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克连
1、
孤寂时,我打开诗的内核,原是一颗灼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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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摒弃飘浮在诗体之外夺人眼球的华彩。我把实实在在、带有泥土气息的生活植入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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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执拗地在诗的缝隙里寻找自己的着陆点。让诗拄着拐杖,顽强地走成她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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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从一些诗歌刊物看到:那些古典的、悠哉游哉、穿着长衫的诗(我把一首诗从头至尾不分行,喻为古时人穿的长衫),占据许多醒目的版面。诗界大咖们带动一批前呼后拥的青年“复制者”上阵,不少诗人的组诗都是穿“长衫”的,一首两首读读,还觉崭鲜,然,多了,读起来好不费力,简直喘不过气来,有种窒息感。诗的形式多种多样,权以内容而定,不可把“长衫”作为榜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讨得某些编辑青睐。
5、
诗人、作家队伍中,有许多弯腰屈膝的“可怜虫”,他们眉宇将个“媚”字表演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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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诗性之光,没有烟火之味,没有视角之奇,没有超脱之境,就不能成为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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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几十年,只有一个心得:好诗是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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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不少现代诗,萨克斯式的神韵几乎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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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少烟火,少热情,少批判,少干御。关键词:不为弱势发声。诸如重大事件,民生疾苦,民生最响亮的诉求得不到正义的回声。诚然,诗不是论文,社论,但她也不是手中把玩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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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不吹些剽悍的风,也许当今诗歌会陷入南北朝诗词萎靡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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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中国诗坛缺少有卓越思想、有远大目光的诗人。中国古代的李白、杜甫、苏轼等天之骄子;外国的泰戈尔、普希金、歌德、雪莱、拜伦、惠特曼、莎士比亚等天才,在苍茫的时空里呼唤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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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诗,如若没有一两句或者一个段落,让人感到新奇,眼前一亮,这首诗无伦写得多么高明,也难在时间里流传。就像流行歌曲,很快被人们遗忘了。我们读唐诗宋词,很多脍炙人口著名的诗词,是因为有一两句很精彩的句子,整首才被广泛传诵,以至千百年经久不衰。从这点出发,中国式现代诗应向古诗词学习。否则,一行行排列的文字将被岁月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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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我为什么喜欢河渠第一声蛙鸣?因为青蛙睁开了眼睛,带着泥土浑沉的气息,向春天朗诵的第一首诗。我为什么喜欢五月里,布谷鸟第一次的叫声?“刮锅,刮锅”,那带着麦香的诗行,是它亲近田野最动人的心声。我为什么喜欢夏日里第一声蝉鸣?那是它唱给绿叶的歌,唱给盛夏的歌,因此那么热烈,那么响亮。我为什么喜欢深秋,第一声大雁的叫声?因为它眷恋一方乐土,不惜千里迢迢,用执着丈量跋涉的艰辛,它在万里长空抒写关于“人”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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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有民族的唱法,有美声的唱法,有通俗的唱法。作为诗歌,我想也大致可分为这三种,即:具有传统意味的,古诗的赋、比、兴在这类诗中表现得很明显。比如李季早时的《王贵与李香香》、田间的《赶车传》、郭小川的《向昆仑》、贺敬之的《西去列车的窗口》等等诗人的作品。这些作品一经面世,便能引起强烈的反响,久诵不衰。美声类的,带有浓郁西洋色彩的、且有学院派气息的诗,有“高山流水”、“一唱三叹”的意韵。如徐子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的《雨巷》等诗,闲暇,茶余,慢慢吟哦,细细品味,别有一翻情致。这些诗在知识分子和青年学子中较有市场。致于通俗的,这类诗格调并非高昂,有种小清新、小情绪、小技巧,对青少年有磁铁般吸引力,每天充斥网络和普天盖地的微信群中,似乎形成一种强势的派头。有不少优秀诗人的诗,一阵“风”过后,没人再想回头去欣赏。这种全民式的诗的群体,当然要排除大量的伪诗、水诗、非诗。罗卜白菜,各有所爱。只要是真金白银,时间愈久愈会发出光亮。能将民族的、外来的、民间的,这三者结会得好的,也许是未来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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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诗人”不叫诗人 ,他们只是诗匠而已。就像木匠每天按图纸划线,锯,刨,凿等,做了一遍又一遍已烂熟于心。诗匠也有模子,他们把思想艺术(包括深度,广度,特色等要素)全然放在麻木僵化的套子里,只知道拿出东西就完事。中国诗坛像这样的诗匠不在少数,省事,省力,省动脑,白天一首,晚上一首,刮风一首,下雨一首,甚至出工(大便)一首,撒尿一首。今天上这刊,明天上那刊,名字满天飞。究其都是些“涂脂抹粉”过的非诗,伪诗,歪诗,或鳖脚诗。垃圾桶装不下的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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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诗的日子,是无奈、郁闷、无聊的日子。生命里没了诗意,也亦没了色彩,没了冲动,没了追寻。对于生命来说,不亚于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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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质感:丰盈是它外壳,奇特是它翅翼,鲜活是它灵魂。
18、
起初写父亲这首短诗,结尾处出现,我望着父亲的背影,俨然一座慈爱的山。过了一阵再看,总感到不怎么的,落入“父爱如山”的俗套。未把我(本体)融进去。于是,改成:
冬日的太阳
默默地
跟随他
西北风凛冽,父亲独自离去,我希望自己是温暖的太阳照耀他,默默地护他一路到家。对父亲的爱和尊敬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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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灵流淌出来的诗,不一定就是诗,或好诗。清新,自然,固然少有斧凿的痕迹;然而,千回百转,匠心独具,难中求新,求奇,求美,方见真功。真可谓要“呕心沥血”、“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方可写出经得住时间磨砺的诗来。
20、
大诗人,不像有人说教的,西方那般胡须长,冷峻,高冷的样子。大诗人应有大视野、大境界、大格局、大情怀、大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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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歌评论中,大小学院派的先生们开口闭口总会提及外国的(特别西方的)某些诗评家、诗人(诺奖获得者),关于诗歌的精辟言论为准绳,来拓展自己或评介别人的诗歌(说到底还是别处月亮圆)。新诗是泊来品,模仿学习是自然的。可是新诗已百年,中外文学不断变化发展,中国还有传统的诗歌之根之魂,如何洋为中用,推陈出新,诗论者们多谈谈这方面不好吗?还在那儿拄着洋拐棍,捣捣戳戳,糊弄那些懵懂的学生或求知旺烧的诗歌爱好者。我在不少诗论或评论中,发现这些人成条成段的引经据典(都摘自外国古今的断章片语),以示他们学识渊博,往往读到此,便搁置了。中国新诗何去何从,真该在国家级刊物或每年举办的多如牛毛的座读会和研讨会上,作为专题拿出来商讨一个相对比较适合中国和百姓期待的中诗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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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儿子王献之小时跟父亲学写书法,练二三年练完几缸水,以为可以了,写了不少字拿给父亲看,父亲一张张看过,在一大堆字中只挑出一个“大”字,在下面点了一点以示还可以。王献之不解,怎么就这一个字被圈点。父亲指着院中盛得满满的十七缸水说,你把这些缸里水都练完了,再把写的字给我看。后苦练的王献之也成了大书法家,与父亲并称书界“二王”。说了半天,无非就是个基本“功”。现在有些诗作者,写了首把被看好的诗,或在诗坛上崭露头角,就以为是“诗人”了,沾沾自喜。殊不知,他们离诗的王国还有很远的路要走,离“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境界更是望尘莫及。中国诗人,不把唐诗、宋词及近代毛润芝诗词经常翻阅,好诗好句不背个百把十条,中外现代诗的优秀作品不置于床头,就凭那点激情和灵感,迟早会像花儿一样萎缩飘零。诗心不老真诗人。冰心老人曾经说:“年轻的时候会写点东西的都是诗人,是不是真正的诗人,要看他到老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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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泯的童心,是诗人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即便百岁了,诗里也会有青春的心跳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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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收藏,又看到两首短诗:一首《他是一名中国医生》(2020.3,写武汉新冠役情中因感染病毒而去世的“英雄”李文亮医生)、一首《我没办法呼吸》(2020.6,美国非裔黑人弗洛伊德因遭美国警察残暴致死,后一次次引发抗议风暴)。令我惊讶的是,这两首原在东方文化旅游网发表的诗,在不长时间内,《他是一名中国医生》阅读量为8862066;《我没办法呼吸》阅读量为5988018。此类诗很难在主流媒体和刊物上发表,可这些事件是亿万人注视的焦点,人们在人性的深渊里,想捞取一枚正义的阳光,来弥补心灵焦灼的期待。然而,恶魔不讲情面,一次次让生命、让世界步入血腥的恐怖。诗人无力回天,只能靠笔去说话,说些人们都想说的话。今天想来,数百万人涌向一首小诗,景象该是多么惊心动魄。

作者简介:
姚克连,江苏淮安人。中国作协会员。资深新闻工作者。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神》《中国诗人》《扬子江》《雨花》《安徽文学》《十月》《解放军报》《空军报》《文学报》等报刊。获过江苏省“乐园杯”全国诗歌大赛金杯奖(1987)、中国首届微型文学大赛诗歌二等奖(1989)、中国首届“屈原杯”诗歌二等奖(1992)、《工人日报》《雨花》《诗刊》诗歌大赛优秀奖等。“奋斗新时代 礼赞奋斗者”国家大型音乐诗歌咏唱会(中宣部、中国文联、中国作协等单位主办,《诗刊》等单位承办)入选诗《光之歌》在央视及各大卫视播放(2020)、并被《诗刊》社选入《百年颂歌》。《温馨的感情》(1989)《姚克连诗选》(1998)等7部诗集被成都图书馆收藏。


