酒徒,两人喝到天亮,挥手作别时,他竟不知对方高姓大名。这说明,他一是见酒不要命,二是交友不设防。在苏东坡的三百多首词作中,酒出现了九十多次,几乎卷卷浸着酒味。
与李白不同的是,李白只喝酒,苏东坡不但爱喝两口,还身体力行自己酿酒,林语堂说他是造酒的试验家。“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后,苏东坡生活极度困顿,但酒依然是他的最爱,没钱买酒,苏大能人硬是鼓捣出一种蜜酒,就像他吃不起羊肉,发明了“东坡肉”那般;发配到惠州,他又因地制宜,自酿出罗浮春、桂酒;后来流放到海南,酿酒热情更加高涨,先后酿造出真一酒、天门冬酒等好几种酒。他不但一本正经地酿,还赋诗著文,写下《密酒歌》《桂酒颂》《真一酒法》《酒隐赋》《东坡酒经》等酿酒心得。
苏东坡一生命运多舛,凄风苦雨,酒给了他温暖,也给了快乐。他多次夸贊自己酿的酒,说他的蜜酒“三日开瓮香满城”,又说,“三山咫尺不归去,一杯付于罗浮春”,夸张地称酿的桂酒,“香味超然,非人间物也”……有趣的是,苏东坡把自个儿酿的酒吹得天花乱坠,可两个儿子苏过、苏迈,有次只喝了一口,便眉头紧皱,再也喝不下去了。
我想,苏大能人酿酒,不在于好不好喝,而是在他充满热情酿酒时,实则是在酿造一份对生活的希望,酿造苦难面前笑对人生的新天地。
苏东坡喜欢喝酒,但酒量很小,他说自己“吾少年望见酒盏而醉,今亦能饮三蕉叶矣。”蕉叶杯是一种浅底小酒杯,容量不大。苏东坡这点酒量,放在同时代的鲁智深、武松身上,还不够他们润嗓子眼的。

酒量不大的苏东坡,像许多酒鬼一样,醉酒后经常闹笑话。一次喝高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记得家在牛棚附近,于是沿着有牛屎的路找,“但使牛屎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结果走到牛棚里,和牛作伴睡了一晚。
还有一次,他骑马外出,一夜未归,第二天早上,家人四处寻找,结果发现他和衣睡在一座桥上,“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后人为此笑他:酒鬼幕天席地,东坡醉眠小桥。
对自己嗜酒,苏东坡经常自责:“沉湎于酒,何以为人乎?”可说归说,酒照醉。一次醉酒后还惊动了官府。那是在黄州时,某天他与友人饮酒到半夜,大醉而归,家中仆童已睡,叫门不应,只得倚着拐杖坐倒门前。此时耳边传来浩渺的江水奔涌声,宁静而幽远,酒酣耳热的苏东坡触景生情,当即作《临江仙》一首,最后两句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写完枕着涛声睡着了。
第二天,黄州百姓纷传:苏东坡坐小船跑了!知州徐君猷听到消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当初皇帝特地下旨对苏“留置”,将他监禁此地,人若跑了,这可要吃瓜落!赶紧跑到苏家,只见东坡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睡得正香,昨夜宿酒尚未醒。
徐州长对苏东坡在黄州多有关照,但还是不太了解他。苏东坡一生,无论置身清风朗月的坦途,还是身陷凄风冷雨的逆境,“致君尧舜”的家国情怀从未泯灭。从海南北归,人生已近终点,依旧抱有“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心愿,渴望朝廷再次重用他。虽然也曾说要“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那不过是言不由衷,说说罢了。他一辈子都是官家的人,从骨子里就是,他从未想过逃,又怎会逃?
苏东坡爱酒、知酒、酿酒、醉酒,写酒,酒渗进他的生命里。因为有酒陪伴,我们看到豁达的他,“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因为有酒陪伴,我们见识到豪迈的他,“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因为有酒陪伴,我们领略到超然的他,“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诗酒趁年华,诗和酒就是苏东坡的一生。
李白有诗:“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李白在唐朝停住的这杯酒,相隔400年后,被苏东坡在宋朝遥遥接住。熙宁九年中秋夜,月华如水,清风习习,时任密州州长的苏东坡,月下独酌,醇香四溢,酒让人激情荡漾,让人思念绵长,随着酒香溢出的是对弟弟的思念。他同弟弟苏辙已七年没见面了。
因与王安石变法的新党政见不合,苏东坡自请外放杭州,通判任期满后,又请求去密州(山东诸城)。从温山软水的杭州,到萧条赤贫的密州,像是两个天地,苦不堪言。但为了方便与在济南任职的弟弟近点,苏东坡义无反顾选择了密州。然而,因机缘种种,哥俩始终未能相见。

每逢佳节倍思亲,月白风清的中秋夜,苏东坡心潮起伏,午夜魂牵,在无法与弟弟团聚的巨大失落中,把难以排遣的思念,沉入一杯又一杯酒中,整整喝了一夜,酩酊大醉。“醉时吐出胸中墨”的苏东坡,借助酒的灵气,举杯向天上的酒仙李白致敬,写下把酒问月的旷世绝唱《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咏月历来是文人墨客吟诵的浪漫题材,佳作数不胜数,而苏东坡这阙咏月词,出手即巅峰,几乎每一句都是千古名句。南宋文学家胡仔评价:“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皆废。”文豪就是不一样,随手一划拉,就是世人的天花板。
诗言志,酒载情。后世常把苏东坡的这首把酒词,作为爱情的表白,殊不知东坡寄寓深情的不是红颜知己,而是在他心灵中占据最重要位置的弟弟。苏东坡与苏辙,从小一起读书,长大一起登科,一起入仕,既是手足,又是知己,哥俩把酒赋诗,你唱我和,心心相印,仿若光影,无论顺逆枯荣,还是山水相隔,始终如斯。苏东坡曾这样表达对弟弟的爱:“二十无朋俦,四海一子由。”苏辙则对哥哥说:“手足之爱,平生一人。”
苏东坡宦海沉浮,漂泊一生,每到一处都会给弟弟寄信写诗。生活中,快乐、激动、难过、失落、遇到趣事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子由”。在他的诗词中,以“子由”为题的超过百首。64岁时,他从海南大赦北归,已年迈体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最让他念念不忘的却是:“归来之日,始终不见子由。”临终前,唯一的遗恨是不能再见到弟弟,“不及一见而诀,此痛难堪。”这一生一世的兄弟情,让人动容。
苏辙自幼仰慕哥哥,是哥哥的“小迷弟”。“乌台诗案”发生后,苏东坡被下大獄,没有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万丈豪情,有的只是惶恐、感伤。他以为大限将至,绝望之下写给弟弟两首绝命诗《獄中寄子由二首》,其一写道:“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人间未了情。”今生无缘,来世再约,兄弟情深,以至如此。
苏辙读到哥哥诗后,伏案大哭,当时已是副宰相(尚书右丞)的他,跪在神宗皇帝面前,泪流不止,苦苦哀求:请把我官职撤了吧,换哥哥一条命!他的悲戚之情,肯定打动了神宗。在他多方奔走下,哥哥命保住了,可他因此受牵连被贬钧州,从副宰相降为盐酒税,相当于从副总理降为税务局一个普通科员。
为了哥哥,苏辙无悔。
苏东坡性情直率,豪爽洒脱,嘴上没把门的,大嘴巴老惹祸;苏辙正相反,沉稳内敛,做事稳重,虽是弟弟,更像兄长。哥俩一个如烟火绚烂,一个似静水流深。苏东坡出獄时,苏辙去接,哥哥刚要张口,弟弟赶紧上前捂住其嘴。护送哥哥前往贬谪地黄州时,一路上不住地叮嘱老哥:“从此莫言身外事”。苏东坡被贬惠州,当时连路费都凑不够,苏辙二话不说,倾其所有,资助哥哥一家老小好歹安顿下来,而他自己膝下有七女三子抚养,经济上本已捉襟见肘。《宋史》贊他们兄友弟恭,友爱弥笃,“今古罕见”。
1101年,苏东坡去世。11年后,苏辙过世,已是曾祖父的他,临终叮嘱子孙将其遗骨安放哥哥墓旁。今天,哥俩的墓,相依掩映在河南郏县小峨眉山的苍松翠柏间,一生不离不弃的兄弟二人,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他们生死相依的兄弟情谊,万古流芳!
想想时下那些为争遗产或因鸡毛蒜皮之事同根相煎,兄弟阋墙,姐妹反目者,当为之汗颜。

在三千年诗歌艺术中,男性一直是绝对主角,虽然也有蔡文姬、卓文君、谢道韫、薛涛等女文青,但终究似流星般闪过,直到宋代我济南老乡李清照横空出世,女性在文坛上终于占据了一席之地。她“词压江南,文盖塞北”,竖起“词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的婉约派旗帜,被誉为《词国皇后》“千古第一才女”。
明代四大才子之一的杨慎赞她:“宋人中填词,李易安亦称冠绝。”
王国维先生的次子、词学大家王仲闻评价:“她使婉约派发展到了顶峰,从此也没有人能够继续下去。”
郑振铎老先生说得更过分:“一切的诗词,在清照面前,直如粪土似的无可评价。”老先生对清照的喜爱,竟到如此程度。
李清照,人送雅号李三瘦,原因是她以“瘦”字入词,来形容花容人貌:“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三个说“瘦”的词句,匠心独运,句句横扫大宋词坛,精彩了自己,惊艳了后世。
山东人喝酒一向以狂饮豪爽出名,梁山好汉聚义,哪回都少不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济南府长大的三瘦小姐姐虽为娇羞小女人,但喝起酒来一点不让七尺男儿,是个不写词,就喝酒的“女汉子”。从青葱少女到白发老妪,从幸福的小资日子到国破家亡的漂泊,她始终酒不离口。欢乐时喝,相思时喝,烦忧时喝,痛苦时更少不了酒,她把酒浸润到词中,仅存的49首词作中,带酒味的26首之多,超过一半。酒飞泻着她的才情,是她醉墨淋漓的灵感,也是她人生的风景,刻印着她生命的痕迹。
从少女时代,三瘦小姐姐就贪杯。一次,与闺蜜去郊游,不忘偷偷带上酒,在溪亭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喝着美酒,一不留神喝高了,醉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常论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这首《如梦令》生动记录了三瘦小姐姐那次醉酒场景。
晚霞的余晖照着彩亭垂柳、碧波红莲,三瘦小姐姐面若桃花,醉眼中染着落日云霞,归途时迷路荷塘,惊起宿鸟翻飞,意兴无限。这幅生动传情的日暮醉归图,令人不禁联想起雪芹先生笔下,“湘云醉卧芍药荫”的少女娇憨之态。诗情伴着酒香,醉了三瘦小姐姐,也醉了宋词。
18岁那年,三瘦小姐姐嫁给了志趣相投的金石学家赵明诚,二人琴瑟和鸣,鹿车共挽,陶然于诗词唱和,过着神仙眷侣般生活。然而,丈夫为求学经常“负笈远游”,夫妻聚少离多。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独守空闺的三瘦小姐姐,把对丈夫的思念寄托给酒。西风帘卷的重阳节里,更加思君情切,于是把酒东篱,将孤寂与无限相思,注入一杯杯酒中。相思总是醉人心,雁字回时,她给心事插上翅膀,一纸锦书寄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首《醉花阴》柔情洋溢,回味绵长,意蕴隽永,赵明诚读后,神魂颠倒,如醉如痴,既为妻子的柔情蜜意所感动,又被妻子的才情所倾倒,生出与其一较高下的念头,闭门三天三夜,一口气写下五十首《醉花阴》,将妻子的词混到一起,拿给好友陆德夫评判。陆把玩再三,说:只有三句最佳。问,哪三句?答:“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人憔悴,黄花瘦,以花喻人,写尽相思之情,这力透纸背的寥寥数语,成就了人世间的千古流传,从此不再有比这句形容世间相思,更精彩的语句了。别人喝酒常会洋相百出,而三瘦小姐姐的酒,却喝出了宋词的一座文学高峰。
靖康之变,金人砸烂了北宋的琼楼玉宇,也让三瘦小姐姐个人一失再失。先是失去家园,被迫南渡漂泊;接着丈夫去世,失去温馨家庭;半生收藏的金石书画,大部分又遗失;再婚又离,遇上渣男,失望至极。人生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使三瘦小姐姐尝尽世间辛酸,她将国仇家恨、悲欢离合融入酒中,奏出生命的绝唱:“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一首《声声慢》,满是沽酒悲凉。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十四个叠字,字字血泪,声声呜咽,入目皆是凄凉,让人不忍卒读。秋风起,菊花黄,梧桐雨,独自立窗口,亡国之恨,丧夫之哀,飘零之苦,凝聚心头,无法排遣,只有借酒浇愁,酒入愁肠愁更愁。三瘦小姐姐晚年的酒,成了“忘忧水”。
三瘦小姐姐自号“易安居士”,然而,命运的颠簸和破碎,令她的后半生潦倒零落,曲尽愁肠,“易安”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人生最大的幸福在于:有一个安定的国家,一个相濡以沫的爱人,一个充满和谐的家庭。如此,才可“易安”。

1155年,一代国民女神走完72年人生。她的一生以酒词谱写,她的人自是词中酒仙。隔着漫漫岁月,我们依稀看到一个风华绝代的女酒仙,站在大宋词坛上,那帘卷西风的婉约身影,绝世而独立,如一朵仙露琼浆中的酒花,绽放在历史的长河中,醇香永驻。
800年后,水星上一座环形山,被国际天文学会命名为“李清照”,这是外太空中唯一用中国古代女性命名的天体。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槛外人 2024-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