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中的味道
文/马茜茹
掩藏在各色店铺之中,他光秃秃的脑门素面朝天,清一色的乳白无字招牌在一众姿态各异的粉面女郎中稍显逊色。
这条古巷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抬头时只不过看见有略略翘起的飞檐,平视时也只不过瞧见各样商店立在道路两旁,低头也只不过是些看起来上了些年岁的石头斑驳。
我偏偏不爱抬头看大字招牌。要先微微抬起头,还得在心里默念些许大字;若遇上有些不大熟悉的铺子,还得亲用眼珠向内打探一翻,不免碰上正站立在店中的主人的炽热的双眼。若进去了,也罢了;若不进去,怕是别人的期望要被我扔在水缸里,沉在水底下。
我爱循着我往日的记忆,只用眼睛扫视一圈,倘若捕捉到大半朴素的乳白,再看到那不断向上升起的白雾,便敢确定是我要找的那家。
简单来说,这家是个包子铺,我不买包子,我只买他家的烧卖。那烧卖约有我小手心的一半,五毛一个。从我第一次吃,那时太小,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到后来十几岁吃,从来都是一个味道。我通常抓住它的尾巴,它似一个花束,我抓着它,就像抓着一朵花束。从边角咬上小小的一口,有些筋道的薄皮混着香甜的糯米在口中怦然绽放,一点一点地吃完了“花”,最后的“尾巴”进入嘴巴需要好好咀嚼一番。冬日吃了,仿佛心里生起来了一个小火堆,火上坐着正在冒气的笼屉。
我记得有次有次我姑姑再带我去时,近乎于消失的白色店铺依然夹身在那儿,但不见了暖暖的蒸汽,只有冷冰冰的大门。
我那时觉得它定是像几年前突然消失的面店一样,那往日的味道再也不会跃然于我的身体,而是久久地睡在过往的记忆日记中,也许在某一天,我会翻到,或许会猛然落下几滴泪珠,然后随着墨迹的干涸、纸张的泛黄彻底消失不见。
那家面店是我父亲曾在我中考那三天早上带我去的。我清晰地记得父亲第一天早上给自己点了腰花面,我是一碗牛肉面。牛肉面很好吃,面筋道,汤也浓郁好喝,但我不爱吃带筋的肉。父亲夹了几块腰花给我,我当时更馋父亲碗里的面。第二天,父亲给我点了腰花面,自己却吃起了肉丝面。我是个极其敏感的孩子,父亲很少陪我,不是因为这几场重要考试,我想他几乎不会抽出时间陪我的。我也敏锐地感到父亲舍不得吃一碗十几块钱的腰花面。而第三天,我主动提出我要点一碗肉丝面,我说我吃够了腰花。父亲吃起了鸡蛋面,还将鸡蛋给了我。我看到那单薄近水的底料在鸡蛋面中游走:没有了煎蛋,其中并没有什么配料。父亲每次吃的都比我快,我看到他双眼看到肉丝面的一点贪恋与眼角的一丝失落。
没过几年,我姑姑再带我去,她给我点了一碗鲜虾面,入口时尝到了一点掩埋在调料中的酸味。我的肘抵在崭新的桌子上,抬头却见了样貌与从前不同的后厨,虽然他们都一样胖。
临上大学前,我姑姑再次带我来到那家包子铺。新年期间,我们曾来过,那时也未开。如今,倒是开了。我姑姑给我买了两个烧卖,一块一个的烧卖捏在手中多了一分沉重,味道却依旧温暖。但是,仿佛又不像从前那样在心里占据每个角落,嘴中味道虽未变化……
作者简介:
马茜茹,大一在读生,梦想有一天卖掉一个面包去买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