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江刀鱼》
文/舟自横渡
作为一条鱼
我背负着罗织的罪名
像一把刀
劈开长江浊水
清明前后
礼赞生命
但罗网早已布下
清蒸 油煎 剁泥
在食客嘴里入口即化
作为一把刀
我痛恨自己徒有的虚名
砍不断
鱼背的宿命
吴仲友读诗:
舟自横渡的《长江刀鱼》以双重身份解构生态寓言,在锋利意象与宿命困境的撕扯中,完成对现代文明的双向审判。
一、刀刃上的身份悖论
“鱼”与“刀”的并置构成惊心动魄的悖论:当刀鱼成为切割江河的利刃,其生物属性便被赋予文明批判的锋芒。这种自我指涉的修辞形成镜像循环——作为食材的鱼在砧板上接受刀俎,作为象征的刀却在文本中审判人类。被“清蒸油煎剁泥”的具象死亡,与“劈开长江浊水”的抽象抗争,在清明时节的生死临界点上共振,揭开物种灭绝背后更深层的文明溃疡。
二、烹饪术里的文明暴力
诗人将中华饮食文化解构为暴力仪式:“入口即化”的味觉享受,实则是吞噬生态的黑色隐喻。当“罗网”从渔具演变为整个现代性捕获装置,餐桌便成了物种刑场。刀鱼在人类口腔中的溶解过程,恰似自然生态在工业文明中的消融轨迹,鲜美的死亡成为消费主义时代的原罪显影。
三、宿命论下的双重困局
“砍不断鱼背宿命”的悲鸣,揭示出更深层的存在困境:刀鱼的悲剧不仅是生态链条的断裂,更是所有抗争者面对系统暴力的无力。当刀意识到自身亦是施暴符号的共谋,这场审判便从物种层面上升至文明自省的高度。鱼骨里的刀光,既划开长江的浑浊,也剖开人类中心主义的虚伪面具。
这首诗以极简笔触构建多重隐喻空间,在生物性与工具性的纠缠中,完成对现代性暴力的诗意控诉。每个意象都是滴血的生态刻度,记录着长江深处那些正在消失的银亮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