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雪落
文/宋元哲
关于“下雪”、“下雨”的天气,家乡有一种很温柔的说法,叫“落”。
不知道是不是南方的方言里都是如此。有一次和重庆的朋友走在昆明的林荫下,她抬头看了看天,说:“这天怕是……要落雨了。”我恍惚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说:“是哦,要落雨了。”心中亲切异常。
据说昆明虽为春城,到了冬天,也是要落雪的。可惜,今年冬天似乎来得尤其迟。已经十二月,窝在宿舍,依然可以以卫衣御寒——其实根本也谈不上‘寒’,昆明的天气,温温吞吞,似乎少有出人意料的时候。有阳光时更甚,若无凉风捎起,似是暖春。封寝的几天,常常慢慢挪到窗边,看昆明冬日的晴空万里,掂量着看到昆明落雪的可能性。昆明这点是挺让人陌生的,太温暖安适,冷空气只是一阵不服输的风,偶尔吹起,又默默落下,持久性温暖,间歇性寒凉,以致如何穿衣服比较令人头疼。夜晚,温度才比较平均——总是一般冷,窝在被子里刚刚好。这种外头凉飕飕的时候,心中反而暖呼呼的。因为这么多年了,这个时节,感觉总是这般窝在被子和厚衣服里才对啊。
后来,不等到昆明落雪,便回了家。家乡大部分时间是我久违的阴天,寒风更冽。但是从飞机上迷迷糊糊地下来,一大口冷气吸入,便知道是在家了。
在家里,穿上了心心念念的羽绒服,还要裹一条围巾,围巾基本是冬日里的半永久装扮——我脖子极怕冷,在家里也要围上围巾,才算是冬天。有时戴着帽子上楼到天台,看一眼碧绿的葱和晾晒的衣物,顺便看看阴沉的天,吹一吹西北风,心里期盼着快快落雪。这样常阴的天偶尔会落一些雨,其实这样更添湿冷,于南方人的老寒腿不宜,但是于落雪,便更有些盼头。
南方人对于雪的执着应也是共同的。哪怕知道自己的家乡难成落雪,也不由自主地操心,分析起天气,也头头是道:“最近湿气重啊,估计快下雪咯!”表面笃定,实则自疑——这雪还落不落啊?摇摇头作罢,可第二日起来还这么想:今天又这么冷,该是下雪了吧。开奖一样拉开窗帘,灰扑扑的光爬进卧室,窗外是灰扑扑的天,哪来雪落的痕迹……
从前从不觉得“下雪”和“落雪”有什么不一样,但现在猛然觉得不同:“落”不似“下”一般果决,好似纷纷扬扬潇洒而下;“落雪”是从天空飘然而至的礼物,轻轻柔柔地被安放到思念里。南方少雪而多雨,因此自认为“落雪”就比“落雨”更多一丝温柔在里面。
按北方的姐说,南方下雪真是“不得劲儿”,这是大实话。可问问南方的孩子哪曾尽兴玩过一次雪?回答玩过的,绝对开心地笑露八齿,两眼冒光。我就玩过,不过是在十岁出头的年纪,但印象极深。那年难得飞雪连绵,雪堆的极厚,教室里的我们做到了屁股粘在板凳上也好似在上蹿下跳的程度——一旦下了雪,没有人会盯着黑板看啊!老师笑了,粉笔一扬:走!带你们打雪仗去!于是那天,玩得特别疯,每个孩子的羽绒服帽子几乎都塞满了雪,帽子自然是为了我们的快乐纷纷殉道。值得一说的是,妈妈并未因此责怪过我,真是意外之喜,好事成双。
现在想来,这些个手脚冰凉的冬天,总是拿来等雪落的。窗外已经有了遥远且稀疏的鞭炮声,城市里很安静,我会时不时走到窗边看一会儿,手揣在温暖的兜里,听听雪会不会落在我的窗上。
作者简介:
宋元哲,浙江义乌人,大学汉语言文学在读。写作凭借生活中闪现的灵光,文字即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