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纳鞋垫的娘
鹿清江
（山东东阿）
“清江，快来试试鞋垫，看看合脚不？”我刚进家门，我娘就让我试穿鞋垫。
怎么又纳鞋垫！我望着娘的脸，没敢说出声。
我赶紧接过鞋垫，温暖！脱鞋，放入鞋垫，不大不小，穿鞋，走了几步，舒服！
取出鞋垫，仔细端详：一只鞋垫分前脚掌和后脚跟两个区块，以前脚掌心和后脚跟为基点向外发散，一圈，两圈……十三圈；由内往外，等距离，扩展，扩展；一针，两针……没能数清多少针！从这个针孔穿进去，到那个针孔钻出来，这就是一个针脚，如此反复，就组成了由内向外的一圈一圈的针脚，一个个针脚密密麻麻整齐匀称，犹如满天的星斗撒落在鞋垫上，更像母亲劳作时的汗滴晶莹剔透；一圈圈针脚之间的距离几乎是一样的均匀！
托着鞋垫，再仔细观赏娘的脸：镌刻过沧桑岁月的脸，舒展，略微泛着红润，头发依旧白，白得闪亮！
“你看我比以前有精神啦，走路也能直起腰来了……”娘一边兴奋地说，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一趟，真好——稳健，不拖泥带水的，脚下似乎有嗖嗖的三级小风升腾起来！
前年，娘的白内障挺严重，直到不能再继续撑下去了，才不得不告诉我们，预约了专家，做了摘除白内障手术，我陪娘住了几天院，拗不过她，只好出了院。
“我纫针给你看！我看得挺清楚！”没几秒钟就完成了穿针引线，真好！
我拿过娘手里的针和线，也想穿针引线，好大一会儿才算把细细的线头送进那小小的针孔。
娘自豪起来：“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做几双鞋垫，穿着保准舒服！”说着就递给我两双鞋垫，一针一线纳成的鞋垫！
谁谁谁送给我的布头，我洗了，晾晒好了，比着鞋样子铰成鞋垫的样子，一层层九层布摞起来，在中间钉上几针，固定好了，一针一针地纳。一双鞋垫用不了两天就纳完了。
别太累了！我干这活一点也不累，活动活动手指有力气……
我听不下去了，娘啊，以后就别再纳鞋垫了，买也花不了几个钱。
我做的鞋垫穿着舒服！再说了我闲着也没事干，我又不是那种懒人。干这点活不累不累！
娘不是懒人！
娘是干过繁重的四季农活的人！
娘是干活繁重的农家家务活的人！
娘是用双手编过好多好多的苇席的人！
娘是做过好久好久的卤水豆腐的人！
娘是摇着纺车纺过棉线、坐在织布机上左右穿梭前推后拉双脚一踏一踏织过白布方格布条纹布的人！
娘是用自己做的麻线纳了千层底、做成合脚舒适的布鞋，供一家老小穿着它下地干活、上学读书，备受人夸的人！
娘是做过数一数二的虎头鞋上过电视《乡村季风》的人！
……
娘不累，谁累？
我不缺钱花，就是愿意干点活，活动活动身子好！
嗯，娘比以前好好多了！
我心里已经答应了：您能纳鞋垫就纳吧，您愿意自己做饭吃就做吧，反正这样能帮您延年益寿！
我几乎每天都从我外甥女婿给买的360摄像头里看到，太阳还没升起来，娘就在纳鞋垫了；几乎每看到一次，娘都坐在床上，对着窗台，纳鞋垫。
娘，不是懒人！
娘的床头放着她一针一线纳成的鞋垫，大的小的，平平展展，谁去了就给谁。你无法拒绝！
八十八岁的娘，不是懒人！
娘，在用双手编织着她的晚霞锦彩，也织就了她的快乐生活！
娘，在纳鞋垫的日常劳作中得享晚年，真好！
2024年1月13日于东阿家中
做鞋垫的母亲
鹿清江
2023年10月23日（重阳节）
高堂八十欣添八，耳略失聪稍眼花。
引线穿针做鞋垫，儿孙受益感恩夸。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