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象的森林翩翩舞蹈

——解析杨运菊散文诗走向

叶柏成

在陕南安康散文诗创作者队伍中，杨运菊（笔名：迷迭香）的作品显然是个异数，这个异数是奇异和屈指可数的意思。我这样说，并没有抬高她的的意思，这完全是本着对她的作品文本所呈现的多维空间，文学肌理与质地的探视，她作品的奇丽令人刮目相看。

杨运菊的诗歌作品受西方佩索阿，阿米亥，拉金，聂鲁达等诗人们作品影响颇深，其诗歌呈现给大众的幻想与抽象，暗喻和象征，超前或先锋，都使这个七零后女诗人居于高阁之上。她笔下长长短短的诗行，摇曳生姿，陌生化语言的灵活运用，意象奇伟而绵密，让我们仿佛进入了密不透风的森林，欣赏一位身穿一件孔雀裙的女妖，在蹁跹起舞。她在舞蹈中释放内心细腻，繁杂，压抑，魔幻的情绪，这情绪与生活有关，与梦想有关，与悲悯，救赎，爱情有关。但这些命题诗人没有明白无误地，一一回答，它需要我们在细读研读中，慢慢体悟。

是的，她的诗歌不一定朗朗上口，更不会像看电视剧一样，看到一段段行进的过程，就可以推演它的结局。当我赏读杨运菊散文诗集《直到第一百零一颗石榴压弯了它的虬枝》时候，已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咀嚼其香甜的滋味，更无法及时发现诗人所要表达的诗歌含义。 

譬如她在作品《画皮者》中，“心碎而死是真事，你画给我的饼仅剩下一张薄脆皮，覆盖塔克拉玛干原始村庄。/高原电话粥隔着电阻也能闻到中年男子的油腻，方言拌沙子，割破喉咙。我想用别针别住发痒的咳嗽，夜，越睡越醒。/别小看这张皮，口香糖一样黏住，扒也扒不掉；抠下来吧，伤了和气。毕竟，村庄还没有最后表态。。。。。我的村庄，已种不下一扇窗户。那道通往死亡的门通向长长的走廊 。/实体店越说越少。我拎着灵魂，满大街走，没找到一家当铺。”我们单从阅读她的诗歌语言，显然是不能够从一张薄脆皮，高原电话，塔克拉玛干原始村庄，中年男人，方言拌沙子，口香糖，板楼等意象中理出清晰的头绪，而在这些虚妄，假象，破碎中，看到的是诗人焦灼的心曲，是对现实虚伪表象充满的失望。试想一下，一个村庄连一扇窗户也种不下，那么村庄已不复存在。网络是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我们购物的便捷，也让一些原生态的东西走向灭亡，连灵魂也找不到一个典当铺，想要重新活一次是多么的不易。作品中充斥着诗人对虚妄假象的控诉，对出现的道德崩塌的焦虑。

相反地，在诗人的《追梦者》中，我们同样不能被诗人构筑的八卦阵所左右，应该在作品呈现的亮色，发现诗人所向往的生活。我们需要静下心来在诗人处处盛开的梦幻花卉中，细细辨别着出入的路径。“过了石桥，逢天下流水潺潺。水尤清冽，鱼儿嬉戏。/黄四娘家花开满溪。桃花出嫁，红玫瑰压枝头，白玫瑰朱唇微启。长尾巴喜鹊叫喳喳。/桑烟升起。村头，小儿荡着秋千，老妪编织黄历，老翁守着南山。鸡鸣桑树巅，狗吠深巷中。/笛声悠悠。猪儿跳，羊儿跑，牛儿低头吃草，妞儿饮水山泉。/集市多蔬菜、瓜果。要说诗，那是最寻常的，耕者忘其耕，犁者忘其犁，吟诗作乐/诗中无香精，果蔬无色素。一碗诗，一杯酒，两碟小菜，三五好友。/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同。/然，月亮是秦时的月亮，她不知汉朝的服饰，星星是唐朝的星星，不知今朝的道路到处露出豁口。”很显然，诗人通过追梦者的口吻，展开丰富的联想，呈现的各样风景叫人赏心悦目，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无限向往。在跨越遥远的时空中，我们看到了远古，看到了唐宋。那些小桥流水，花开满枝，牛羊成群，鱼翔浅底的景致，让人心向往之，留恋不舍。在诗人笔下，虽然朝代更迭，已成为历史，可某些纯正，依然需要今天的我们坚守，某些光荣，依然需要我们去传承，去发扬光大。这是诗人的夙愿，也是我们这个东方文明古国所遵循的，博大精深的文化脉络。

在作品《弈者》中，诗人通过个人精心构筑的语言意象，通过一个虚构的女性由少女到农妇的成长过程，抽象而理性地表达出一个人的心路历程，成长经历。这种过程就是个体与生活的较量，自己和自己的较量。“在床板和甲板之间，她选择棋盘。/本无可厚非，只因她丢失最后一枚夹起烟火的世故。/自此，她要面对外星来的卒子，和自己身体里的满腔炮火和马车和帝王和将相。/她站在棋盘中心。/从一个少女站成一个守望星空的农妇。/其间，她目光如水，心境澄明。/当卒子走过瀑布，她退回到壶口边缘。/炮火连天的中年，她的马车夫困顿于稻草与风铃之间。她绣给自己的女王挂毯，长出青苔。/她搭建的戏台，把自己演笑场了。她一直以为继续年轻着的嗓子，将相听了。比哭还难听。/棋盘崩塌，把她压迫成一粒精致的灰尘，站在棋盘的中央。”在作品虚拟的场景中，诗人表达了一个女性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锤炼自己，磨砺自己，充满了艰辛，也充满了韧性。她所付出的有年轻的时光，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守望星空的农妇。她的中年也没有静美如水，繁花似锦，同样充满着连天的炮火。她心中的梦想，总是事与愿违，长满青苔。她不甘心年华已老，一展歌喉，却使自己陷入比哭还难听的尴尬境地，在梦想受挫，且一挫再挫的时候，即使自己最终被迫化为灰尘，但那也是一粒精致的灰尘，是一粒化为春泥更护花的灰尘。这或许是诗人借助某个立体形象，倾诉某个个体对现实的关照，对做人本色的坚守，更是诗人自己内心的独白吧！

杨运菊的散文诗不会平铺直叙，清澈见底。她用自己奇丽的语言元素，构建自己的诗歌王国，将自己隐秘的心绪，深沉的思索，精神的回归，以及对现实虚妄假象的鞭挞；对灵魂的拷问等等，都透露着一个思想者，高度自觉的对社会哲理性的诠释。她有内心的挣扎，拯救，有对传统的坚守，对本色的深情呼唤。 在作品《漂泊者》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对曾经养育自己的故乡，对逐渐消失的故乡，那一缕缕深深的爱恋与不舍；那一股股无法言说的疼痛和惋惜。“ 我手握漂泊之书，站在故乡的窗外。/不用宣讲团，一片葱叶就能吹出乡音，我的喉咙瑟瑟发抖。/玉米剔掉胡须，穿起了紧身裤。我曾挤过的独木桥，老山羊掉进河里，生前和死后，它灵魂的重量始终未变。/变调的方言夹杂着变味的阿拉伯数字，压倒最后一匹骆驼，压倒中树村的大槐树。仅存的一枝独秀摁进深陷的地窖。/挖掘机轰鸣，高喊振兴乡村的口号。我所恋着的土地，正一步步后退，退至悬崖绝壁。/高崖不需要流量，它本来站在峰巅。/切割机给它镌刻着墓志铭：每一块岩石都有自己的价值———玛瑙、翡翠、钻石。不成，煅烧出石灰。还不成，砌成台阶。/每一堵墙都需要刷白，每一个台阶都需要垫脚石。/再无剩余价值可取，放在石床上制成香尸。引爆典当行。/采石场遗址长出朵朵苔花，白如残雪，小如米粒。”

随着农村城乡一体化进程步步推进，从前，我们热恋的故乡将不复存在，故乡是“玉米剔掉胡须，穿起了紧身裤”。物是人非，大变模样。失去故乡的我们，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漂泊者。那一份对故乡的恋乡情结，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留存在远去的记忆之中。新旧替换，悲喜交织，矛盾心理的无法掩饰，即使曾经的故乡淹没在时代的浪潮中，而那些熟悉而亲切的农耕文化，农民对乡土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拳拳之心，眷眷之情始终难忘。因为我们是农业大国，遗忘了乡土，就等同于忘记了自己的祖宗。

近几年，杨运菊的散文诗作品在全国核心期刊《诗潮》《散文诗》《星星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屡次亮相，并受到著名诗人周庆荣、秀实、绿岛先生等大加赞赏，这足可以证明她作品的影响力。诗人靠作品说话，作品展现了她站位高远，也验证着她执着的艺术追求，她的价值取向。她在自己构筑的意象森林，翩翩舞蹈，百态千姿，仪态万端，用自己的艺术魅力，吸引更多青睐者的目光。

叶柏成，笔名陕南瘦竹，陕西省紫阳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南文学签约作家。文学作品和艺术评论发表于《星星》《诗选刊》《散文诗》《短篇小说选刊》《检察文学》《青海文学》《黄河文学》《河南文学》《仙女湖》《辽河》《北极光》《名家名作》《中国美术网》《散文选刊原创版》《海外文摘》《牡丹》《中国建材报》《陕西日报》《世界日报》《陕西工人报》《陕西农报》《华侨报》等报刊，多次荣获省市县奖励。著有小说集《听左手与右手讲故事》和诗集《雨弦风笛》《心灵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