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姥爷沉浮记
(辽宁)周士君
这里说的是我的一个堂叔伯姥爷,不是过去官府衙门中的大老爷。他是我母亲的堂伯父,我管他叫大姥爷。因为他是长支子人,辈份大,母亲和他同岁。
解放前,我们家大业大,正在兴旺时期。光屯子附近“烟火地”(产粮好地)就有百余垧,骡马成群,猪羊满圈;五间海青房的四合院,外加东西跨院,很有气势。长年雇有干活的伙计,做饭的,打杂的,更倌,放牧的,帐房先生等,计20余人。
据我父母说,伪满洲国“康德”十二年时,大姥爷举家搬迁我们这屯居住,原因是他们原住地在松花江北肇源县的一个穷山沟,那里土地少而贫瘠,他家还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生活十分拮据,投奔我家而来。常言道,人挪活,树挪死;喜鹊老鸹奔旺枝嘛!
大姥爷父母,加上他,总共三口人,被爷爷安排在西跨院的三间草房居住,条件也非常好。还为他们置办了炊具,一切生活用品。
那时候的大姥爷,不到20岁,大高个儿,五官端正,帅气,血气方刚,人很精明、机灵,身体倍儿棒,他也成了我家的一个长工。
大姥爷对庄稼院里的农活一看就会,干起活来不打怵,干啥像啥,不到三年,他20岁出头,就给我们家当上了“打头的。”
俗话说,亲顾,亲顾,因为是亲属,我爷爷允许并支持大姥爷和我父亲、叔叔们利用农闲休息或雨雪天不能出工做活时,一起学认《庄农杂字》《三字经》《百家姓》《名贤集》《千家诗》和《唐诗三百首》等;大姥爷还主动跟帐房先生学习打算盘,练毛笔字。他智商高,悟性好,接受知识很快,尤其练得一手好毛笔字。大姥爷在我们家里无拘无束,意外的得到了学习文化知识的收获。
大姥爷一家人与我们家处得十分融恰,非常友好。
解放前,在我们家的全力支持下,大姥爷娶上了心满意足的好媳妇儿。
后来大姥爷父母相继去世,都是我家帮着妥善安葬。对于这些,老姥爷是感恩不尽!
时间到了公元一九四六年,共产党领导穷苦人民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大姥爷家被划为雇农,我家当然被划为地主。
大姥爷作为农会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入党积极分子,村政府很器重他。
他虽然是土改积极分子,但念我家对他恩重如山,没少拉帮过他们,在土改斗争中,他对我家还是有很多庇护,网开一面……
上世纪50代初,阿城继电器厂招工,村里积极响应为国家输送合格人材的号召,大姥爷因根红苗正,通过村上推荐,工厂考核,加上他占有文化优势,毫无悬念,被阿继择优彔取。
启初,他被安排在阿继保卫科当门卫,(相当于现在的保安)不到一年,就进到车间当学徒工,并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几年后调到哈电集团所属的哈尔滨电表仪器厂,“文革”前,跻身电镀车间主任。
“文革”前的多年里,大姥爷家和我们一直保持着很好的联系,他每年都利用节假日来我家串门,探望爷爷奶奶,住上一两日,家长里短唠到深夜。给我们带来好多好多的东西,特别是还给我们这些小孩带来一些好吃的食品、衣服等。我也随爸爸到哈尔滨的大姥爷家去过多次,给他们带些农副产品。大姥爷陪伴我们去看电影,逛公园,欣赏冰灯艺术,游览中央大街、索菲亚教堂,观看美丽的松花江风光等。
时间来到了公元一九六六年,大姥爷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揭竿而起,拉起了一班人马,在电表仪器厂夺了“当权派”的大权,造反当上了一把手,神气起来了!
大姥爷在哈尔滨电表厂掌权期间,曾来我们屯两次,一次是他带着造反派的弟兄,前呼后拥,回屯串连,交流夺权斗争经验。屯中有人说,王大个子(大姥爷外号)当上了造反司令,他这是回来显示威风来了。
过了不久,他又带着20多号人,开着多辆汽车,回来给其父母起坟。据说他请了哈尔滨的知名的一个阴阳大师,事先到阿城玉泉山里,选好了风水宝地,说将其父母移葬在那里,日后定能官职高升,飞黄腾达!
大姥爷两次到农村来,刻意避开与我们联系,深知他是要与我们划清界限。这以后,我们之间断了来往。作为地主成分的我家,有自知之明,决不能因为我们,影响人家的远大前程。
在大姥爷夺权之后,为了巩固取得的夺权战绩,“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对厂里老领导,老同志,专业技术骨干力量,继续施行打压,把他们打翻在地,踏上千万只脚,达到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目的,整理黑材料,深挖狠批,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给他们精神上造成莫大压力,对肉体上进行无情的折磨摧残……
夺权期间,大姥爷及其麾下造反派们肆意妄为,兴风作浪,搞得厂里鸡犬不宁,人人自危,提心吊胆,恐怖笼罩着人们心里;厂里停产,造成不可估量、无法挽回的经济损失!
……
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拨开雾霾见到了晴天,“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开始指导经济建设;“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被用来衡量是非曲直;人们真正懂得“发展才是硬道理”的真谛;正本清源,拨乱反正,自上而下,彻底清算、深挖造反起家的“三种人”,在党中央正确领导之下,一切步入正轨。
大姥爷在夺权执政期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被开除出党,并交由司法部门,绳之以法,瞬间由响当当的造反派变为阶下囚。
鉴于大姥爷的罪行,被司法机关判十年有期徒刑。在狱中三年,他得了肝癌,被保外就医,弥留之际,整日以泪洗面,冲刷他的罪恶,因长期沉郁,不治而亡,终年只有44岁。
好在大姥爷趁手中大权在握之时,把四个子女都做了工作上妥善安排,为日后铺好了路。
我常常想,生活中本来就没有假如,但是,可但是,但可是,当年大姥爷若安分守己,没有非分之想,按正常发展,一定能成为我党的一名好干部,成为厂里的好技术骨干。何苦落得这般下场?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些狂热分子,往往在来了运动时,膨胀了的心里受到不明真相的盅惑、蒙蔽和利用,迷失了方向,偏离做人轨道,扭曲了心灵,企图靠捷径起家,忘记了党纪国法,突破做人底线,投机钻营,不择手段,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非正义理论一旦武装了他们头脑,渗透到他们心里,本来就浮躁的心里,会使他们更加浮云蔽日,会撕裂正常的人际关系,人的劣根性一面,显得尤为突出,他们不惜失掉亲情友情,六亲不认,破坏安定团结,破坏和谐,阻碍社会进步。到头来,只是螳臂当车,落得个粉身碎骨;或只能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授权首发作者简介:周士君 男,笔名:金晚霞 ,锡伯族,中共党员,黑龙江省哈市双城区,大专文化,公务员退休。双城区文联 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创作,有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在《黑龙江日报》《黑龙江农村报》《中国少年报》《北方少年》《双城作家》等报刊发表 并且获得许多奖励。近期在中国文学精品《作家美文》等发表散文、诗词多篇。被《都市头条》等转载。虚心学习,共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