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陈洪谦
白色是冰河世纪的底色,也是刻在先祖基因里的遗传密码,那种远古时代的本能,潜伏在流淌的血液里,每每都能被雪激活和唤醒。
在大雪纷飞中讲话,言语会被冻住。就当信件邮寄远方。收件人如果性格急躁,那就用猛火加热,如果读件人性格温和,且又是情书,那用文火慢条斯理地煲,慢慢品读。
雪
如果,北方人的执念是看海,
那么,南方人的执念是下雪。
大寒,过后三天。
是夜,突如其来的一场雪,植物乱了分寸,人也方心大乱。
午后,天寒地冻,雪米粒开始拍打窗户,沙沙声,晶莹玲珑附着玻璃。稍后,风,夹杂着雪花,六边形棱角的雪片,上下翻滚,朔风撕扯着,远观像一条白练铺展开,经纬分明。风,让棉絮状的雪花,竞相追逐,一波接一波,波浪式穿堂过巷,天与地成了雪的海洋。
山
古道,石阶覆盖着雪,雪糕状,一直延伸到山顶。踏雪有痕,一步一个脚印,咯吱咯吱。道两侧,松树顶着雪,雪裹着松针,松树变成了真正的雪松。竹子被积雪压得有点歪歪扭扭,竹叶白里透青绿,翡翠色。雪地里的无刺枸果,朱红,更醒目,冰冻的味道也许更好吧。野草呈冰棱条,支楞着,朝一个方向埋伏。枯枝上裹着雪,条条那么均匀,像面包师洒了糖花。一垄垄茶顶着雪,像盖着白色的棉被。一阵风吹过,树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喷嚏,雪簌簌飘落。一两朵樱花随着风,直往怀里扑。樱花比春早,花满枝头。林下盖满了雪,枯草皆没入。山林也成了雪的秀场,随意倒饬。
人
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车顶堆着厚厚的积雪,车窗也粘着雪,跑着的车子是一道移动的雪景,大概,车主是个有诗意的人。
在大雪纷飞中讲话,言语会被冻住,就当信件邮寄远方。收件人如果性格急躁,那就用猛火加热,如果读件人性格温和,且又是情书,那用文火慢条斯理地煲,慢慢品读。
雪是冷的,但雪又是热的。要不,人们在雪地里撒欢,打雪仗,堆雪人,拥抱雪人。雪让中老年暂时忘却年龄,变回少年,重温年少的那场雪,冰冻的青春能否再度沸腾?因为,白色是冰河世纪的底色,也是刻在先祖基因里的遗传密码,那种远古时代的本能,潜伏在流淌的血液里,每每都能被雪激活和唤醒。
房屋
路灯下,灯光里弥漫着雪花,漫天飞舞。想象力有多丰富,雪花的世界就有多美。抬头,仰视,雪花更像繁星点点,迎面扑来。有的,粘在头上,有的,趴在衣领,有的,直接往脖颈里钻,瞬间,冰冷。雪给每栋房屋增高,刷白,胖乎乎的。北方的雪乡复刻到了南方小城。2024年,第一场雪,让南方小土豆,无须远行,在家门口过足了雪瘾。雪用自己的手艺装扮万物———童话故事的世界。
尾声
次日,太阳出来了,雪逐渐消融。山林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雪人也融化成一摊水,装饰物东倒西歪,残雪无处可寻。人们做了一个长长“白”日梦,雪白雪白,真实又梦幻。
雪,不想辜负任何人,最终,却辜负了自己。
太阳出来了,连自己的影子都找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