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热炕度寒冬
韩城人待人实诚,从许多夲地方言中,就能体会到那淳厚的味道。比如把墙叫嚼,把狼叫罗,把羊叫药,把炕叫焙。年年都有春暖花开,年年都有冰雪严冬。在乡村,农家热焙度寒冬,这是祖祖辈辈以来,战天斗地的经验结晶,经济,方便,实惠。
热炕,各地的建造形式和方法都有区别。东北和咱陕西不太一样,山区和平原有不同,接近林区和咱平原有区别,过去和现在不相同。关健与当地的气候,助燃材料的选择,环境条件的充许等相关。
韩城乡村最早的热焙,是砖土材料垒成。焙棱,火炉,焙巷,狗窝子都是砖泥彻成。焙内用干黄土填成略常坡形,当然是外低内高。再用砖垒成火道,从火炉进烟火口一圈圈盘绕,使整个焙都热度均匀。最后用泥基子铺上焙面子,一定记好,火口处先铺一两个叫小焙,再上表面这一层。这泥基子是后季趁天热,农家用黄泥麦草和匀,套上木架母子做成。整个热焙的关健技术点,一个是进火口,必须是坡形,由一頁能来回拉动的巷砖控制火的大小。另一块是,墙上用胡基预留烟筒的下边,用砖砌成下大上小的坑,名叫狗窝子。农家经验语:窝里能臥下狗,烟风抽得嗖嗖嗖。传冷空气沉降,热烟上升快速。还有一点不可忽视,就是墙上的出烟口,遇见变天下雨,或风迎面刮来,烟被顶回去发生倒烟,呛得人在房间无法呆。必须给它正面挡一真大瓦,改变出烟方向,拦挡迎面风,方保安全无失。还有一条是最重要的,焙盘成以后必须趁天热将它烧干,再铺上麦草盖上芦席继续烧,让它出汗,使麦草变湿最后变干,这样处理过的焙才可以放心的睡觉,不会患上风湿病。焙棱靠火炉这边,大约三四尺长,用砖彻一下窄上宽有一尺的高台,农村方言叫眼壳子。它有几大用处,首先可遮挡做饭烧水时的烟火。其二防止小孩爬或玩时跌落,被火,开水,热饭烫伤发生意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家中大人小孩吃饭顶饭桌用,舀饭倒水方便。经常家户会在门后炭窝子上面钉一小木架,将一块二尺多长,六七寸宽的木扳,撗挡在它和眼壳子靠墙的上面,上面平时放碗筷调料等,板下靠墙钉几根长铁钉,专挂笊篱和饭勺等。关于这个高台还有一段故事,过去有一文官架临老大伯处,他自称见多识广,韩城地方方言全懂。大伯热焙靠火炉这边正好睡一小孩,当时他就出题:眼壳子底下袷一歪伢伢子,那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老大伯笑着用手拍了拍那人放茶杯的高台说,这就叫眼壳子,袷即放的意思,一歪就是一个,伢伢子就是这个小孩。两人全笑了,知道韩城方言的有多种性,趣味性,还需多多探讨。这焙棱靠背墙那面,常用单砖彻三尺高的台,靠山墙那头放一木架,上面橫挡六尺长一尺多宽的木扳一块,名叫摞被子板。白天将家人的被褥枕头放到上面,用单子遮盖。焙棱靠摞被子高台的内侧,预留有一尺多宽,一尺多高的口,内边两侧用砖彻成有三尺多深的地方叫巷炉子,冬天那些禾杆杂草,木碴等被派上了用场,只要往内一填引燃,那半边焙就能保持黑白都热。就连那做饭热焙的火炉,那时候大部分都用禾杆,比如棉花树,豆子杆,枯树枝等,全都用上了。

炕的面积大,一般的都可以铺两张芦席,这就意味着焙的大小有八尺到一丈长,六尺宽。全家七八口大人和小孩都可以睡下,至亲来了连孩子都在一个炕上。小时候母领领我走亲串友,晚上都睡的是大焙,即热闹又热火,这就是亲情。幼年时,母亲按排我睡在她的身边,自己才开始忙活开了。或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缝补衣服,或一手搖动那纺车,一手抓往那棉花捻子纺线,或在脚底织布。经常我睡梦醒来她还在忙,好象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劳累,什么叫疲倦。那额头上渐渐加深布满的皺纹,那两鬓布满银絲的白发,那双皮肤粗糙的双手,如今回想起来,让人落泪。母亲就是那点亮一切的蜡烛,熬干了心血,也燃尽了自己。
热炕是农家的宝贝,多少辈子的人依靠它度过了寒冬。无论是贫穷或者富有,它照样为你服务。我见过家中有几个孩子,连最基本的芦席都没有,就是那两床破旧的棉被,屙尿到焙上了一扫,只要给焙巷中多添一抱禾杆,一会儿就干了。人常说土能养万物,这些孩子长大后身体都特别结实能干。
热炕在冬天还是招待亲朋的好地方,只要在上面放上一个小桌,摆上饭菜和酒壶酒杯,贵宾能招待,生意能谈成,亲事能促成。热焙是亲朋来了后孩子们玩耍睡觉的好地方,一进门主人首先会说:先把孩子放焙上,大人再上焙暖暖脚。热焙是左邻右舍老太太们聊天拉家常的好去处,她们经常陪着我的老母亲开心。
过去热焙大部分都靠柴火和桔杆燃烧,因为煤炭很缺。当我长到十几岁的时候,那煤窑还在玉屏山的顶上,虽说两毛钱能给你一担,好几里山路上坡下坡来回一倘真不容易。后来我就在煤矿食堂后面那炉坑中,捡烧过的废煤块,再后来就在那沟内碴凹上捡煤泔石。到了70年后,村上开办了小煤窑,每年每人分煤500斤,保证了村民一冬天的做饭烧水和取暖。这个优惠条件一直保证到1988年。
一生在三个院子盖了六次房子,热焙也隨着形势的发展在改变。90年后房内有了铁火炉和铁烟筒,热焙換成了用电褥子,那时父母都已去世,我们还年轻,一冬冬就这样也熬了过去。
隨着年龄的增长,老农民们长期经历风霜雨雪,劳累受伤,慢慢身体功能都在减退,腰腿关节病逐渐爬上了身,农家最好的保养治疗办法就是睡热焙,用热蒸祛除浑身湿毒和风气。2003年盖第三院房时,要求瓦工再给老两口盘了个热焙,这次是用砖和水泥盘成,东庒专门有为热焙研制的铁炉子,三百多块钱买一个,但还用的铁烟筒,烧煤不成问题,大拖拉机拉一车,一年用不完。最担心的是天阴下雨倒风,经常把人薰醒,老伴晩上肯起夜怕凉,老两口常为开窗闭窗而争吵。因为有前车之鉴,村上矿上都有因煤气中毒而亡者。
自从去冬通了天然气,一切的烦脑都烟消雲散。爱睡热焙的我老两口,请技术人员在焙上铺了暖水管。那原先灶房和热焙的铁火炉,都给当废品卖了。房间有暖气,焙上有暖水管,想要多热由你开。房间干净了,煤灰消失的无踪无影。再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了,一切的一切不顺心,跟着那新冠病毒一起,被深深的埋葬了。玉兔载誉归天宫,农家热焙度寒冬。祥龙腾跃金光升,辞旧迎新福气隆。夜晚,老两口坐在这舒心的热焙上,手机上看看抖音,电视上欣赏着连续剧,谝着家常,啍着小曲,展望着这幸福生活的每一天。
作者简介
高克勤,陕西韩城人,乡村医生,喜欢诗词创作,不顾年时己高,继续提笔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